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屠城
赵星茴抓过他的衣服,一边穿一边问:“衣服干净吗?”
“昨天刚穿,不是很脏。”
“我又没有嫌你脏。”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睇他,噘着嘴,脸颊沾着红,“我是说……我可能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闻楝不自然地抿唇,似乎也被头顶的烈日晒得发热,半晌才道,“没关系。”
她下巴蹭蹭衣领,低头去抓衣角的拉链,一直拉到领口,扯扯衣摆,有气无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说来也奇怪,闻楝看起来那么瘦,他的外套穿在赵星茴身上却过分空荡,衬得她如同花苞芯蕊一样婀娜纤美,亭亭玉立。
长而宽松的蓝白外套裹住了少女纤细柔软的身体,衣上沾着少年的洁净清爽的气息和洗衣液的淡淡清香,伴随着午后烈日烘烤的松软阳光的气味。
闻楝陪着赵星茴回教室。
“要不要去医院?”他于尴尬的沉默中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我书包里应该有止痛药。”
她肚子绞痛,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舒服,过分颓懒的没有精神,走路也慢吞吞的,过长的袖子完全裹住手指,离袖口还有空荡的一点距离。
赵星茴每走一段路停下来休息,在教学楼前终于弯腰,隔着袖子揪住了闻楝的胳膊。
“闻楝,我走不动了。”声音弱弱软软,不知道是抱怨还是撒娇。
她额头虚虚抵着他的肩膀,脸颊的冷汗沾在他手臂皮肤,又冷又热又黏的触感沁入肌底,像抹不开的胭脂,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触碰。
“……很痛吗?”
“废话。”赵星茴深深蹙眉,不耐烦跟他说废话。
“抱歉。”
他对女生的事情并不了解。
“我今天就不应该吃那么多冰。”赵星茴皱眉嘀咕。
他想了想,欲言又止:“我背你回教室?”
赵星茴说不要,她今天没有兴致玩这种幼稚游戏,自己一步步扶着楼梯爬上楼上教室。
教室空无一人,赵星茴慢吞吞进了洗手间,指使闻楝去接杯水,趴在走廊栏杆,就着温水吞了一粒止痛药。
“我给司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回家好吗?”
“你陪我一起回去吗?”赵星茴闭着眼,“我不想拎书包。”
“可以。”
这天赵星茴和闻楝双双早退。
车子在门口的商业区停了一下,闻楝捏着赵星茴给的购物清单去超市买她要吃的甜品零食和生活用品,稍后回到了家。
燕姐说赵星茴上了二楼,今天晚上也不想吃晚饭,看样子好像哪点不舒服,要不要给褚文兰打个电话。
闻楝说不用。
即便是他们回来,也只是派司机送去医院,或者赵坤则问问女儿情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闻楝把购物袋拎上二楼,敲敲房门,赵星茴睡意朦胧地开口让他进去。
闻楝推开了少女房间的门。
她的房间,陆显舟进去过,于奕扬也来过,这还是闻楝第一次走进,精致繁丽的卧室套房,浮动着少女淡雅的香气。
止痛药的药效已经发作,赵星茴刚蜷在床上打算睡一觉,听见闻楝进来的动静,闭着眼睛,开口说话,说把东西放在外面的零食架上,等她醒了自己会整理。
闻楝站在卧室门口,能看见床上一半的空间堆堆挤挤摆满了玩偶,赵星茴面朝里侧,裹在蓬松被子里,一把黑鸦鸦的头发拖在枕畔。
粉白色调的公主床很大,她蜷在其中,睡姿恬静,被很多很多的可爱玩偶包围着,看起来很热闹又很孤单。
闻楝轻轻阖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赵星茴又没事人一样,懒洋洋下楼,坐在餐厅吃早餐。
她记得把闻楝的校服外套拎给燕姐,让燕姐好好洗一下,又给凌微留言,用刚起床的可爱晨音撒娇喊妈咪,说昨天运动会玩得太累,很早就睡了。
最后又打电话给于奕扬,嗓音清脆地问他干嘛给她打那么多个电话,她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又问他昨天三千米成绩怎么样,有没有进决赛。
最后才转向闻楝:“我早上明明要喝橙汁,为什么今天换成了热牛奶?”
闻楝没说话。
“你知道我不爱喝热牛奶的。”
“因为橙汁是凉的。”闻楝低着头喝粥,眉眼端正,“喝热牛奶比较好。”
赵星茴抿抿唇,而后在餐桌下轻轻踹了他一脚,眼波流转:“我才不要你管。”
话是这么说。
她咕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牛奶。
闻楝手中的粥勺因她的动作抖了抖,仍是稳稳地送进了嘴里。
第22章
◎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运动会结束后,秋雨绵绵不绝,一场比一场寒凉。
寒潮来袭,一周降温二十度。
冷风哗哗地吹,校园里蓊蓊郁郁的绿树红花似乎一夜枯萎凋零,高大银杏金黄灿烂,落叶在地上铺成厚厚的枯叶地毯,踩上去有吱嘎吱嘎的脆裂声。
赵星茴最喜欢踩枯叶,她穿毛绒绒的宽松短外套、牛仔裤和秀气短靴,意外地和于奕扬撞了衫,两人同色调走在色彩斑斓的林间小道,很有少年友谊的默契和美好。
以至于方歆偷拍了他们踩落叶的照片,并投稿到了学校的报刊,第二周报纸的首图版面就是这张图,标题是秋日校园的美好记忆。
下面一行的专栏是学校的喜报,有个全国中学生的科技竞赛项目,本校数位同学的小组项目拿了一等奖,其中闻楝的名字和小组合照赫赫在目。
校报每月一刊,放在教学楼大厅处任人取阅,以往月份的校报都是无人问津,这个月不过短短几日,校报已经被全部抢走。
男生都觉得赵星茴漂亮。
女生呢,谁会拒绝一个帅气弹吉他又超有个性的酷拽男生,谁又会拒绝一个好看温柔又优秀耀眼的男生。
这报纸方歆抢了一份,黎悦也偷偷留了一份,只有赵星茴两手空空。
她抢了方歆的报纸,于奕扬凑近看一眼:“照片拍得不错。”
“谢谢夸奖。”方歆献殷勤,“我可以把照片发给你和星茴哦。”
“谢了。”
赵星茴也看见闻楝,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在竞赛小组成员中像小白杨一样挺拔惹眼,她疑惑问:“你什么时候参加的竞赛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周六的活动,主要是竞赛老师指导,其实也没做什么。”闻楝并没看那张报纸。
两人的朋友圈和兴趣活动几乎不重合,赵星茴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干嘛。
放学后和周末时间,闻楝的安排几乎很满,他在学校拿过大大小小不少奖,但一概不说,学校对校誉和家校合作比较重视,定期会把学生个人成绩和喜报寄到家里来,褚文兰看过闻楝的成绩,也会拿给赵坤则瞧瞧。
两人都很满意。
于情于理,资助闻楝当然是件百分百正确的决定,谁都看得出来,赵星茴和他的关系日趋友好,对家庭而言是件好事。如果这个孩子以后优秀有能力,亦对生意有兴趣,也可以在自家公司给他安排个合适的职位,怎么看都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旁吃饭,气氛还算平和,赵坤则问问赵星茴和于奕扬最近玩什么,连周末都要一起出门。
“没玩什么。”赵星茴回话,“学校双旦晚会,他们乐队要登台演出,最近要开始排练,我给他们当舞台策划。”
“爸爸。”
赵星茴难得开口,“我这里需要一点赞助,人力和车子,你能不能帮忙?”
“行行行,你要什么都跟你兰姨说,让她准备。”
只要赵星茴肯喊他爸爸,赵坤则就通体舒畅,“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什么,保证支持你们的活动。”
褚文兰也笑盈盈开口说没问题:“小茴你要什么尽管提,我们虽然不能去学校现场观看,心意上肯定鼎力相助。”
赵星茴不咸不淡“嗯”了声。
赵坤则再问闻楝最近在学校忙点什么,对哪个学科最感兴趣,以后想学哪个专业。
闻楝放下筷子:“赵叔叔……我觉得不管是什么学科都会它的独特魅力,没有特别偏向的科目,还没有考虑过以后学习的专业。”
“你这种想法很好,你们年龄还太小,高中阶段就要夯实基础,平时你缺什么,想上什么课,也跟你兰姨开口,让她帮你安排。”
“谢谢赵叔叔,谢谢兰姨。”
他再提起筷子,瞥见赵星茴挡着脑袋,偷偷朝他皱起鼻子,凶巴巴地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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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奕扬的乐队名叫天方夜谭,总共六个成员,男生女生兼有。
他拽着赵星茴当乐队兼职经纪人,也算半个编外。
赵星茴小时候也学过几门乐器,虽然凌微跳舞,但并不想让女儿走这条路,精挑细选给她选了钢琴和小提琴,小时候还在断断续续上课,后来夫妻离婚,无暇顾及女儿,赵星茴也因此半途而废,她乐感不错,后来喜欢收集摇滚唱片和CD,也愿意坐在台下,听于奕扬和乐队成员们弹唱自己改编的曲目。
学校的双旦晚会算是最隆重的一个活动,于奕扬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准备节目。
那阵子他和赵星茴几乎形影不离,平时在学校同出同进,周末一起出门排练淘唱片看演出livehouse,要么跟乐队成员吃饭娱乐唱KTV。
回到家,赵星茴敲开了闻楝的房门。
闻楝打开门,漆黑眸光明显愣怔。
她今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玩,衣服穿得很潮,身上带着闪闪亮亮的夸张首饰,长发烫卷,脸上带妆,偏圆的眼睛被上勾的眼线拉得细长妩媚,嘴唇如饱满闪亮的果冻。
“喂,你不认识我了?”赵星茴挑眉。
“没有……”
在闻楝的思维角度,每个人都可以用一个词语来概括本人特质。
但赵星茴不是。
他会回避去抓取关于她的形容词,但几乎是一种令人不适的速度,她每一帧的词语都在变。
翻来覆去地变,不可控地变。
“我今天去听地下乐队,特意化了妆。”她笑起来还是清新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