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五花鸡伸手要搀他一把,“先生您小心,走廊灯光有一点暗,请留意脚下。”
除了胡子形状,人中一字型和下巴W型,这位男客长相平平,在路上泯然众人,倒是衣品讲究,一身钱味。估计见惯风浪,男客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掩饰性整理衬衫袖口,摆弄一下价格不?菲的手表,跟着五花鸡进来“水调歌头”房。
“水调歌头”房今晚是艳绝唐朝风,灯光大红大紫,摇曳如火,炼丹炉内部似的。
包厢门一关,隔音效果绝佳,除非用对讲机召唤,否则难以旁听里面的逍遥吟。
马霜痕花了大半个小时将“三字房”收拾的妥当?,只见门口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庞秋怡请假半月微整,今晚才回来上班,可惜又坐了冷板凳,没人点她,只能继续变相养伤。
她招惹马霜痕的时候战斗力十足,压根看不?出在术后恢复期。
“哎哟,你还有闲心在这里扫厕所呀,你家?冰糖龙都挂彩去医院了。”
熟悉的句型,上一次庞秋怡就是这样拱火,告诉马霜痕说?她男人去试钟了。
马霜痕没做理会,检查沙发?各个角落,以防落下垃圾。
庞秋怡继续拱,“上回逗你玩,没想到你信了。这回我可用我未来的客源发?誓,千真万确。”
马霜痕点头,“我谢谢你的好心,秋秋女士。”
庞秋怡不?知道?是不?是上过名媛培训班,翘小指掩嘴咯咯笑,媚态横生,“我就是看你蒙在鼓里,挺可怜。”
马霜痕转身翻白眼,不?跟她一般见识。
关了包厢门丢垃圾,马霜痕多少有点放心不?下。虽然闹了几天?别扭,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是工作时间?,马霜痕秉着公私分明的态度,打了唐冰龙的电话。
没接。
再悄悄打温赛飞的,也?没接。
马霜痕一颗心悬起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夜场多动?乱,保安就是卖命安保,要不?送客人上医院,要不?自己上医院。温赛飞不?知道?属于哪种。
马霜痕扎根水色他乡一个多月,固定了自己的信息网络,马上跑去找相熟的保安打听唐冰龙下落。
小保安的表情跟庞秋怡大同小异,“你男人去了医院没告诉你?你俩吵架了啊?”
看来消息有七八分是真的,马霜痕忙问去了哪个医院。
小保安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五花鸡跟着去了。”
五花鸡可是镇场鸡头,连他都出动?,估计是大事故。
马霜痕打给五花鸡,“五花哥,你们在哪个医院?冰糖龙跟你在一起吗?”
五花鸡可能误把马霜痕当?援兵,直接汇报坐标,“我们在市一医院急诊科,你们快过来。”
马霜痕:“冰糖龙受伤了吗?”
五花鸡直接挂断电话。
马霜痕二话不?说?,打卡下班,跑到一公里外?停车的地方,开着她藏起来的“窝窝”直奔医院。
顾不?上违停,马霜痕把“窝窝”撂在路边,跑向?急诊科,脑袋不?断划过血腥画面,温赛飞的累累伤痕,新鲜、开放、正在流血,在他的脑袋、虎口,还有看不?见的腹部。
上一次因公负伤,他是不?是也?这样突然消失在现场,出现在医院?
马霜痕脑补越多,气喘得越厉害,明明这点距离的奔跑对她而言小菜一碟。
夜晚的急诊科热闹如菜市,打群架由警察护送的,烂醉如泥呕吐的,还有血淋淋的车祸幸存者。
马霜痕走错了门,要穿过一道?走廊才到急诊科大厅,遥遥便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温赛飞看着没有明显外?伤,坐条椅上抱着胳膊,头疼似的仰头靠着墙壁。
马霜痕不?禁放慢脚步,或说?有点脱力,精神压力比体能消耗更为摧残人。
温赛飞被旁边抱婴坐下的妇女的背包蹭了下胳膊,如梦初醒,然后起身让座。
整个人看着确实完好无损。
然后,温赛飞随意转头,目光越过人丛,偶然落在马霜痕身上。他愣了愣,像在医院碰见任何熟人一样,不?作犹豫要过来打招呼似的。
“珊珊。”
呼唤突如其?来,打断马霜痕的注意力,旋即声音的主人屏蔽了她的视线。
韩弋一身白大褂,从最近一个诊室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本文件夹,满眼惊讶,“你怎么来这里,找我?还是看病?”
“我……”马霜痕不?着痕迹偏开一步,目光越过韩弋的肩头寻找温赛飞。
才不?过两三秒,温赛飞站过的位置空空如也?。
韩弋循着马霜痕的目光回头,没看到可疑对象,问:“珊珊,你在找谁吗?”
“没有,你忙吧。”
马霜痕避过韩弋,走向?温赛飞刚刚的地方,看了一圈,急诊大厅满是人,又像没有人。
她木然地从最近的正门离开,路过小花园,就着石凳坐下,支着膝头倾身捧脸。
医院太多失意者,路人行?色匆匆,谁也?没在意她,包括现任男朋友,只是远远隔窗看着。
马霜痕的周围跟手机一样安静。
片刻,好像野猫踩碎枯枝败叶,窸窸窣窣,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只能属于人的脚步。
马霜痕辨别出足音,没有抬头,裸露的后颈被轻轻握住,温热又陌生,韩弋从来不?会这样充满掌控欲。
“你是特地过来找我吗?”温赛飞坐在她身旁,很少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刚才‘水调歌头’有个客人突然晕倒抽搐,我喂了一颗速效救心丸缓过来,和五花鸡送到医院他却突然失踪了。”
马霜痕默默听着,嗓音熟悉,里头的情绪却掉很陌生。她在温赛飞的抚摸下战栗,怕承受不?住,依旧捂着脸,只问了一个问题。
“小飞哥,我该怎么办?”
温赛飞轻声说?:“虽然你整天?打嘴炮说?出轨,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放不?下自己的道?德底线。我说?过了,我一个人怎么办都行?,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马霜痕摇头,也?不?知道?否定什么,不?想,不?知道?,还是做不?到。
温赛飞说?:“以前拒绝你,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不?喜欢你,是我、没办法面对你。你父母案子一直没破,每次你看着我,我总觉得欠你一个交代,没把凶手押到你面前,凭什么当?你的男朋友。”
马霜痕还是摇头,“可是我从来没有求着你破案,我当?警察就是为了——”
温赛飞截过话头,“我知道?你从警就是为了你父母的案子。可能我年轻气盛,当?年钻牛角尖,总想先为你做点什么。稍微想开一点之后也?没机会了,那就只有继续钻牛角尖破案。”
马霜痕轻轻吸着鼻子,眼睛糊湿了指缝。
“我从来没有当?你是笨蛋,相反你是一个聪明又有潜力的刑警。一直叫你大头虾,是从这个花名开始认识你,印象深刻,也?、很可爱。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叫回你的名字。”
温赛飞最后缓缓揉了两下她的后颈,站起来说?完最后一句。
“彭佩珊,我不?是好东西,但你没有犯贱。我不?敢说?一直喜欢着你,拒绝你之后,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会等?你慢慢处理清楚。”
第28章
马霜痕保持相同姿势不知道多?久,再听到足音,指缝里看到了另一双鞋子,再往上是风掀起一角的白大褂。
马霜痕坐直,眼窝干了,只?剩双眼干涩,容易让人误以?为熬夜疲劳。
“你?还没走。”韩弋特地走到马霜痕的另一边,扫开两?张枯叶坐下。
马霜痕清了清嗓子,找回声音,“不忙了么?”
韩弋说:“可?以?忙,也可?以?不忙。”
马霜痕好?像明白过来,抱臂架起腿。
急诊大楼近在眼前,诊室窗户可?以?偶尔瞥见医生来到角落倒水洗手的身影。
韩弋的双眼带着不止夜班的疲惫,“珊珊,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以?为马霜痕终于主动一次,他们可?以?重修旧好?,直到看到她身边坐了其他男人。
“他就是小飞哥吧。”
马霜痕双眉紧拧,没有说话,似要在不远的空地盯出一只?野猫。
韩弋自嘲,“难怪你?会喜欢,我一个男的看着他都觉得很男人。”
韩弋跟温赛飞比起来说得好?听斯文苗条,说不好?听就是小趴菜,高中最瘦的时候小腿比马霜痕的还要细,手无缚鸡之力。而温赛飞高大结实,肌肉匀称有度,又不会四肢发达到让马霜痕误以?为头脑简单。那双眼睛加上职业深度,雄鹰一般锐利,仿佛能一眼洞悉人心,叫人不敢轻易直视,跟他这种藏不住事的小鹿眼截然相反。周围的人都说他太?单纯,而那个男人一看就心有城府。
马霜痕淡淡地说:“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关系,只?是很早因为我父母的案子认识他。”
韩弋兀自发笑,眼带泪花,穿着白大褂观感微妙,好?像准备送走谁。
“珊珊,你?不要再瞒我,我很早就发现了。”
马霜痕愣了愣,盘算的竟是哪里露马脚,而不是消除韩弋的疑虑。
如果有一方不再费心隐瞒,这段关系也即将迎来终点。
韩弋说:“你?出差青海住酒店,可?能你?没注意到,制氧机配了两?包鼻氧管,一包没拆,一包拆了。”
马霜痕的心渐渐沉下去。
“珊珊,我是医生啊,”韩弋吸了吸鼻子,“医用鼻氧管都不会每天更换,最多?换头不换管,酒店怎么会破费准备两?包?”
只?能有两?个人入住。
“当时为什么不说?”
马霜痕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果然如前头一般,不再费心隐瞒。
韩弋双肘支着膝头,像她刚才一样埋着脸,压抑的声音从?指缝漏出来。
“因为我也犯过错,想着可?以?抵消……”
马霜痕无力笑了笑,当时她也想到可?以?扯平,她没有主动报复,只?是命运让她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实际做不到,只?要其中一个份量太?大,没有平衡可?言。
如果没有温赛飞,他们还会不咸不淡相处,但温赛飞给的希望与悸动,韩弋永远给不了。当心里有了比较,天平便渐渐倾斜。
韩弋忽然抬头,直视马霜痕的眼睛,“珊珊,你?到底爱过我的吗?”
马霜痕妈妈以?前经?常夸完她又补一句“我好?爱我的宝贝”,后来她再也没直面过如此直接的爱意,好?像对?这个动词过了敏。
“嗯。”马霜痕也闹不清算心里话还是安慰。
手机震动突兀响起,打破刚刚降临的片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