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屠城
方歆看他俩那样,无论是从颜值还是气质都挺登对,在一旁怂恿赵星茴:“当明星有什么不好。刚才那导演给你的那张名片,欸,星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出道?我立马辞了工作,去给你当经纪人,咱们一起闯荡娱乐圈。”
赵星茴翻白眼:“谢了,我吃不了这个苦。”
她确实吃不了这个苦,怎么能时时刻刻对着人礼貌微笑,还要全年无休战战兢兢爱岗敬业,就她这脾气就能翻出不少黑历史。
于奕扬给她剥虾,深以为然:“确实。”
赵星茴无心出道,但显然好运气也没放过她。
隔两日,三流媒体小报和明星八卦账号就刊登了狗仔偷拍的照片——于奕扬搭着赵星茴的肩膀一道从火锅店出来,同搭一部车离去。照片像素清晰,新闻标题赫然在目,于奕扬携新女友外出就餐,亲密搭肩大秀恩爱,乘豪车同返酒店度春宵。
方歆抱着手机笑得乐不可支,赵星茴的面色极其难看。
没来得及打电话去骂于奕扬,她先后接到了凌微、赵坤则、于奕扬父母、亲戚朋友、国内同事、高中同学,以及……陆显舟的电话。
“没有……”
“不是……”
“标题瞎取的……”
“方歆也在,吃个饭而已……”
陆显舟笑她:“看来你在临江的日子过得不错,我前脚刚收到你的项目报告,后脚就刷到你的八卦新闻,是不是已经乐不思蜀?”
“没有!”赵星茴一边哀叹一边在沙发跟方歆拿抱枕打架,“烦死了,我已经接了个好多个电话……方歆还在群里大聊八卦,我要掐死她。”
“这次去临江出差多久了?半个多月了吧。”他倚着办公桌问她,“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赵星茴噘嘴:“下周回来,周末有个朋友结婚,我要去参加婚礼。”
“好。”陆显舟温声道,“跟朋友玩得开心。”
电话挂掉,方歆搂着抱枕,“噌”地凑到赵星茴眼皮子底下:“陆显舟怎么知道这件事?新加坡跟国内的八卦新闻这么同频吗?他这么闲吗?居然还催着你回新加坡。”
“我怎么知道。”赵星茴忿然按手机,“烦死了,我的账号好像突然多了很多人关注。”
“你别忘了你跟于奕扬谈过恋爱,大学那会你俩在美国念书,线上互动多频繁,你账号主页都是他的歌。”
“我打电话骂于奕扬去。”
不提赵星茴手忙脚乱地处理这桩意外事件,近在澍光的闻楝也被迫接收了此条娱乐新闻。
姜小恬当年可是亲眼目睹过赵星茴打开手机,指着于奕扬说这是她男朋友的人,青梅竹马的乐队主唱,后来还关注过赵星茴的账号,在美甲店做新娘指甲时刷到这条娱乐八卦时,看见照片差点失声尖叫,立马把照片发给了薛博。
作为最好的朋友,他俩对闻楝的感情世界一直报以福尔摩斯般的探索欲,那年暑假出现的赵星茴,后来闻楝临时改主意不去美国当交换生和避而不谈,以及后来的创业再到澍光的发展,这中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姜小恬猜想,大概是赵星茴身边不缺男朋友,闻楝苦苦暗恋又求而不得。
现在狗仔的偷拍照都爆出来了,闻楝这求而不得……还有戏吗?
不必薛博和姜小恬特意告知,闻楝已经看过那几张照片——同学群里就在热火朝天地聊这件事,高中的赵星茴和于奕扬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当年他都见过,见过他们笑闹,见过他们接吻,见过他们恋爱。
他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神情认真冷清,对此无动于衷。
第70章
◎他想留下她。◎
网络八卦并不影响赵星茴的生活,太阳照常升起,工作依然继续,照常例会里,闻楝喊住正要挂电话的赵星茴,语气端正地问她能不能帮个忙。
她以为是工作:“可以。”
“我想送件结婚礼物给薛博和姜小恬。”他在电话里讲,语气似乎是件再自然而然不过的公事,“我记得薛博经常戴了一块手表,是姜小恬送他的,如果我送他们一对手表会不会合适?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挑选一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赵星茴脸色冷下来:“我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你是我唯一认识擅长做这件事的人。”闻楝的声音依旧温和,“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帮忙的人。”
“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近到私下联系的地步。”她语气平平,“你另请高明吧。”
“赵星茴。”他喊住她,“薛博和姜小恬是我很看重的朋友,我真心祝愿他们幸福,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企图……刨去以往的恩怨,我们也许不需要剑拔弩张的关系,也许是工作场合带来的人情往来和应酬……”
赵星茴想起他那辆轻浮的豪车,沉默数秒:“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
赵星茴挑了地方,两人在商场见面。
举手之劳的小事——作为工作合作伙伴,赵星茴刚在这间商场购置了另一份新婚礼物送给薛博和姜小恬,冰激凌配色的Just Married丝巾和一对水晶香槟杯。
买完单之后,她转身迈进了隔壁的名表店。
闻楝准时抵达——这几年他甚至没有走进过商场,对购物这件事毫无兴趣也一无所知,摆在柜台上闪闪发光的商品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品牌材质工艺元素分不出彼此深浅,而赵星茴深谙此道,环视一圈,很快挑出了一对精致典雅的情侣表盘。
她侧目示意,剩下只需闻楝买单。
闻楝站在柜台前买单,只是店员客气地说手表没有现货,需要预付订金排队等待,赵星茴本来抬脚要走,听见店员说话,折身回来,往闻楝身边一站,重复道:“没有现货?”
“对。”店员礼貌微笑,“这款表目前我们只接受预定,具体什么时候有货需要等通知。”
她细眉一挑,再问店员:“确定没有?”
“不好意思,小姐,这款腕表是时下最热门的情侣款,国内所有专柜都是缺货状态,非常理解您和您男朋友的心情,但真的很抱歉……或许您看看,我们店里也其他款的腕表,还有新到的珠宝首饰。”
闻楝温声说谢谢,收起了钱包。
他听不出店员的弦外之音——赵星茴密绒绒的睫毛一扬,杏眸乜瞟闻楝,他也看着她,薄唇微抿,白色T恤和牛仔裤衬着那张脸温良无害。
于是赵星茴抿起红唇,理所当然地挡在闻楝面前,打开了手袋,翻出自己的卡。
店员看见那张卡,立马堆起笑脸,把两人迎进VIP室,端来下午茶,当场把两支手表打包。
闻楝拎着购物袋走在赵星茴身后。
他们路过巨大华丽的灯箱广告牌,奢华瞩目的首饰或者高级设计感的手袋鞋履,潮流华丽的时装和包装诱人的彩妆香氛。
闻楝驻足,偏首看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
赵星茴不耐烦:“怎么?”
他看着广告牌,再看看她,那种眼神让赵星茴忍不住蹙眉:“有什么事?”
“我以前从来没有给人送过礼物。”时至今日闻楝终于可以把这句话说出口,“以前陪人逛过很多次街,总是在旁边等着她买单,心想什么时候会有那么一次,站在柜台前掏出钱包的人是我。”
“哦。”赵星茴嘲笑道,“现在你终于拥有了刷卡的机会,感受到了某种扬眉吐气的自豪?可以证明闻总现在今时非彼日,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人。”
他没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走在她身边,语气和眼神都很平淡:“她拥有的东西很多,我认识的和不认识都有,不会需要甚至也看不上我的礼物。即便是现在我拥有一张有限额定的银行卡,却还是需要她的帮忙……所以我也总在想,我这辈子到底还没有值得的东西能送出手……”
“那我告诉你。”她语气笃定,“在她眼里,你没有任何东西值得。”
“我也是这么认为。”他点头应和她。
这一次他们没有争吵,也没有愤怒,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语气能如此平静,平静到他们最后共乘一辆车离开,她坐在后座,流光溢彩的夜色从他脸颊流转到她眼睛里,再一点点散落在车后飞驰的碎片里。
两天后他们在姜小恬和薛博的婚礼上遇见。
为了不抢新娘子的风采,赵星茴那天穿了一身灰色毛呢套裙,却没想伴郎的礼服是一身灰色西装,意外跟闻楝撞了身上的颜色,本来只想走个过场,谁知道两位新人死活拽着他俩一起来拍合照,两人手臂撞在一起,她看见他头发肩膀落满亮晶晶的礼花碎片,而她的钻石耳环划过他的肩头,折射出璀璨碎光。
婚礼酒席把赵星茴的位置安排得很近,旁侧就是闻楝的座位,席间那么多人,除了新郎新娘,她就几乎只认识他。
大屏幕上放着新郎新娘的恋爱纪录片,两人从高中一起走到现在的照片和视频,背景里当然也有闻楝的出镜,但他无暇顾及屏幕,不动声色地帮赵星茴清洁餐具和倒橙汁。
她对这种照顾习以为常,无论是闻楝还是凌微,或者是陆显舟和于奕扬。
司仪环节之后,新郎新娘开始一桌桌地敬酒,在座宾客有不少是澍光的员工和薛博和闻楝的同学,十分欷歔或者感慨万千地聊天说笑,闻楝当伴郎免不了当陪酒的命,架在薛博面前一杯一杯地陪喝。
轮到赵星茴时,薛博毫不犹豫地把闻楝推到她面前,借着酒劲分别给两人倒了满杯,笑哈哈地说敬我们投资人一杯,赵星茴袖手旁观,闻楝拦住薛博,说她酒精过敏,把桌上的橙汁递给了她,而后把两杯酒都一饮而尽。
都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今晚的气氛就是不醉不归,一群人先把闻楝灌醉了,看他脸色从白皙到泛红再到苍白,漆黑眼眸也是迷蒙迟缓,显然是不胜酒力,薛博硬挤过来,厚着脸皮麻烦要离席的赵星茴“照顾”喝醉的闻楝,帮忙送他先回家,再醉醺醺地搂着姜小恬去找别人干杯。
赵星茴冷冷淡淡地抱着手,看着闻楝。
刚还在众人面前醉得说不出话的人又睁开了清明的眼睛,他歪撑着酒桌,浓重急促的呼吸里都是酒气,西服领结已经歪了,被扯下一把塞进了裤兜,因酒精的燥热已经挽起了衬衫袖子,身体却还撑得笔直站在她面前。
“如果你吐在车上的话,我会杀了你。”她蹙眉转身,“自己跟着我。”
“谢谢。”闻楝晃晃悠悠坐进了她的车。
“你去哪里?”她冷声问。
闻楝声带喑哑:“澍光。我要回一趟办公室,处理些文件。”
赵星茴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想猝死?”
他沉默片刻,闭上了眼睛:“如果我猝死的话,你会不会来参加我的葬礼?”
“不会。”她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我会举行盛大的欢庆派对。”
“虽然很想让你高兴……”他扭头看着她,醉酒的眼睛湿漉漉又漆黑冷清,认真道,“可我不想死,赵星茴……我还是想好好活着。”
赵星茴瞬间沉默,抿紧红唇,恶声恶气:“创始人猝死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他不能死——她等着从他身上榨取几百倍的回报,或者在最后的残骸上榨取唯剩的价值。
车里酒气浓郁,赵星茴突然刹车,将车停在路边:“我看你也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不想送你。”
闻楝不想下车,也不想回家:“也许你可以顺路送我回办公室。”
“你喝醉了,滚回家睡觉去。”
“我不想回去,办公室也能睡觉。”他望着躲在云层里模糊的月亮,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家里没意思,连杯热水都没有……赵星茴,我知道你不想靠近那个地方,别把我想得那么恶劣……除了你买的那台咖啡机被我带去了办公室,你留在家里的那些东西我都收起来了,放在柜子里不见天日——如果赵星茴的东西被人随意使用,那她肯定会生气,因为那只是她的。”
可他需要她在他身边。
闻楝喉咙滚了下,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无人再说话,赵星茴神色冷漠地把车掉头,半个小时之后,她的车停在了澍光的楼下。
“你可以走了。”她把他赶下车,落下车窗,让穿梭的寒风带走车里的酒气。
闻楝站在车旁,身后是刚从厚重云层里逃逸出来的月亮,他问她:“什么时候再回临江?”
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下下个月,也许是某个说不准的时间。
他知道她要回新加坡,他知道她摇曳多姿的生活,他知道他们渐行渐远,只是某个不清醒的瞬间,他不想让她走——为什么没有那样恶俗的桥段,天气突然暴雨,车子突然坏掉,他们被困在无人的岛屿。
他想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