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萌
而她也真的被那个问题难住了,她和明庭之间,究竟是爱情更多?还是亲情更多?
爱情,又是什么?
世间男男女女因悸动碰撞出火花,彼此因热烈闪耀而结合,爱情于人类,应是永恒不灭的星辰,不论需求与否,它永远悬在夜空,于某一个黑夜,点亮有情人的眼睛。
而她和明庭的爱情,更像是一瞬灿烂的烟火,它可以成为今夜最绚丽闪耀的风景,却转瞬即逝,注定?无法永恒。
她很想不顾一切燃烧自己?飞去夜空尽情闪耀,可她不想留下满地残凉让家人去收拾。
她有些偏执地想,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未与明庭相识过,从未相识过,便不会因相爱而痛苦。
又或许......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是她体弱多病才慢慢拖垮了爸爸的一生?,如果没有她,爸爸这时候应该已?经实现他的梦想,背着吉他行走四方,或是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唱着自己?想唱的歌,而不是与她天人永隔,再难相见。
“遥遥?”
下雨了,闻雅撑伞打开后座车门,见她愣着,便叫了一声。
舒遥收起了她那些偏执的想法,散开裙摆拎包下车,轻纱曳地,带起一片湿冷贴在她脚踝,她迈开脚步,跟着闻雅进了门。
家里只有明君珹和林惠宜在,知道她要来,林惠宜让司机去买了她爱吃的焦糖炖蛋泡芙,家人待她,一切如常,就好?像她和明庭的爱情从未公之于众。
问起她上学的事,舒遥坦言:“哥哥希望我?留在国内上学。”
林惠宜不动声色地看了明君珹一眼,但明君珹并未因这话有任何神色变化,依旧是慢条斯理用餐。
林惠宜顺手?端过冯伯送上的清口茶给?舒遥,柔声关切:“那是不是还要重新考试?之前就听阿庭说你学习很用功,也很辛苦,这次身体刚刚好?一点,可别再累坏了。”
“还好?,”舒遥接过葵口杯说,“校考是没什么问题,但我?还得参加高考,之前一直是为ACT做准备,高考的科目还需要快速恶补,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会很忙,可能没法每周过来了。”
“那还是先?顾着你的身体要紧,你刚刚出院,身子都还虚着,你妈妈那边我?会时常过去看望,你尽管放心。”
舒遥乖巧地应:“谢谢舅妈。”
林惠宜拉过舒遥的手?,颇是心疼地放在掌心摩挲,她那晚的确是因为兄妹接吻受了不小的冲击,可她和舒遥这几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一朝了解舒遥的身世和经历,她对舒遥更生?了几分怜惜,况且从始至终,她都认为舒遥是无辜的。
这小丫头才18岁,还是个高中生?,对情情爱爱可能只有一个粗浅的理解,可明庭不同,明庭年长,还从一开始就知道舒遥不是他的亲妹妹,日常相处也从不避讳,如今这般局面,分明是他放之任之才至于此。
“那为何不考虑留在这边读书??”
明君珹忽地开口,林惠宜和舒遥都同时抬头看他。
“去港大吧,家里帮你安排,你也不必这么辛苦。”
“这,这怎么能行?”
舒遥知道这只是明君珹一句话的事,可是......
她心虚别开视线去看那杯龙井:“哥哥也很心疼我?反复参加考试,可是哥哥说,高考是很多人改变命运的开始,我?既然决定?了要参加,就不能破坏规则。我知道大学会有一些特招政策,家里可以通过政策让我入学,可正是因为家里有特权,那不论我?是否符合政策标准,外人都会以为我用了特权霸占别人的名?额。”
她抬眼看着林惠宜和明君珹,一脸真诚道:“哥哥在南城尚且如此,我?若是靠家里去了港大岂不是要影响舅舅?我?读书?事小,如果让人借题发挥就麻烦了,我?不想那样?,再说,我?也不是完全考不过,只是需要再多做做题而已?。”
明君珹听完,神色有一瞬愣怔,他放下筷子低低笑了一声:“阿庭倒是难得守一次规矩。”
舒遥想起明庭跟她说过的话,又垂眸:“哥哥说他自己?已?经没救了,不能再把我?教坏。”
林惠宜正喝着茶,听见这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舒遥赶紧给?她递上纸巾,林惠宜笑得直咳嗽:“看不出来啊,咳咳,阿庭还能教你这些。”
舒遥帮林惠宜拍着背,笑得贼难看,她才不会说,她要真去了港大,明庭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正说着,明空开车回来了,跑车引擎还在室外轰鸣,林惠宜已?经让阿姨往桌上添了副碗筷。
舒遥重新端起杯子喝茶,听见明空与人交谈的声音从电梯走廊传来,她闻声回头,明空手?拿外套拐出走廊,身后跟着关颂青。
舒遥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关颂青了,才与他对上视线,她立马放下杯子起了身,双腿推得餐椅往后呲啦一声,小跑着就上了前。
方才凝重的情绪好?似一瞬消散,她笑着迎上关颂青温柔的眼光,几分怨怪地问:“怎么来也不给?我?打电话?”
关颂青还没开口一旁的明空就先?问:“怎么颂青的行踪还要跟你汇报?你是他什么人?”
林惠宜“哎哟”一声:“明空你也真是的!妹妹关心一下哥哥怎么了?非得多嘴!”
她这潜台词是,这丫头好?不容易高兴一点,你就非得扫兴!
“就是就是,”舒遥瞪了一眼明空,明空学着明庭伸手?揉乱舒遥的发,“我?也是你哥哥怎么不见你关心我??”
舒遥没话说了,她确实有点偏心,但她还是硬找了理由:“我?和你是一家人啊,一家人自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关颂青自然伸手?替舒遥理着被揉乱的发,语调颇为宠溺:“好?了好?了,知道我?是外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遥急得直跺脚。
“先?坐下吃饭吧,”林惠宜催道,“再不吃菜该凉了。”
她走出自己?的位置朝关颂青招手?,“来,颂青来坐遥遥旁边。”
舒遥又瞪了明空一眼才重新落座。
关颂青依次问候了明君珹和林惠宜,之后才顾着和舒遥说话。
关颂青这次来纯粹是为了工作?,与明空见面也是因朋友邀约正巧碰到,他今晚本来没打算来集馥园,也是听了明空提起舒遥,这才厚着脸皮来蹭一顿晚餐。
又是一段时间没见,舒遥比之前清减了些,面色也不如以前粉润,可她那双眼睛依旧美?丽,只是像这春夜落雨,蕴着风吹不散的愁绪。
林惠宜坐到了舒遥和关颂青对面,一瞧他们二人交谈时的亲热,立马就朝明君珹看去,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多说话。
晚上关颂青留宿集馥园,客房在一楼,舒遥洗漱完披上外套就下了楼。
为了避嫌,关颂青与舒遥去了侧花园赏雨。
檐下亮着一盏五彩玻璃灯,舒遥脸上添了几缕艳色,在这细雨霏霏的春夜看来,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关颂青有些出神。
舒遥一偏头,正对上关颂青直白的眼光,她歪着脑袋一笑:“颂青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他低垂眼睫敛去眸光,“看你瘦了。”
“是啊,你都不来看我?。”
关颂青笑:“我?去看你你就不会瘦了吗?”
“说不定?呢。”舒遥唇角向上,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在为你和明庭的事情发愁?”
舒遥轻轻笑:“果然我?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关颂青没接话,视线落到黑夜里。
还是舒遥先?忍不住:“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关颂青舒了口气看她:“你想让我?说什么?”
舒遥怔怔望着雨中静谧的花园,几分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感觉压力好?大,既无法面对家人,也无法面对哥哥。”
一边答应明庭要勇敢爱他,一边又害怕世俗的压力,道德的枷锁,她也很讨厌这样?摇摆的自己?。
“那就都不要面对。”
“嗯?”舒遥不懂。
关颂青深吸了一口气,春夜的凉意入肺,他更清醒了些。
他侧身面向她,将双手?重重按在了她肩膀,郑重地叫了她的名?字:“舒遥,你是为你自己?而活的,知道吗?”
“明家是收养了你不错,可若当?初没有你配合明庭演戏骗过商庭洲,车祸一案不会这么快找到证据。你爸爸是明玺的员工,他在工作?途中出了车祸离世,明玺理应要对你负责,更何况,这件事对你爸爸来说,根本就是飞来横祸,你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放低姿态讨好?,你懂吗?”
“可是......”
她想说,寄人篱下哪有不低头的?关颂青却打断了她:“我?其实很想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漩涡,可我?没有资格,遥遥。”
他长久以来的私心,在今夜,全都说尽了。
可舒遥看他的那双眼依旧隔着这雨打不散的夜雾。
他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
“别想这么多了好?不好??你最近瘦了太多,有很多人会心疼。”
他对她的关心,只能藏在“很多人”里。
他稍稍低头,鼻尖触碰她柔软发丝,那一缕清甜伴随凉风钻进他身体,他感受着她的温度,在她耳边轻言细语:“你要为你自己?好?好?过,遥遥,你只属于你自己?,你只要能面对你自己?,那能不能面对别人根本不重要,无论你是什么样?,会有人一直爱你,知道吗?”
舒遥暂时还没有找到这样?的感觉,可她还是应了一声。
“答应我?,遥遥,永远不要违背你的意志做选择,好?吗?”
“好?。”
舒遥的声音隔着衣料传来,关颂青不自觉将怀抱收紧。
他会担忧,因为舒遥太过单纯,而明庭太过狡猾。
可他并没有出现在舒遥的选项里,那便只能做她的“哥哥”,教她爱人先?爱己?。
明空下楼打算找关颂青喝一杯,正要去厨房拿酒杯时,发现林惠宜正鬼鬼祟祟站在通往侧花园的走廊往外看。
“妈。”
林惠宜惊悚回头,极力挥手?示意他闭嘴,明空纳闷儿,干脆走上前,刚一走近,门外还跟着进来两个人。
林惠宜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明空看关颂青,“我?俩约好?了喝一杯。”
“喝喝喝!”林惠宜吵嚷着往里走,“外头还没喝够啊?大半夜的,赶紧睡觉!”
舒遥感觉自己?被点了,脸一红,也匆匆跑走了,剩下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关颂青叹了口气,“你可真会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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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第二天便回了芳蕤园,明庭不在家,他昨天去了北城出差,要晚上才会回来。
闻雅将林惠宜送的人参、花胶、燕窝等一众补品交给?了梅姨,并传达了林惠宜的嘱咐,要她这段时间给?舒遥好?好?补补身体。
梅姨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发愁,这些补品口感不好?,无论她怎么换着花样?给?舒遥做,舒遥根本就不怎么吃,每次给?她炖好?了放在楼上,直到凉了都没吃完,也就明庭盯着她的时候她能逼着自己?全部吃下去,别的时候,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近这段时间,说着是给?舒遥补身体,其实那些补品全进了她和苏姨的肚子,为难的时候还得让闻雅帮帮忙,否则全都浪费了。
闻雅看出梅姨的为难,推着她往厨房走,“先?收起来吧,吃不吃再说,实在不行回头送人。”
梅姨这才将东西全都收进了柜子里。
冯警官在傍晚时分登门,说是顺道路过芳蕤园,打算找明庭说一下舒慧妍最近的情况,结果明庭不在家,他便想走。
闻雅刚把人送到门口,舒遥走上露台透风,一眼就看到了冯警官,这又给?他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