作者:八月糯米糍
锋利的刀尖抵着人质的后腰。
落在他手里的女孩子瑟瑟发抖,压着声哭泣:“不,不要杀我,跟我没关系啊……”
歹徒用力晃着她,大喊:“林凯呢?我要见林凯!”
“林凯是谁?”周淮琛将伤者交给服务员,起身往歹徒走近一步,沉冷问。
“不准过来!”
“啊啊啊,别杀我——”
歹徒拿刀指了指周淮琛,又重新抵住人质。
有服务员小心翼翼道:“林凯是我们老板。”
“放屁!他算什么狗屁老板!一个吸老百姓血的奸商!”歹徒说到这里激动异常,双眼通红,“我们一家上下四个口袋一辈子的积蓄全搭进去,如今血本无归,我老婆气得早产,我爸我妈在送她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我爸妈我老婆孩子全没了……好啊!林凯害我家破人亡,我死也要拉他一起死!”
“林凯来了没?!”歹徒大喊,“半小时!我只给他半小时!如果林凯半小时之内不出现,我就砸窗户,带着这个女人从这里跳下去!”
此时,餐厅经理得到消息匆匆赶上来,见此情景,气得直拍大腿:“哎呀怎么又是你啊岳先生,都跟你说过了,我们也只是打工人,老板哪儿是我们想联系就联系得到的?你又何苦为难我们?”
“少废话!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林凯不来,我就带着她一起死!”
“呜呜呜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歹徒手中的女孩子无助地哭喊。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早十年你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入场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不到10万块,后来可是赚到了几千万身家,就是今时今日,你口袋里的钱也是当初的好几倍吧……”
“别废话了,立刻联系你们老板。”周淮琛断然打断经理。
经理一怔:“你谁?”
周淮琛看了歹徒一眼,沉眸道:“警察。”
经理一听是警察,这才拿出手机,先联系了林凯的助理,助理说没在林凯身边,给了经理一个电话,经理打过去,电话关机。
“警察同志,你看到了,真联系不上啊。”经理举着手机,无奈道,“老板很忙的,指不定现在在飞机上还是在国外。”
“他骗人!”歹徒激动大喊,“林凯人就在国内,就在岁宜!他做了亏心事,不敢来见我!”
周淮琛没说话,黑眸忽然往对面楼看了一眼。
“你 看什么!”歹徒不敢回头,大声问。
周淮琛线条冷峻的下巴朝歹徒身后轻点了下:“看对面狙击手,就位了。”
“狙击手?”歹徒脸色顿时大变,“怎么可能?狙击手怎么会来!”
“怎么不来?”周淮琛像听了个笑话,好笑道,“你持刀在闹市伤人,挟持人质,这是危害公共安全重大犯罪,必要时候可以直接击毙。特警担负□□反恐任务,这种情况肯定会联合派出所行动。你运气不好,站这个位置正好转到云升大厦的方向,特警队的狙击手现在已经在对面云升大厦就位了。”
歹徒越听,手抖得越厉害,不死心地回头。
周淮琛见机两个箭步上前,身手之快,如猎豹一般。
歹徒警觉被骗,刚回过头来,周淮琛的拳头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出于本能拿挟持人质的刀抵抗,却见周淮琛的拳头跟长了眼睛似的,竟临时拐了个弯,改而一把折过他的手臂——
“咔嚓!”
“啊!”
手臂脱臼,歹徒手里的刀应声落到地上。
周淮琛将人质拉到自己身后,同时抬起长腿,一把踹上歹徒的膝窝。
歹徒被按在地上,彻底被制服。
抬眼看去,对面哪儿有什么云升大厦?此时此刻,对面连座相当的高楼都没有,就算有狙击手也就不了位。
“你骗我!”歹徒不甘心地大喊。
此时,120和警察同时赶到了,急救的医生将无辜受伤的群众抬上担架,所幸伤在肩部,没有伤及要害,又及时止了血,伤者神智尚清。
周淮琛将歹徒交给刚刚赶上来的派出所警察。
“没骗你,特警队是会出动。”
他淡淡扫了歹徒一眼,转身离开:“但你这样的,还不值得浪费警力。”
第03章
周淮琛迈着长腿回去,孟逐溪还端端正正坐在原地。
经历这样一场突然变故,餐厅里的服务生和客人,胆子小的吓得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胆子大的不要命,忙着围上去拍视频。餐桌全空了,就她一个乖乖坐在原地,看起来还有点儿突兀。
周淮琛拉了下椅子,坐回她对面。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条牛油果绿的长裙,外面搭一件米色毛衫,乌黑蓬松的长发自然垂落到腰际,衬得小脸雪白。小腰挺得笔直,清澈的水眸睁得大大的,眼巴巴望着他。
周淮琛猜她是被吓着了,正打算安抚她一句,她倒是先关心上他了:“你没事吧?”
语气忧心忡忡。
周淮琛有些好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个歹徒好凶残,好吓人。”小姑娘压着嗓子,仿佛说起“歹徒”两个字都害怕。
周淮琛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既然这么害怕,怎么还坐在这儿?”
小姑娘无辜地问:“不是你让我坐着别动的吗?”
周淮琛:“……”
这么返璞归真的答案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这些年执行任务,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别说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了,就是普通群众也没少给他们添乱的。让疏散不疏散,谈条件;让撤离不撤离,非冲上去拍视频;甚至到了灾难现场跟死神赛跑的时候,还有人添乱闯进来做直播。
结果现在遇着个小姑娘,还是个家里千娇万宠出来的,竟然这么听话。
周淮琛奇道:“让你别动你就真不动了,这么听话?”
孟逐溪长长的睫毛扑闪:“那明显前面有危险啊,我干嘛非要冒险上去呢?拖累你是其次,万一把自己小命作掉了可咋弄?”
拖累他是其次……她还挺现实。
“那怎么不离开这里?”
孟逐溪老实道:“我不确定电梯里有没有歹徒。”
周淮琛“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孟言溪的亲妹妹。”
孟逐溪没听懂:“哈?”
“夸你聪明。”
孟逐溪谦虚地摆了摆手:“不不,我不聪明,我就是听劝。”
就是因为没什么特长,所以就很听劝。
爷爷说的:听人劝,吃饱饭。
但是爷爷还说过:永远不要去刺激一个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因为他随时可以鱼死网破,而你却承受不起那样的代价。
所以刚才看周淮琛那样,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尘埃落定,她忍不住身子前倾,问:“你刚才怎么敢刺激那个歹徒,跟他说对面有狙击手?你就不怕他鱼死网破,当场带着人质破窗跳下去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歹徒挟持无辜路人从88楼当场跳下去……不敢想象会造成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而周淮琛作为在现场的警察,这辈子职业生涯应该也完了。
他怎么敢那么平静地说出,对面有狙击手,去刺激歹徒?
周淮琛笃定道:“他不会。”
“为什么?他听起来那么惨,钱没了,爸爸妈妈没了,老婆孩子也没了,就剩他一个……这种人没有牵绊,不是最容易想不开吗?你看他都无差别砍人了。”
周淮琛本不想跟她说这些,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但见她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肩背绷得紧紧的,模样又害怕又好奇,他怕自己要是不说,小姑娘还真以为自己今天遇见了什么亡命之徒,晚上回去该睡不着觉了。
“三点。”周淮琛言简意赅道,“第一、他人到中年身材精瘦,身上还有肌肉,说明他平时在定期锻炼,是个自律的人,而自律的人往往爱惜自己。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被他砍伤和挟持的都是女性,因为男性的力量大,他害怕男性会与他搏斗,伤害到他。一个真正绝望的人没这么爱惜自己。”
“第二、他不是没有牵绊,他只是宣称他没有牵绊。很多人会下意识觉得人生在世,牵绊是亲人、是老婆孩子、是亲密关系,但其实对一些人而言,身外之物的牵绊更重,譬如钱财。而他还有钱,比起最初的一无所有,不算少。”
“所以第三就很明显了:他来这里不为报仇、只为求财。餐厅经理说这人来过很多次,心气儿这种东西都是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他真要报仇,早就一击即中抓着罪魁祸首同归于尽了,根本不必来这么多次。他甚至还知道仇人在国内,在岁宜,就是说他知道仇人的行踪,那他不直接去蹲仇人,反而来这里闹事,就只是想借助社会舆论的压力博取同情,求财而已。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被他砍伤的女性并没有被伤及要害,因为他如果真杀了人,那最后拿了钱也没命花,所以一早就自己留好了退路。”
说到底,是极端利己的贪婪。
孟逐溪呆呆望着他,只觉叹为观止。
刚才从歹徒闯进到被制服,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她整个人还懵懵的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一条条捋得清清楚楚并做了最有效率的应对。
这就是警察带来的安全感吗?
孟逐溪恍然道:“你刚才让经理联系他们老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要帮他找仇人,让他们面对面解决恩怨……原来只是拖延时间,让他放松警惕。”
周淮琛闲散往后一靠:“我不是法官,不负责审判恩怨对错,我只负责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控制歹徒。”
孟逐溪直直看着周淮琛,黑白分明的眸子水盈盈的,一眨不眨。
“所以你是怎么看上我哥的呢?”
周淮琛原本放松的脸刹那间黑下去。
他真险些忘记了这茬儿!
“谁告诉……”
周淮琛刚张口,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周淮琛?”
*
乔绵绵今晚来相亲,说是相亲,但人是她自己挑的。其实一年前就相中了,在爷爷的寿宴上。
她恋爱谈得早谈得多,但都是烂桃花,没一个正缘。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有意借着寿宴帮她挑个能结婚的对象,所以当天邀请了不少出色的后辈,她本来毫无兴趣,结果不经意一瞥,瞧中了周淮琛。
她动作也快,家里立刻就给安排了,可惜她动作再快没快过国家,还没来得及跟周淮琛正式见面,周淮琛就被派到了外地出任务。
她也没什么执念,这一年间又换了新男友交往,可惜都没结果。
这时候听说周淮琛回来了,乔绵绵又立刻让家里安排了这场相亲。
今晚,她在对面等了他二十分钟,却连周淮琛的影儿都没看到。她从来都是让别人等,什么时候这么等过人?又生气又不甘心,拉下脸去打听,对方回话说:司机已经送周淮琛来了啊,盯着人上的88楼。
盯着上来了,那人去了哪儿?难不成他还能扑棱着翅膀从88楼飞下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