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马霜痕硬着头皮下车,关门声成功引起老刑警的注意。
花雨剑回头,“哎哟妈呀,小马!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打车来吗?”
马霜痕打岔:“师父早,还没吃早餐呀?”
花雨剑不受干扰,看看马霜痕身旁的丰田,又看看温赛飞,失去一个老刑警该有的冷静,声音尖锐,能削飞她发麻的头皮。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竟然一起上班!”
第2章
温赛飞自顾往侦查楼走,“顺风车。”
马霜痕松一口气,温赛飞虽然会埋汰她,从来不会当众为难她。
“我可不信,小飞哥,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我虽然不在重案队了,重案队的瓜可不能不吃。”
花雨剑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不打算放过温赛飞。
“这话说得好,”温赛飞说,“今早就来了个大的,我没当你离队,你可别吃不了兜着走。”
谁不知道六中队是重案队的御用后勤,花雨剑逃不过,便不挣扎,事关日后顺利开展工作,势必八卦到水落石出。
“小飞哥,你什么时候跟小马认识的?”
温赛飞不着痕迹的一个眼神,昔日搭档立刻了然,讪讪回了声“哦”。
马霜痕和温赛飞必然相识,哪怕不在六年前,只要他当上重案队中队长,迟早会认识。
那年高一寒假伊始,她还不叫马霜痕,第一次被骂大头虾,温赛飞刚好在她现在的年纪。
下了班,温赛飞和哥们一起吃宵夜,碰见了另一群小哥们。大多是中学生,因着父母辈关系混个脸熟,都敬他一声小飞哥。
温赛飞坐下没多久,隔离桌有小哥们明显喝高了,一双无辜的小鹿眼泛着泪花,拉着一女孩的连衣裙衣袖哭诉:“珊珊,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会她还是陌生面孔,抱胸睥睨,臭着一张脸,犀利又美丽,一看就富养宠溺出来的女孩,恃美横行。就冲着那张脸,哪个男人被绿了都得心甘情愿认栽。
温赛飞眼神多停留几秒,哥们便凑过来八卦说小男生正在追那女孩,以前都约不出来,今晚第一次同意跟出来玩。
他追不上。
温赛飞当下笃定,没参与八卦,对这些小屁孩的情情爱爱不感冒。
没多久,隔离桌又传出一条男声:“皮皮虾,做人不能太过分!”
小鹿眼已经趴下,出声的另有其人,一个反戴公牛帽的男生为小鹿眼打抱不平,而皮皮虾竟然还是刚才的女主角珊珊。
“你算老几,皮皮虾也是你叫的?”
女孩嗓音脆生稚嫩,如清泉涤心,配得上那张漂亮面孔。反而花名给人一种荒诞的割裂感。
男生戏谑:“不叫皮皮虾,那就叫濑尿虾!哈哈哈哈!濑尿!”
一桌子人,男的促狭发笑,女的隐忍沉默,没一个出声阻拦。
她倏地站起,掐开公牛帽的嘴,抄过大半瓶啤酒怼进去,跟皮搋子捅马桶一样,精准决绝。
这一幕出其不意,别说同桌的,连温赛飞这桌也看呆了。
同桌的忙拉开两人,闹哄哄间,她的白色长袜给啤酒浇了半湿。
公牛帽怒吼:“你发什么癫啊!”
她有种超龄的冷静,“洗洗你那张臭嘴。”
拳头扬起,但手腕被钳住、压下,公牛帽愕然转头,一改嚣张,舌头打结:“小飞哥。”
“大晚上想让我加班啊?”
温赛飞松开人,凉凉瞥了她一眼,后者老实放下酒瓶。
她也早留意到了这位风云人物,自他出现那一刻,在场异性的目光就有意无意粘着他。
温赛飞仪表不凡,虽然才出校门,但年长六七岁,跟身边乳臭未干的幼稚男生自然不一样,职业性质,身上透着沉稳与可靠,对情窦初开的女孩极具吸引力。混在一堆乌烟瘴气的男生里,温赛飞是唯一没抽烟的,跟她爸爸一样,从来不在母女俩面前吞云吐雾。
后来相安无事。
散席时,她又碰到麻烦,小鹿眼喝高了,没法送她回家。周围都是半生不熟的异性,谁送都不合适,她眼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温赛飞身上。
警察的职业给他上了一道保险杠,温赛飞成了独一无二的人选。
当然,她连一声小飞哥也没喊过,轮不到她选他。
温赛飞可能一副从警的热心肠,主动走近,口吻闲散:“你怎么回去?”
而后,她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与口哨声里,攀着温赛飞的肩膀,骑上他的机车后座。
路走了近三分之二,温赛飞手机响了,临时路边停车。
一月下旬的冬夜气温骤降,冷得出奇,据说半夜会出现霜冻。她吹了一路,四肢僵硬,走远了点。路灯昏黄,绿化带半枯不绿的草坪荧荧反光,她伸脚轻轻拨了拨,草尖跳出许多剔透颗粒,到处都是霜的痕迹。
温赛飞把她叫过去,“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在烧烤店?”
她不戴手套冻透的手指按了按口袋,一时尴尬。
“钥匙……”
可能打架拉扯掉了。
温赛飞:“改天回去拿行么?”
她双手捧着脸,试图取暖,呆头呆脑点头,“一会翻墙。”
温赛飞面若冰霜,塞好手机,“他们为什么叫你皮皮虾?”
她哆嗦着,“我叫皮皮虾。”
温赛飞左脚撑地,拧着车头瞬间原地掉头,机车后轮在地面磨出半个帅气的圈。
“我看是大头虾。”
当时,温赛飞以为她冻糊涂了,答非所问,第二天才知道,她认真回答了名字。
她叫彭佩珊,口齿不清或念快了确实有点像皮皮虾。
马霜痕跟着前头两位大佬亦步亦趋走向侦查大楼。
几步以外的温赛飞背影高大,还是跟以往一样喜欢穿夹克,宽大洗旧的条纹病号裤极为惹眼,上下行头看似不搭,却因身材出众,平添几分落拓与潇洒。尤其出现在刑警大队这种地方,放眼皆是通宵达旦废寝忘食的男警,个个面带菜色,发如鸡窝,胡子拉碴,一到夏天更是一屋子汗臭炸弹。
刚从医院越狱的温赛飞反而透着一股干净而正常的气息。
一路不乏同事跟温赛飞打招呼,对他的行头见怪不怪,一口一个小飞哥,衬得马霜痕越发像小虾米。
1·15绑架案专案组紧急成立,大队长尚涛任组长,重案队中队长温赛飞为副组长,从全大队抽调警力集中侦办案件。
盐山分局刑警大队只有两个中队,重案队和其他中队。办公室坐了一圈重案队的人,便没了其他中队的位置,哪怕花雨剑这个重案队旧部,也只能站在角落。
案情分析会尚未开始,花雨剑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揉脖子扭腰,感慨好久没起这么早。
马霜痕搂着记事本,凑过去叽叽咕咕:“师父,原来小飞哥是重案队中队长啊。”
花雨剑脖子甩得咔嗒响,“重案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中队长。”
“为什么还叫他‘小’飞哥?”
马霜痕纳闷,总得有个典故。比如海城人叫北方人捞佬,花雨剑小学随家搬迁到海城被起了花名捞剑。后来他凭着铁拳揍服众人,花名消失一段时间,却因性格猴里猴气,跟马骝一样滑稽搞笑,捞剑一名又重出江湖,赋予了新的正面含义。
“你为什么叫马霜痕?”花雨剑怀疑跟马骝对话,“很少有人用病字旁做名字,辛弃疾和霍去病不算,人家是跟疾病拜拜。”
马霜痕眼底的黯然转瞬即逝,“我的意思是,像你就不会叫小剑哥。他可以叫飞哥啊,人高马大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小’字?过分可爱了。”
“哦,小飞哥的确不小。”
花雨剑笑意促狭,刚好被马霜痕冷冷横了一眼,才稍有收敛。
花雨剑嘿嘿笑,有点卖弄情报的自得,如果信息有用,并不惹人恼。
“小飞哥来自警察世家知道吧。”
马霜痕刚想点头,旋即摇头,很捧花雨剑的场。
花雨剑说:“小飞哥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是哥了,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惯了,这可是有典故的,据说啊——”
据说温赛飞刚上小学,有天玩老温下班捎回家的手铐,老温警告可别把自己锁了,他没带钥匙回来。
话没说完,清脆一响,温赛飞把自己铐住了。
老温又气又乐,站家门口等同事路过,挨个打听有没带钥匙,他儿子把自己铐了。
终于,老温刚问到一根钥匙,我们的小飞哥已经搓尖了一张崭新挺括的纸币的一角,捣开了筒铐。
这可把老温急坏了,拷问温赛飞从哪学来的,温赛飞一口咬定纯粹灵光一闪。打那之后,老温对“天赋异禀”的独子分外关注,总担心他把小聪明用在邪门歪道,一路呵护关照,终于将他扶上警察之路,老怀大慰调去了禁毒大队。
说曹操曹操到,温赛飞跟着年过不惑的尚涛走进会议室,屋里倏然鸦雀无声,跟班主任到场的自习课一样。马霜痕也收声,站得笔直笔直。
“人都到齐了?”尚涛像一头狮王,扫视一圈在座面孔,威严又不乏亲和力,“早上六点,辖区派出所上报了一桩绑架案,上级领导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嫌犯,保证人质的安全。所以紧急召集大家来这里,就连我们因公负伤还在病休的小飞哥都回来了。”
尚涛的目光带着认可与欣慰,掌声次第响起,听着不合时宜又无可厚非。
马霜痕腋下夹着记事本鼓掌。
温赛飞抱臂蹙眉,反倒一派习以为常的淡然。
尚涛结束开场白,进入案情分析。
报案人叫朱承育,43岁,离异,做建材生意,儿子朱子白随之一起生活,18岁,职高二年级。
朱子白昨天外出,晚上11点发文字微信给朱承育,说在同学家过夜。朱承育应酬和出差多,经常忙得不着家,朱子白平常跟保姆生活。这几天保姆有事回老家,只剩朱子白一人在家。
儿子大了,夜不归宿的事时有发生,朱承育昨夜喝高了,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早上6点接到一条陌生来电,对方称朱子白在他们手上,今晚在盐山区锦泰城交出200万赎金,敢报警就撕票。朱承育急中生智,让对方给他看看儿子照片,被拒,再问儿子姓名与生日,对方摔了电话。
朱承育立刻联系儿子同学,得知昨晚10点他们在奶茶店分手,各回各家,没有一起过夜。
没多久,又收到短信发来正确的姓名和生日,朱承育才慌慌张张到派出所报警,身上还穿着睡衣。
专案组分秒必争,立刻划分出数个行动小组,从奶茶店周边以及父子俩的人际关系着手调查,然后尚涛开始布置今晚锦泰城的警力。
年关临近,各大商超不遗余力促销年货,每日活动不断。今晚8点锦泰城中心广场将举办辞旧迎新相关主题活动,届时将降落一场盛大的气球雨,3999只气球从三楼落向一楼,礼券便藏在气球中。
花雨剑不由嘀咕:“又是周五又是年关,人流量铁定巨大,这种活动审批通过的,就不怕发生踩踏事件吗?”
哪知温赛飞长了顺风耳似的,隔了大半个会议室愣是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