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芜
在学校,老师称呼他为谈胥的弟弟,在他面前称赞他哥成绩多么多么好,理科满分,文科作文也被张贴在学校公布栏上成为范文。让他好好向自己的哥哥学习,而不是考出这样的成绩来给他们家丢脸。
在家,他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亲戚父母关心的只有比自己优秀让他望尘莫及的哥哥,嘘寒问暖,谈胥是全家的骄傲,而他只能是他身边的陪衬。
无论做任何事,谈谷原本在同龄人中已足够优秀,可比起谈胥还是差太多,他永远被谈胥压一头,没人看得见他关心他。
至于谈胥高中被星探挖掘,出演电影,年少成名,名声大震时,他毅然决定出国。
自己用攒的零花钱买了机票,复杂繁琐的办签证流程也是他自己跑的,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离开那天给他妈发了个短信。
[妈妈,你们有哥哥一个儿子就够了,我走了,再见。]
在英国十年,做过童工,租住过廉价的地下室,没钱上课时在教室外旁听,还被保安赶走,饿得没钱吃饭,在街头替人画画,一英镑一幅……
所有苦难他都经受,他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也再没和谈胥联系。
往返剑桥郡与伦敦的那个少年,依靠自己挣钱生活,上学兼职,将画技修炼到炉火纯青地步,考上最优秀的学府,成为别人口中的天才。
他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也就是靠着那执念才撑到如今,所以他不能放弃,也绝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就算一生无名,他年客死异乡,又如何。
“我的父母都很后悔,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们想让他回来,爱子心切为之计长远。”谈胥揉了揉眉心,怅惘道,“我们都想他回来,不需要成名,不用把自己逼到那种境地,我们只想他幸福。”
心口钝痛,垂下眼睫,温书从来没想过谈谷有那样悲惨的过去,那时分手他的坚决让她感到心冷与失望,决绝离开,可原来他也挣扎痛苦。
抬头看向谈胥,嗓音冷淡,温书问:“所以你追求我,只是为了让谈谷有危机感,让他回来?”
“你拍过我们很多亲密合照发在朋友圈,你知道他能看见,你知道他会在意,你也知道他会痛苦。”
“你利用谈谷对我的爱,来弥补你和你父母对谈谷怀有的歉疚感和亏欠感。”
“你想他回来,你想弥补他,你能给他很多钱,让他下半辈子无忧生活。”
温书笑笑,嗓音极冷,“可你想过,这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林间树叶随风摇晃,涛声阵阵,风拂在人脸上,却是冷的。
一种无法言喻的哀伤蔓延开来,谈胥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手却僵滞在半空中,无力垂下,他悲哀笑笑:“所以,我错了。”
“我不该带着目的接近你,却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温书,起初我对你想的是利用,可随着后面深入了解,我也为你心动,我也想为自己追求一次,我也想和你共度余生。”
可利用存在,欺瞒存在,虚假存在,无法抹去。
深闭双眼,谈胥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裂开一道口子,他无论怎么选择都是错。
伸手,想牵温书的手,“曾经,我利用你,追求你,是为了让谈谷产生危机感,是为了逼迫他回来,是一场赌博,可我的砝码所剩无几。”
他苍凉笑笑,“最后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的深情真诚深刻,谈胥看着温书的眼睛,眼尾渐渐泛红,嗓音几近颤抖。
“书书,我爱你。”
“够了。”深闭双眼,温书退后一步,抬头不折不扣地盯着谈胥的那双眼睛,温和残忍,冷酷薄情,“你现在喜欢我,你又把谈谷置于何地,把我置于何地?”
“我从一开始,不就是你的砝码你的工具吗?不带真心的感情,你奢望我回应吗?”
咬了咬唇角,温书笑意苍凉,“还有,你说,你现在爱我,够了。”
“收回去吧,你这种虚伪的爱我承受不起。”
转过身,温书盯着地上那残破了一半叶子的空心菜,心里平静,理智清醒道:“谈胥,到此为止吧,我累了。”
落空的手收回,维持自己零落的自尊,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句话,沙哑至极,谈胥回:“好。”
当天下午他坐上剧组的车返回拍摄场地,而温书在灾区待了两天,随后去西山南区,画展延后顺利举行,只是她的画在那场泥石流中损坏大半,她以参观者的身份参加了那场画展。
画展结束,返回南浔。
闷在房间里画了半天画,被温冷妙喊回家吃了一顿饭后,就被阙姗叫出去,她拍了几个广告回来,现在还没进组。
抱着手机神神秘秘地贴她耳边说话:“书书,你别忘了啊。”
有点疑惑,温书问:“忘了什么?”
弯唇笑得甜,眼睛弯成小月牙,阙姗对她眨眼睛,“和我一起去度假山庄呀!”
“许医生说了,明天出发!”
……
8月15日,青梨山度假区。
两个小时的车程,汽车停在度假山庄的门外,他们步行下车,迈着阶梯往上走。
许颐清一路都很照顾她们,帮提包,租车事宜和酒店住宿都是他包揽,怕她们不适应还准备了崭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
阙姗拿到一只粉色的牙刷,眼里冒星星,声音软软的,“许医生,你的牙刷是蓝色的吗?”
愣了一下,许颐清回:“不是。”
笑容垮了,阙姗想把牙刷还回去。
“你想我是蓝色的,我可以换。”许颐清淡淡回,唇角挂着疏淡的笑意,金丝眼镜下那双眼睛很真诚温和。
“那还差不多。”阙姗吐吐舌头,又把那粉色的牙刷收回,揣在兜里。
在他们两人旁边走着,温书愈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于是贴心地站到旁边去。
不过所幸这种时间没持续多久,到酒店后,许颐清就和她们分开了。
领了房卡,把行李放进自己各自的房间。
温书的房间和阙姗的相邻,一条过道是公用的,敲墙壁彼此房间就能听见。
在房间里刚架上画架,温书就听见敲墙声。
走到阳台上去,温书看着阙姗房间的阳台,轻轻问:“怎么了?”
阙姗啃了个绿豆糕饼,一边啃一边说:“你看啊,这儿风景多美!”
树木郁郁葱葱,建筑也修葺得十分别致,一山一水都是雕琢过般,前面半片山是饭店温泉和酒馆,后山有一大片碧绿的茶园,层层叠叠的梯田栽种,云雾缭绕,似入仙境。
可以看出这山庄主是一个十分有情调的人。
“书书你吃不吃,绿豆糕?”阙姗问了,也没等她回答,就把一包绿豆糕从阳台那边扔过来。
绿豆糕砸在地板上,带下了一只花盆里的秋海棠,枝叶零落。
弯腰把绿豆糕捡起,整理了下花盆,把掉落的那支花捡起,温书走进去用书页压着那支海棠。
走回阳台,看着手里的绿豆糕,撕开封盒,还没咬。
阙姗就指着对面的一栋别墅开口,“书书,你看,对面的阳台也对着我们这边。”
“你说,那里面住的是庄园主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托腮,阙姗思维发散,“哎,谈胥真是个小气鬼,让他来这儿,他推辞说拍摄时间紧都不来,就占他半天时间能怎么了,哼。”她还不知道温书和谈胥前几天发生的事,还以为能做朋友。
低眸,看着手里的绿豆糕,温书轻轻嗯了声。
—
傍晚的时候,温书的门被敲响,阙姗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袋洗漱用品和零食面膜,兴致冲冲地开口,“书书,走,我们先去泡温泉!”
“微信消息显示,温泉这个时间点开门了。”
拗不过,温书只好回房间换了一身睡裙,带上洗漱品,和阙姗一起走。
傍晚,山庄石阶上没什么人,竹节丛生,绿叶间掩映着温泉的热气和晚霞的色彩,像一幅上色的油彩。
走到温泉池,在前厅分放东西的时候,温书和阙姗分开了。
阙姗把一个刻了字的木牌塞到温书手里,“书书,我在这个池子,来找我呀。”
白雾飒漫,热气抚在脸上暖乎乎的,视线有些模糊,温书握紧木牌点点头,“好。”
阙姗裹着浴袍提着篮子就往旁边池子走了。
有点发热,温书换好泳衣,裹上浴袍,提上篮子,沿着石路往里走,石子温热,热气沿着足底攀升。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木牌:99号。
记下数字,跟着指引往里走,竹叶枝桠,半露天场所,晚霞绯红和白雾缭绕,明明暗暗的,像一场隐秘的冒险。
不知怎的,温书感觉自己走的那条路没什么人,不过脚底的热气倒是愈发浓郁,越往里走便越热,热得她额间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等到竹木牌上的数字终于变成99号时,温书停下。
池内热雾缭绕,她放下竹篮,一点一点脱自己身上的白色浴袍。
水雾蔓延,竹帘屏风,晚霞映在青色的石子上,温书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靠着石壁裸露的身影,看不真切。
她轻轻喊了声:“姗姗?”
呼吸喘热,那人回了句“谁?”
被流水声吞没,温书没听清,只感觉声音低哑,有点磁性,声线有一丝熟悉。
没来得及多想,她在扯最后一点浴袍的时候不慎脚底一滑,整个人一下子栽到温泉池里去。
“——噗通!”极重一声。
水花四溅,恍惚间,她感觉自己撞进一个坚硬肌肉分明的胸膛怀里。
第42章 烫石
◎湿吻般◎
脚踩在池底石子上, 浑身连带着浴巾都湿透,心跳加快,呼吸温热喷洒,抚过耳畔。
手指触碰着面前男人的胸膛, 腹肌结实, 肌理分明, 往下是劲瘦的腰线, 隔着水汽若隐若现, 但能感觉到身材极好。
温书紧紧闭着眼,耳朵和脸一片绯红, 热得发烫,身体僵硬得仿佛不能动弹, 她收回手, 想往后退, 支支吾吾,断断续续到:“那个……对……对不起, 我找错池子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捂着胸口,温书就想往回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箍住手腕, 男人嗓音低哑磁性,声线独特,带着某种欲念般唤她:“书书。”
似被某种细微电流击中,温书睁开眼, 水雾飒漫, 眼睫毛湿透, 一簇一簇的,皮肤上流淌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呼吸起伏,一眼窥见身前男人凌厉的喉结凸起,阴影勾勒,锁骨骨沟明显,青筋绷起,往上是流利的下颌线,唇薄,鼻挺,一双桃花眼氤氲在水汽中,眸子的黑如黑曜石般深沉。
他揽着她的腰,食指轻轻勾着腰后的一截衣带,喉结上下滑动,眉眼压下来,一举一动都性感撩人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