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第11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现代言情

  叶秋水已经在那里,入秋后,她仍穿着夏时的衣服,衣摆短上许多,这段时间,叶秋水不像开春时那般瘦骨嶙峋,她好像变胖了,枯黄的头发渐渐变得浓密,乌黑,削尖的下巴也蓬起来,若是上手捏一捏,触感甚至是肉乎乎的。

  “江宁!”

  她从墙头探出来,笑嘻嘻地招手。

  “今日怎么在屋顶?”

  “昨夜刮大风,屋顶又被吹跑啦,我上来修。”

  江泠用绳子缠好点心,丢给她。

  叶秋水打开,发现还有一包炒栗子,顿时惊喜。

  前日,她在街上看到有人卖炒栗子,热气腾腾,芬香扑鼻,她馋得走不动道,回来告诉江泠,今日就吃到了!

  “唔……江宁你尊好。”

  她脸颊被食物撑起,像只小鼠,说话含糊不清,艰难地夸他。

  吃完,江泠问:“屋顶补好了吗?”

  叶秋水摇头,“还没有。”

  她人小个矮,活做起来慢,许多地方也够不到。

  江泠卷起衣袖,爬上树,“我帮你。”

  他让叶秋水提着油灯,独自用茅草将破漏的地方补起来,“这样是不行的,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还是得用东西加固才可以。”

  江泠用砖石压在上面,“今夜别在正下方的屋子睡,若是再刮起风,可能会有东西砸下来,还会漏雨。”

  叶秋水依言道:“我知道啦。”

  “嗯,我回去了。”

  江泠踩过瓦片,从叶家屋顶回到墙头,又顺着桃树回到自家宅院,动作干净利落。

  很快,叶秋水也熄了灯回屋睡觉。

  这一切都被出来寻找江泠的江晖看在眼里他呆在角落,屏气凝神。

  半个时辰前,江晖有一篇文章看不懂,捧着书来到江泠院中,正撞见他摸黑离开。

  他原以为三哥有什么事,没想太多,也跟着上前,哪知居然看到他灵活地爬树上墙,甚至跃到邻家屋顶。

  这哪里像那个平日里冷肃稳重的江泠?

  与他一起的小女孩声音脆如银铃,约莫六七岁,围在他身边“江宁江宁”地叫。

  三哥话虽少,声音也平淡,但句句应答。

  直到她们都走后,江晖才从角落走出,他紧紧团着书,沉思片刻。

  脑海里盘旋着小女孩的模样,江晖忽的灵光一现,几个月前,偷窃孙仲言荷包的小贼不就是她吗!

  模样虽然不太像,胖了,也高了,但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穷酸,破旧,他可记得当时为了讨好孙仲言,作势要打她的时候,被赶来的江泠训斥。

  不行,得将这件事情告诉二伯和二伯母,他们的好儿子都会翻墙啦!

第12章 劝告 “你以后不准再和她往来!”……

  富奢门第的贵妇人不需要劳作,平日里用来打发时间的活计便只有打牌,看料子等等,宋氏未出阁前是书香世家的女儿,比起普通的妇人,她更加关注孩子的功课。

  为了江泠未来的仕途着想,宋氏不允许他与不三不四的人结交,同样,江二爷也常告诉他,在书院中,要多与知州、县令家的小官人走动,将来这些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助力,那些学识不精,考核成绩太差的学生,与他们走得太近,只会被带坏。

  更遑论是与什么文盲,邻家小孩接触。

  曾经在姑苏,江泠与一名书孰同窗相识,时常互相探讨功课,这件事被江二爷与宋氏知道后,那名同窗再也没有与他说过话,其他学生也对江泠敬而远之。

  只因那名同窗是一个贫家子,出身低,连束脩都是母亲替人浆洗衣物,勉强凑出,父母瞧不上,不允许他与这样的人往来。

  江泠的一切都被他们操控着,人生只有四个大字,读书!做官!

  听到江晖支支吾吾说起夜里所见时,宋氏起初是不信的,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养到这么大,她比谁都知道三郎该是怎样的孩子,知书达理,沉静稳重,爬墙?上树?不可能!

  入夜,她照例端着备好的瓜果茶饮,来到江泠的院子检查他的功课。

  江泠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见她过来,起身,“母亲。”

  少年仪容端正,松鹤纹革带束腰,肩身清瘦隽朗。

  “嗯。”

  宋氏颔首,翻开书,听他背诵,又问了几个问题,江泠都对答如流。

  她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江泠还是江泠,一点未曾懈怠学业,可见五郎是在胡言乱语。

  宋氏心彻底放下,与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商量起下个月知州夫人生辰,要送怎样的礼。

  “李县令的夫人说了,她要送一盆珊瑚。”

  她低头问正在看书的江泠,“三郎,你与知州府的孙小官人都在县学读书,你不若向他打听打听,他母亲喜欢什么,我们早日备下,不过也不能抢了县令夫人的风头。”

  知州有一双儿女,女儿已经嫁人,儿子孙仲言为人跋扈,在书院里说一不二,江泠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江二爷如今在曲州治下的一个县城里做主簿,官职太低,他还想继续升迁,少不得与知州常走动。

  听到母亲的叮嘱,江泠心里有些排斥,面上却仍是点了点头。

  父亲在外奔波,人情世故,在所难免,他不好说什么。

  见他应下,宋氏又待了一会儿后才领着丫鬟婆子离去。

  不久,江泠放下书,从盘子中拿起一串葡萄,小心翼翼用纸包着,等他赶到墙下时叶秋水已经在了,她荡了荡腿,“江宁,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母亲过来问功课,又说了会儿话,她走了我才能出来。”

  “哦。”

  江泠熟练地爬上树,坐在墙头,将葡萄递给她,叶秋水笑嘻嘻地接过,“江宁,你每日都给我送吃的,唔……你家里会不会奇怪,你怎么饭量突然变大了。”

  江泠说:“我有数,不会被发现。”

  他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屋顶还漏雨吗?”

  “有一些,上次补完后,一下雨还是会滴水,我都用瓦罐接着了。”

  江泠爬上树,跳到墙上,“我看看。”

  叶家的房屋不牢固,穷了多少代,这房子也传了多少代,屋顶破漏的地方很多,隔一段时间就要补一次。

  他将旧的茅草扔掉,盖上新的,用砖石压在上面,堵住小缺口,屋顶经久失修,又泡过雨,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江泠踉跄了一下,堪堪站稳,看了一眼叶秋水,说:“下次再漏雨你和我说,自己不要上屋顶,太危险了。”

  叶秋水乖乖点头,“知道了。”

  补完缺漏,江泠又回到墙上,熟练地从桃树上跳下。

  这一切都被宋氏看在眼里,她虽然相信江泠不会做出逾矩之事,觉得江晖所说太过荒谬,但还是领着婆子跟了过来,正撞见江泠将葡萄递给那丫头。

  他卷起衣袖,攀上树枝,越过高墙,再跳上屋顶,动作娴熟,不像第一次。

  江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宋氏挑的料子与样式,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个爬上爬下,与邻家小孩相交的就是自己儿子。

  一旁的婆子不敢出声,试探地唤:“二娘子……”

  宋氏黑着脸,她是个体面的妇人,没有立刻上前逮住江泠。

  “这是不是上次那个翻墙偷东西的孩子?”

  “是。”婆子答:“叶家的女儿。”

  “太放肆了,当江家是什么地方?这样没家教的孩子,还是个贼!三郎跟着她都学坏了!”

  她一甩衣袖,看上去怒气冲冲,事到如今还不忘维持风度,

  背影仪态端正,只是步伐加快许多。

  第二日午膳,江泠一进厅就觉得气氛不对。

  江二爷与宋氏二人皆神情严肃,江泠心中觉得不妙,又看到一旁脸色心虚不敢看他的江晖,与看似担忧,眼神却狡黠的四叔。

  “爹,娘,四叔。”

  “嗯。”

  江二爷淡淡应了他一声,“三郎,你坐下。”

  江泠走上前,坐在他面前。

  江二爷看着他,问:“你过去住在北边的院子里,早就知道夜里会有人爬墙进来偷桃是吗?”

  江泠没有否认,“知道。”

  “遇上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和父母说?”

  “只是觉得是小事,没有必要叨扰长辈。”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事。”江二爷语重心长,“你与旁人不一样,你是要做官的人,你怎么能与这样的人来往,况且,邻家小孩偷盗财物,这些五郎都亲眼瞧见过,你也知道,她偷的还是孙小官人的钱,你帮她解围,还与她结交,若是被孙知州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你不是读过《大梁律》,你该知道偷盗是什么下场。”

  律法上说,偷盗财物,会被剁去左手,再犯,剁去右手,还敢犯,则鞭三十,流放边关。

  江泠熟读这些,也铭记在心,“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纵容她?”

  “没有纵容。”江泠回答,“她已不再偷东西。”

  江二爷笑了,“你是她?你怎知她不偷?”

  江泠声音平静,“我知道,我能担保。”

  “你能担保,你怎么担保?”

  江二爷提了提声,觉得他说的话很可笑。

  “我曾学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①”江泠续道:“邻家小孩年幼,又无长辈教导,处境艰难,为了维持生计才做下错事,儿子觉得实在不必苛责,规劝引导便好,我教过她,她已知道偷盗不对,且未曾再犯。”

  江二爷摇头,“你不懂,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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