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之舟
陆文珺问他:“我现在没工作,手上?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你?把钱都寄回去了,万一大宝他们哪个?生病了,去哪要钱治病?找老天爷求一求,看天上?会不会下钱票吗?”
沈劲显然没想?到这一茬:“不至于吧。”
“什么不至于,小孩子抵抗力弱,最容易生病,还?容易传染,咱家四个?小孩呢,一个?传染两,两个?传染三,你?想?过没?”陆文珺道。
沈劲是离得远不知道,大宝小宝刚出生那会,身?体都不算壮实,跟小猫崽子似的,三天两头?就生病,她既要顾着?工作,又?要看着?孩子,还?没人搭把手,连睡觉都得睁只眼睛。
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提到孩子,沈劲心软成一滩:“要真这么不凑巧,我豁出去我这张脸,都会借到医药费的。”
陆文珺翻了个?白眼,“要借你?去借,我可?没这么大脸。”
还?借钱呢,亏他说得出来。
还?好,陆文珺也是诓他的,她手上?的钱没花完,还?有一笔积蓄,要真有那一天,自然犯不上?去借,也丢不起这个?人。
堂堂团长啊,家里小孩生病了,还?得找战友借钱,说出去牙都笑掉了。
沈劲也就这么一说,男人更爱面子,他也不想?丢这个?脸,摆摆手:“得了,得了,听你?的,我不全寄回去了行吧。”
“那你?打算寄多少?”陆文珺问道。
沈劲试探性地道:“二十?”
陆文珺眉毛一竖。
沈劲怂了:“十块。”
陆文珺冷哼一声。
沈劲讷讷道:“五块。”又?道,“不能再少了啊。”
再少家里人肯定得闹。
陆文珺嗤道:“这还?差不多。”
就这一时半会,让沈劲跟家里人分割,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她有耐心,慢慢来。
沈劲长吁短叹:“就给五块钱,会不会太少了点,这个?月家里出了不少事呢。”
陆文珺笑了:“这么多年,你?都寄回去多少钱了,我就不信你?爸你?妈手上没攒个一丁半点钱。”又?道,“再说了,你?三弟现在有工干了,你?发工资,他就不发工资了?”
沈劲想了想,是这个?理。
陆文珺接着道:“所以,就算真有什么事,你?爸妈也能拿出钱解决,再不济,还?有你?三弟。”
沈劲孝顺了这么多年,养那一家子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轮,也该轮到沈伟和?沈鹏出力了吧?
陆文珺:“但我们这边要是出事了,可?就真拿不出钱了。”她看向?沈劲,“到时候再写信回去跟你?爸妈要钱,他两给不?”
沈劲迟疑道:“给……吧?”
先不说到时候再写信回去要钱来不来得及了,以他对他爸妈的了解……要他们拿钱,不能说是很难,可?以说是非常难。
退一步讲,就算他爸妈愿意,他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媳也不会乐意,只会千方百计地拦着?。
要真像陆文珺说的那样,孩子生病了,一个?传染两,等钱寄回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想?明白了,沈劲下定了决心:“那就这样,这个?月先寄五块钱。”
陆文珺把台灯开关线一拉:“睡觉。”
黑暗里,沈劲睁着?双眼,怎么也睡不着?。
老天爷保佑,他爸他妈可?千万别闹。
……就算闹了,他把事情解释清楚,他爸他妈知道他现在要养四个?孩子,手头?不宽裕,也会理解他的吧?
陆文珺也没睡,心里盘算着?,必须得赶快找份工作。
现在手里头?虽然有点积蓄,可?没工作就没进项,总不能坐吃山空。
还?是手里有钱,心里才踏实。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早起便有些凉。
陆文珺起床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沈劲应该是去部队了。
她进厨房,拿了一袋小米,煮了一锅黄澄澄的小米粥,撒一点白糖在粥上?,用勺子搅拌均匀,不一会,诱人的浓香便飘满整间屋子。
大丫拉着?二丫的手从楼上?下来,没过多久,大宝和?小宝也先后跑了下来。
陆文珺乐了:“你?们是闻着?味来的吧?”
大宝吸吸鼻子:“差不多。”他仰着?小脸道,“我要吃小米粥。”
陆文珺一人盛了一碗。
细腻软糯的小米粥加了白糖,带着?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小孩尤其爱吃。
陆文珺捧起碗喝了一口?小米粥,香甜的粥汁滑过舌尖,再慢慢渗透到喉咙,最后化作一股暖流进了肚子里,驱散了连夜雨带来的寒气。
大宝是第一个?吃完的,把碗一伸:“我还?要。”
小宝紧跟其后:“我也要。”
大丫经过昨天的事,和?陆文珺亲近不少,也敢开口?要东西了:“我也要小米粥。”
二丫看看哥哥姐姐们,小爪子端着?白瓷碗,奶声奶气地道:“二丫也要。”又?道,“不过二丫只能吃半碗。”
“好。”陆文珺乐了,给他们满上?小米粥,轮到二丫的时候,只打了小半碗。
吃完早餐,大宝小宝就没影了。
估计又?是跟他们刚认识的那群小伙伴去玩了。
陆文珺倒不担心会出什么事,要论起对海浪岛的熟悉,她还?比不过那群七八岁的小孩呢。
陆文珺问大丫二丫:“你?们不出去玩吗?”
大丫和?二丫摇摇头?。
“也成,咱在家玩。”陆文珺翻出一条红绳,教?她两玩起了翻花绳。
下午一点的时候,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岑兰的声音:“文珺,文珺,你?在家吗?”
“在的。”陆文珺抬高声音道,“门没锁,你?自己进来吧。”
岑兰进了屋,手上?拿着?一匹大红色的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文珺,我想?麻烦你?件事。”
她看陆文珺在和?大丫二丫玩,又?问:“你?现在有空吗?”
陆文珺将手从红绳里抽出来,示意二丫接上?:“有的,你?说。”
岑兰笑笑:“我想?央你?帮我做条裙子。”
“成啊。”陆文珺拿过布料,挑挑眉道,“不过你?先得告诉我,这衣服是给你?做的,还?是?”
岑兰摆摆手:“不是给我做,是给娇娇做,我想?给她做条裙子。上?回去百货商店买的成衣,她没看上?,说太土气了,跟她那些女同学?穿的都是同一款,她不想?跟别人穿一样的。我记得你?说过,你?穿的裙子都是自个?裁的,款式也洋气,就想?央你?帮我做一条。”
赖娇娇,赖师长的女儿。
原来是给她做的,岑兰这个?继母当的真是没话说,颜色这么正?的红色布料,十分难得,也不知她花了多大的劲寻摸来的。
“成,你?把娇娇的尺码报给我。”陆文珺道,“先说好,做衣服裁剩下的布条你?得余给我。”她看了一眼大丫二丫,“我想?给她两做发绳。”
大丫二丫近来头?发长了不少,就是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是一样的干枯毛躁。
陆文珺就琢磨着?,她两总披头?散发的也不是个?事,打算拿剪刀帮她两修剪一下发尾,这样新长出来的头?发会柔顺些,要红布条也是打算给她两做一对发绳,到时候扎头?发上?,肯定好看。
岑兰本来还?在想?着?陆文珺答应下来后,要怎么感谢她呢,现在听她说要裁剩下的布条,连忙应了,“好,都余给你?。”
陆文珺逗趣道:“都余给我?那我这手工费可?赚大发了,做裙子费不了多少布,剩下的碎布头?,都够拼好几双凉鞋了。”
岑兰也笑了:“就你?这手艺,别说把碎布头?余给你?,多给你?一件成衣都使得。”
两人说笑了几句,陆文珺拿过红布,用铅笔画了几条线,就用剪刀裁起布来。
岑兰见状,啧声道:“你?这眼睛,比尺都好使呢。”又?道,“你?这做衣服的手艺是哪学?来的?”
陆文珺动作不停:“算是无师自通吧,我爸是资本家,包了个?小的生了个?儿子后,就把家产都变卖了,丢下我妈和?我们姐妹三个?出国了,我爸走后,我们家就没钱了,没钱就得赚钱啊,难不成喝西北风啊,所以送报纸,送牛奶,裁衣服,给人打下手……我都做过,这门手艺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也是做的多了,总觉得连成衣店卖的衣服都没我做的好,卖的还?贵,坑傻子呢,打那时起,我自个?的衣服和?大宝小宝的衣服都是我做的了,所以这么些年,手艺也没落下。”
岑兰以前也隐约听赖师长提过,陆文珺的出身?有点问题,但她没想?到,陆文珺的爹居然是资本家,看她口?气,资本累积的还?不少。
难怪她看陆文珺,总觉得她跟其他人不一样,要说有多不一样,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比旁人说话都有条理,也讲究不少。
岑兰嘴巴动了动,好一会才把脏话咽进肚子里:“我能直说么?”
陆文珺:“你?说。”
岑兰:“你?爹真不是个?东西。”
陆文珺乐了:“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她看了看窗外的蓝天白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国外过得咋样,听说国外也不太平,就祝他早日吃枪子吧。”
陆文珺将裁好的衣服用线缝起来,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岑兰,你?知道岛上?哪里招工吗?”
岑兰讶然:“你?想?找工作?”
陆文珺点点头?:“总在家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岑兰道:“这你?可?难到我了。”她说,“要早些年,军嫂来随军,是包分配工作的,现在人越来越多,岗位就不太够了。”
陆文珺“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僧多粥少,一个?岗位就是一个?萝卜坑,部队肯定也做不到面面俱到,这时候早年来随军的军嫂就占优势了。
她有听沈劲提起过,最早来随军的一批军嫂,跟着?他们建设兵团也是上?山下海,什么苦都吃。
她晚来几年,也算是在大城市多享了几年福,要在待遇上?跟先来的军嫂比,肯定是不能够的。
岑兰又?道:“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这分配的工作啊,也不全是好的,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陆文珺挑挑眉:“怎么说?”
岑兰:“这一等的,就是学?校里的老师,广播站的播音员了,风吹不着?,雨打不到,算是又?体面又?轻省的活计。”
“不过这两份工作的门槛也高,当老师得有文化,语数英,总得有一项拿得出手,对学?历也有要求,至少得是初中毕业,咱们岛上?的学?校,播音员相对要求低一些,但也要会写稿子,说话也不能有口?音,要字正?腔圆。”
岑兰笑道:“我刚来随军那会,就想?去当老师,还?托了老赖找人,虽然学?生是皮了点,不过那是少数,重要的是每年都有寒暑假,加起来一年假期不少。可?惜啊,文化不过关,最后只能去卫生所当护士了。”
“第二等呢,就是我现在干的工,比如卫生所的护士、药师,部队食堂后厨的帮工,经过培训就能上?岗了。”
后厨帮工陆文珺理解,但是卫生所护士和?药师:“当护士和?药师,要求不是跟当老师和?播音员的差不多吗?得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吧。”
岑兰摆摆手:“那是大城市,在咱们岛上?的卫生所当护士,会量体温和?测血压就成了,这个?不难,多做几次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