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之舟
她紧紧抱着陆文珺:“姐,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陆文珺弯起嘴角,摸了摸她的长发:“傻丫头,真的是我。
陆文珺回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用手替她擦掉眼泪,轻声哄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爱哭。”
陆文卉又哭又笑,嗓音哽咽地道:“我就算再大,在你跟前,不也是小妹妹嘛。”
姐妹两个在那?里久别重逢加叙旧,沈劲察觉出刚刚纳鞋底大婶说的话有些不对劲,刚想多问几句,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大榕树底下聚着的姨姨婶婶们已经一哄而?散,一个人影也不见。
就好像是……有点怕陆文卉似的。
沈劲按捺下心底的奇怪,说:“你们先?别再这叙旧了,回家再说吧。”
陆文珺“嗯”了一声,说:“文卉你带路吧,我还没?见过你住的地方呢。”
陆文卉用手抹了抹眼泪,泪珠子却仍旧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落下。
陆文珺哄道:“好啦,别哭了,等会被邻居看到你哭了,还要不要面子了。”
面子?这东西她早就没?了。
陆文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没?事?……”
陆文珺往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陆文卉仍在原地不动,她奇了,说:“文卉,你怎么不走啊?”
陆文卉紧了紧衣角,说:“……姐,你们大老远过来,要不,要不……”她眼睛一亮,“我带你们去?吃饭吧?”
陆文珺说:“不用,我跟你姐夫刚吃过,再说了,这大下午的,吃啥饭,还不到点呢。”
陆文卉眼珠子转了转,看到大宝他们,说:“这是大宝小宝吧,早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我一直没?见过,确实长得挺像。”
大宝小宝齐齐喊了一声:“三姨。”
“哎。”陆文卉应了一声,看向大丫二丫,有些迟疑地道,“这是……”
陆文珺言简意赅地道:“我跟你姐夫领养的,他去?世?战友的孩子,现在是我们的两个闺女,比大宝小宝分?别小一岁和三岁。”拍了拍大丫的二丫的肩膀,“叫三姨。”
大丫和二丫脆生?生?地道:“三姨好。”
两个小丫头长得很是软糯可爱,陆文卉顿时笑开了花,连声道:“你们好,你们好。”
最后,陆文卉的目光落到了沈劲身上,在他衣服底下隆起的肌肉停留了一瞬,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道:“姐夫……”
沈劲点了点头,说:“咱们别在这站着说话了,太?阳挺晒的。”
小宝挤了挤鼻子道:“我还以为海浪岛就够热了,没?想到兴城也这么热。”
他的目光在陆文卉身上转了一圈,奇怪地歪了歪头,说:“三姨,天气这么热,你怎么还穿长袖啊。”
闻言,陆文卉紧张地拉了拉衣袖,似乎像把?它往下拽一点,强笑道:“是吗,我不觉得热,还觉得有些冷呢。”
陆文珺看了陆文卉一眼,眯了眯眼睛,说:“文卉,快带我们去?你家吧。”
陆文卉紧咬下唇,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又看了大宝他们一眼,眼睛一亮,说:“要不,要不先?别回我家了,大宝他们是第一次来兴城吧,我带你们去?逛逛。”
她连番拒绝,连陆文珺都听出了古怪,沉声道:“你姐夫请了年假,我现在的工作是老师,正在放暑假,大宝他们也一样,我们要在这呆个七八天才走,想逛兴城,时间多得是。”
陆文卉脸色一僵,她没?想到陆文珺他们是特意过来的,她还以为他们只是路过,然后顺便?来看她一眼就走……
陆文珺挑了挑眉毛道:“对了,高泉呢,怎么没?见他人?他在家吗?”
陆文卉的脸色更加僵硬,透出一种死人般的灰白色,颤着声道:“他、他……他有事?。”
陆文珺看了她的脸色一眼,奇怪地道:“你跟高泉闹矛盾了?”
“没?有……”陆文卉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她咬咬牙道,“我带你们回家,回家再说。”
“这不就得了。”陆文珺道,“赶快带我们上去?吧,我腿都站麻了。”
陆文卉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在前面带路,陆文珺一边跟上她的脚步,一边问:“对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
陆文卉嗓音僵硬地道:“有吗?可能姐你打?的时候家里正好没?人吧……”
陆文珺皱了皱眉,又说:“那?我给你寄的信呢,你怎么不回?”
陆文卉似乎很讶异:“你给我寄了信?”
大宝凑过来,插嘴道:“是啊,三姨,妈每个月都要给你寄一封信,有的时候还一个月寄两封呢。”
陆文卉打?着哈哈:“这我还真不知道……可能邮局出了差错,邮递员没?送到吧……”
这怎么可能呢。
陆文珺眉头皱的能打?结了。
说话间,陆文卉家就到了。
印刷厂家属院其?实就是几栋筒子楼,陆文卉家在最靠南边那?栋筒子楼的六楼,整栋楼一共十二层,六楼只是中?间。
但筒子楼的过道狭窄,上来委实废了一番功夫。
陆文卉用钥匙打?开门,让陆文珺她们进来,说:“到了,这就是我家。”
陆文卉家是标准的两室两厅,大约六十平米,地方还算宽敞,就是楼层高度有点低,看着有些低压压的。
小宝好奇地看了一圈,突然说:“三姨,你家怎么没?什么家具啊。”
陆文珺顺着小宝的目光望过去?,客厅里只有一张茶几,一张长椅,外加一张小桌,然后就没?了,什么书柜、架子、凳子……什么都没?有。
主卧的门没?关,她匆匆扫了一眼,里面的家具也很少,除了一张一米八的大床,连梳妆台、衣柜都没?有。
不光是这样,房子里的这些家具都是全木制的,一件玻璃制品都没?有,而?且看着都很新,就像是刚买的一样。
大宝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低头一看,用手摸了摸一个三角形的凹痕,说:“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
大丫和二丫一听,开始找起不同来。
大丫指着椅背上的凹角,说:“这里也有。”
二丫指着茶几的几道划痕,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说:“三姨,这里是被什么东西划了吗?”
陆文卉脸色僵了僵,快步走进厨房,说:“我、我去?给你们倒水。”
陆文珺和沈劲对视一眼,两人面色凝重。
陆文卉家里的家具实在是太?过奇怪,明明是很新的,像是刚买的家具,偏偏上面很多砸痕、划痕,一眼就能看出来,难怪就连大宝他们都能发现。
陆文卉从厨房里拿了一个水壶和几个水杯出来,给他们倒水。
陆文珺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道:“文卉,高泉呢?”
陆文卉正在给大宝倒水,闻言,手颤抖了一下,水一下子漏了出来,在茶几上形成一滩:“他上班去?了。”
陆文珺抓住陆文卉纤细的胳膊,沉下声音道:“文卉,你跟我说实话,高泉是不是欺负你?”
她原本以为,两人只是闹了矛盾,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话音刚落,就见陆文卉吃疼的用手握住陆文珺抓过的地方,表情?扭曲。
陆文珺心里一紧,扭头看向大宝:“带弟弟妹妹们去?房间里玩,我没?说话你们不许出来。”
大宝看看陆文珺,又看看沈劲,点了点头,说:“好。”
说完就拉着小宝他们进了次卧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听见“喀哒——”关门的声音,陆文珺轻轻地拉起陆文卉的衣袖。
陆文卉紧抿下唇,抓住陆文珺的手,摇了摇头,说:“姐,别看。”
陆文珺不顾她的制止,强行拉起了她的衣袖,一片青青紫紫的伤痕遍布在手臂上,十分?吓人。
有的淤青已经半退,有的似乎是新伤,青紫的吓人。
就连沈劲都不由得“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陆文珺把?袖子放下,声音一点情?绪也没?有:“除了这,还有哪?”
陆文卉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衬衫的扣子。
陆文珺顿时明白了,一个眼神,沈劲就进了次卧。
良久,沈劲终于?听到陆文珺喊他出来的声音。
沈劲轻轻扭开门把?手,走了出来。
他看了陆文卉一眼,陆文卉跟他进去?之前一样,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个。
又看了一眼陆文珺,陆文珺不紧不慢地喝着水,她握着水杯的手,小指微微颤抖。
夫妻多年,沈劲一下就看出来,她这是气的很了。
陆文珺这杯水喝的很慢很慢,慢到陆文卉都开始紧张了,她小心翼翼地道:“姐,你别这样,有些吓人。”又努力?扬起嘴角,“没?事?的,一点也不疼。”
陆文珺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眉毛一竖道:“我就问你一句话,是不是高泉打?的?”
陆文卉轻轻点头,身子微微颤抖。
“你——”陆文珺真是恨铁不成钢,“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报公安呢?”
陆文卉性子软和,但也不是完全的包子,她轻声道:“报了,公安说这是家庭纠纷,不管,妇委会我也去?了,她们派人上门劝了几回,高泉每次都笑脸迎人,当面答应的好好的,回过头来又……他还怪我,为什么要去?找那?些人,然后……打?我打?的更狠了。”
沈劲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岳母呢?”
陆文卉一下哭出声来,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落下,声音颤抖地道:“我、我不敢,高泉他威胁我,要是我敢告诉妈,他就不止打?我,还要去?打?妈,妈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为了我的事?情?操心。”
“那?我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怕我不能替你出头吗?”陆文珺冷着声道。
陆文卉小声抽泣了一下,说:“上回姐你打?电话来,高泉就说我要是敢再接你的电话,他就要去?找你的麻烦,要把?你和姐夫的工作搅黄,我、我不敢。”
“后来,他还把?家里的电话拆了,就是怕你再打?电话过来。”陆文卉抿了抿嘴道,“信……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被他收着了,也可能撕了……”
陆文珺看了一眼陆文卉的衣袖,似乎想透过那?轻薄的布料看到底下的伤痕:“他这样对你多久了?”
陆文卉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他一开始不这样的,是结婚后半年,有一天,他喝了酒,醉醺醺的回家,我想去?扶他,他把?我推开了,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
她低下头,轻声道:“说我除了一张脸长得好,一点用都没?有,就不像他工友,娶了大领导的女儿,职位直接往上升了一级,现在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呸。”沈劲忍不住爆了粗口,“他有本事?自己干出点成绩,自己努力?升职,怪女人算什么本事?。”
陆文珺制止了他,朝陆文卉道:“你继续往下说。”
陆文卉:“然后,他就对我动了手……”她眼神中?闪过几分?恐惧,似乎回忆起了那?天恐怖的场景,“再后来,他只要喝了酒,或者有什么事?不顺心,就会动手打?我。”
陆文珺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陆文卉家里的家具都是新的,而?且全是木制的,又带着划痕和砸痕了。
高泉要是动手打?人,肯定打?打?摔摔的,买带玻璃的家具,肯定立马就碎,买木制的就不会了,砸几下都不会坏,要是坏了,就换一批……
沈劲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印刷厂家属大院的那?些姨姨婶婶们,一听到陆文卉的名字,表情?就这么古怪,还吞吞吐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