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屠城
赵星茴看起来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朋友也看见了闻楝身边的人。
少女皎洁明艳、没有烦恼的漂亮脸蛋,乌黑柔顺的长发闪着精油的光泽,精心搭配着昂贵优雅的裙子和柔软小皮鞋,脖颈手腕戴着亮闪闪的饰品,手里拎着可爱小巧的贵牌包包。
香喷喷又精致的漂亮女生。
看起来就是很昂贵。
不是亲切随和的那种公主风的小公主。
闻楝介绍赵星茴,说是来自洛江市的朋友,他叔叔阿姨家的女儿。
大家都懂了,资助闻楝的那个阿姨的女儿。
他又温声跟赵星茴介绍自己的朋友:“都是我初中的同学。”
“我还是小学同学。”其中有位男生笑道,“我跟阿楝小学就认识,一直跟着他玩,初二才分开。”
闻楝那时候成绩好,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名,拉开后面的人几十分,第二第三名回回都被镇压得不服气,就组成了小团体,发誓一定要赶超他,友谊就就这么越拉越近。
赵星茴被闻楝带进他的朋友中,但和他们的互动仅限于微笑寒暄,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
她跟闻楝聊不起来,同样,跟他的朋友们也聊不起来。
他们有很多话题可聊。
学校的事情,以前念初中的趣事,最近的月考成绩,学科竞赛,课后活动。又聊闻楝在洛江那边的学习生活和学校情况。
学校附近最近有很多小饭馆,为匆匆下课急需填饱肚子或者厌倦食堂劣质饭菜的学生填饱肚子,能长期生存的饭馆肯定口味和价格都很不错,他们今天要吃的是平时很火的小炒店。
地方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简陋的门店和油腻腻的招牌,黑漆漆的炒菜锅灶就摆在店门口,吃饭的包厢是用薄木层隔出来的,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薄膜,凳子是廉价的红色塑料凳。
赵星茴蹙眉,抿着唇不说话。
是她自己非得要跟着来,也不能就这么扭头走了。
闻楝一边和朋友说话,一边用消毒湿巾把凳子和桌子都仔细擦过,接过赵星茴手中的包包,照顾她坐下。
他俩的动静很小,但旁人总会注意到,闻楝聊天时会不动声色地照顾身边人,找干净杯子和一次性餐具,给她单独点饮料和水,赵星茴理所当然地看着,连手指头都不抬,最多说一声“要”或者“不要。”
看来真是个公主。
有个俏丽的短发女生坐在旁侧,目光淡淡地扫了好几眼,柔声道:“闻楝,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呢。这家店平时很火的,我们经常来,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几个朋友都看着闻楝给赵星茴挟菜,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不太能吃辣。”
闻楝偏首问赵星茴,“要不要再给你点两个菜?”
“不用了。”
女生又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会带朋友过来,我们就不挑这个地方。这种地方只适合熟人吃饭,不太适合招待外地来的朋友。”
赵星茴脸上漾满甜笑:“这里很好啊,气氛很好的宝藏小店。”
女生笑笑:“希望你能喜欢,你可以试试这家店的菜,都很好吃。”
“谢谢。”
旁边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星茴挡住了闻楝挟过来的菜,自己动手,越吃越没兴趣,最后也没动几下筷子。
等聚会结束,赵星茴跟着闻楝回家,一路都没理他。
闻楝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不喝。”她头发傲娇一甩,“这地方的奶茶跟我不熟,不适合我,喝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
“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想喝你自己点,管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生气?”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我才没有生气,谁生气了?”说是不生气,但她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闻楝:“你今天没怎么说话。”
“我干嘛要说话?我跟你们又不熟。”
闻楝:“……我说了你可能不太适应这种聚会,我一开始告诉你不要跟来。”
“对啊。你适应,你喜欢,你们聊你们的就好了,就你们相处融洽,就我格格不入。”赵星茴皱皱鼻尖,“为了见同学,暑假特意跑回来一趟,感情真好。”
“我不是因为同学聚会回来的。”
“那你人缘真好,离开这么久还有这么多朋友,一回来就要见面,还有人心疼你。”
“谁心疼我?”他蹙眉。
“心疼你的人多得去了,那么多给你送花送礼物送贺卡的女生不说,还有替你打抱不平、怕你饿肚子的女同学。”
“他们不是那个意思。”闻楝笃定:“你生气了。”
“我没有。”她嗓音脆脆,“我才没有因为你光顾着跟人说话不搭理我生气,我才没有因为别的女生阴阳怪气我生气,我也没有因为你们肚子吃得饱饱的而我根本就没吃几口生气!!”
闻楝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眼眸漆黑明亮,酒窝深陷脸颊,薄唇扬起弧度。
“抱歉。”
他跟上她的步伐,“我以为你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也没有强迫你动筷子。你肚子还饿着吗?”
“饿死了。”
赵星茴瘪着嘴:“虽然地方很破……但味道还不错,明天你再带我去吃一次。”
闻楝笑着说好。
.
闻楝回家不是为了和同学见面。
闻楝妈妈是独女,夫妻两人意外去世后,他的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身体每况愈下,也没有熬过几年,相继离开了人世。
外公外婆先后去世,丧事都是亲友邻居帮闻楝料理的,骨灰没有安葬,还寄存在墓园内。
每次回家闻楝都要去墓园扫墓,这次回来也是此前墓园管理处电话告知他,最近有了空地,可以把外公外婆的骨灰入土安葬在父母墓地的旁侧,让四位至亲结伴长眠。
这种事,闻楝不想和赵星茴说。
她应该是那种生活在云端的象牙塔里,没有什么烦恼和痛苦的小公主,也不用吃太多苦头,和人生疾苦隔着遥远距离。
闻楝要自己去办这件事,闻大伯教他丧葬习俗和忌讳,提前买了需要的东西。
赵星茴当然不能跟着去。
去墓园的那天闻楝醒得很早,外头天光微亮,赵星茴听见了洗手间的洗漱声,推门出来,看见他从头到脚穿了一身黑。
他很少穿这么冷调的黑,一般衣物都是白灰调的浅色居多。
黑色衬得他肤色霜白,气质冷肃,棱角分明。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她轻声问。
“可能晚一点。”
闻楝把爆爆给她,“今天爆爆放在你那儿。”
赵星茴抱着爆爆站在窗边,看他拎着一大篮东西,黑色背影消失在初升的朝阳中。
晚上闻楝回来得很晚,洗了个澡就回房睡了。
第二天他一早出门买了鲜花和祭品,要再去陵园整理墓地。
赵星茴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傍晚吧。”他说。
“你坐公交去?”
“嗯。”
“很远吗?”她问。
“两个小时。”
“坐这么久的公交,不能打车吗?或者让你堂哥送你。”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闻楝说对不起,眼瞳如墨,“你自己在家呆着可以吗?”
“不可以我也呆着了呀。”
她目光荡开,纤长睫毛撇开,“你早点回来吧,别一个人呆太久,我等你回来散步呢。”
闻楝低低“嗯”了一声。
赵星茴自己在房间玩,玩游戏聊天看电视陪爆爆,等到夕阳西下,众鸟归巢,风开始变得绵软,她换了衣服出门去散步。
吃第二盒冰激凌的时候,闻楝从公交车上迈步出来。
他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陌生的面孔之后,有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捏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吃着冰激凌,眉眼如画,唇红齿白。
赵星茴也看见了他,眼睛瞬间发亮,露出一个耀眼笑脸。
“天都黑了,你好晚。”她说。
闻楝很自然地拿过了她手里的冰激凌:“你吃太多了。”
他们俩吹着晚风,沿着树荫浓密的旧街道和纵横交错的小巷子散步。
“明天还去吗?”
“不去了。”
她问:“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有了,都办完了。”他把剩下的半盒冰激凌都吃完了。
“那就好。”
两人走了很远,偶尔说话或者不说话,并肩走在一起或者自己默默迈动步子,穿过小巷爬上一个长长的斜坡,走过路面斑驳不平的石桥,最后坐在了河边一块半人高的水泥桩上休息。
这个角度能望见下面密密麻麻的房舍屋顶,渐次亮起的点点灯光,也能望见闻楝家里的那颗楝树的树冠顶端。
赵星茴坐在闻楝身边,望望眼前的风景,再望望身边的闻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