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声音钻进?耳朵里,温热的气息胡乱地拂过他的鼻尖,下巴。
江泠握紧拳头,咬着牙,闭目。
叶秋水攀住他,死死不松手,可是她抱着的人始终冷冰冰的,不动如山,她急得?乱动,泪眼蒙眬,闹了许久,才有一双大
手缓缓落在她腰际,抱紧她。
窗外,细雪压枝,寒鸦在枝头瑟缩着,偶尔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划破这雪日的寂静。
第二日一早,叶秋水睁开眼,刚动了动,身旁传来一道女声,“你醒啦?”
徐微走近,她抬手,摸了摸叶秋水的额头。“不烫了……头疼不疼?”
叶秋水摇摇头。
“那就好。”徐微说:“总算退烧了,你烧了一天一夜。”
“是徐姑娘照顾我的吗?”
“谈不上照顾,就是帮你擦擦汗而已。”
徐微是大家闺秀,却在这儿看了她许久,叶秋水心里很感激,“谢谢你,徐娘子。”
“没事?,你不难受了就好了。”徐微问道:“饿不饿,我去给你盛碗粥来。”
叶秋水点点头。
徐微站起身,出门,片刻后端来一碗粥,叶秋水有力气了,自己捧着小口喝下。
喝完粥,叶秋水靠坐在床边,向外看了看。
她一醒来就在寻找,看到江泠并?不在时,有些失望。
昨夜,好像看到江泠了,她抱着他不肯松手,江泠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紧紧拥住,想?到这儿,她的脸又有些发?热了,叶秋水意识模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今早一醒来,发?现守着她的是徐微,叶秋水就知道,昨夜一定是她的幻觉。
然而,徐微却突然问:“你是在找江大人吗?”
叶秋水回过神,神情有些慌乱。
徐微都?看在眼里,确信自己猜得?不假。
她说:“江大人照顾了你一夜,今早有些事?情先离开了,他托我继续照看你。”
叶秋水愣住,“他……昨夜来过?”
徐微点头。
叶秋水怔怔地坐着,神思飘忽。
江泠竟然来过,他来过。
那昨夜莫非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的?
叶秋水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江泠对她也是同样的心意?
想?到这儿,她又否定了,也许,他抱她,只是因为他是她哥哥,就像在儋州的时候,她得?了疫病,吐得?昏天黑地,江泠怕她躺着会?呛到,一整夜都?将她抱在怀里。
可是,又有些不一样,两次的拥抱,是完全不一样的。
叶秋水心里说不清,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徐微说:“江大人不在白鹿寺,你有什么要问的,等?他回来再说吧。”
叶秋水有些诧异,抬起头,徐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和,宁静。
她翻身下榻,穿上衣服出门。
过了半日,江泠才终于?回来。
叶秋水一直在等?他。
江泠看到她,步伐停顿一瞬,下一刻又恢复如常,他面?色平静地走上前,问:“烧退了?”
叶秋水点点头。
她看着他,跟在他身边,看着他处理事?务。
江泠一直很忙,看不完的公文?,见不完的人。
到了晚上,她才有机会?问江泠,“哥哥,你是不是照顾了我一夜?”
江泠神色平静,脸上毫无情绪,淡淡道:“没有,喂你喝完药我就走了。”
“真的?”
江泠抬起眼眸,“不然?”
他说:“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什么问起这个?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脸上适时露出几分担忧。
叶秋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没事?……”
叶秋水心里很乱,压下一团思绪,僵硬地笑了笑,“哥哥你忙吧,我回去了。”
江泠嗯一声,什么也没说。
叶秋水落寞地离开。
她走后,屋里恢复寂静,江泠坐着,如同一尊石像,眸光漆黑。
*
白鹿寺的事?情安顿好了,叶秋水回到家中,忙活许久,本?来还在想?今年新年该怎么过,没成想?年关时出了那些事?,她忙着治病救人,新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从白鹿寺离开时,已是正月。
听人说,西边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朝中派了许多人过去,如今带兵的是苏叙真,她这两年军功很盛,统领数十万大兵,已经与敌军周旋大半年。
官家的病越来越严重,朝中的事?务几乎都?被宰相接管,宫中唯二生了皇子的娘娘之一是宰相的女儿,乃曹贵妃,所有人都?在猜,下一任皇帝,可能就是曹贵妃的孩子。
毕竟另一个皇子,因为早产,体?弱多病,一年都?头没几日康健过,宰相把持朝政,皇后无子,官家没有兄弟,未来这天下是谁的,似乎早就可以预料。
叶秋水去长公主府见宜阳,长公主进?宫探望皇帝了,宜阳留在府中,她走进?后院,听到朗朗读书声,叶秋水不由惊讶,走上前,发?现宜阳竟然端端正正坐在窗前背书。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厚厚的课业,宜阳神情认真,目光专注,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叶秋水拦住侍女,让她不必上去通传。
宜阳背完书,提笔,开始写字,肩背端正,落笔成书。
叶秋水看了会?儿,转身离开。
正月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上元节。
叶秋水很早就起来,问江泠想?吃什么口味的汤圆。
江泠说:“按照你的喜好来就行。”
上元节时,御前街有灯会?,叶秋水虽然来京师很久了,但是每次都?错过,京师繁华,灯会?也比其他地方更为热闹。
叶秋水喜欢热闹,问:“哥哥,你今晚有空吗,我和敏敏约好了晚上一起御前街看灯会?,你来吗?”
江泠默然,说:“我不爱看这些。”
叶秋水淡笑,“好,没事?。”
江泠还要去衙司,走出去几步,又停住,轻声道:“你和郡主去玩吧,玩得?开心些。”
“好。”
他点点头,拿上公文?,卷宗,打算先去衙司一趟,再进?宫同官家汇报事?宜。
上元之夜,灯烛辉煌,街巷皆悬彩灯,女子盛妆出游,罗裙翩翩,市集喧闹,灯谜悬垂,才子凝思猜解,舞狮队行过,锣鼓喧天,欢笑盈满街巷。
看完灯,回到长公主府,侍女端上来酒酿圆子,还有屠苏酒,宜阳拉着叶秋水,一边吃喝,一边说起近来的事?。
宜阳看了很多书,以前总觉得?看书是种折磨,如今沉浸其中,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许多事?情,这世间,有太多在她认知之外的事?情。
“我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太天真了,什么都?不懂,爹娘将我保护得?太好,我没有能力,脱离了郡主的这个身份,没有长辈的庇护,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离家出走,那些幼稚的事?情,宜阳不会?再做,她为了吃喝,为了玩得?不够尽兴而烦恼时,这世上还有太多人连饭都?吃不饱。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好啦,这么开心的日子,说这些干嘛,诶,你那边怎么样啦?”
叶秋水苦笑,“没怎么样,我觉得?,兄长对我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我其实……有些退缩,如果他真的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我何必再纠缠。”
江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叶秋水心想?,会?是曲州的某个小娘子吗?会?不会?对方已经嫁人了,越是没有可能,才越是念念不忘,又或许,会?是徐微吗?叶秋水不得?不承认,他和徐微很般配,徐娘子人很好,又饱读诗书,与他很聊得?来。
江泠很固执,他性格坚毅,认定某种事?就绝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只要他喜欢上一个人,他的情意也不会?轻易消失,或是转移。
叶秋水想?直截了地问,表明心意,但是又没有这样的勇气,那毕竟是哥哥啊,如果他不同意,甚至因此疏远她怎么办?
宜阳拍拍她的手,“算啦算啦,其实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在这一个人身上一直下功夫嘛,世上男人多了去了!”
叶秋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觉得?宜阳说得?有道理,气愤道:“是这样!哼,江嘉玉这个睁眼瞎,我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姑奶奶我已经表达得?很明显啦,他怎么就是不明白!”
“就是就是。”
宜阳也喝了许多,和她一起愤愤不平地痛骂。
等?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发?现庭院里趴着两个醉醺醺的小猫,哼唧哼唧,脸颊都?酡
红了,同猴屁股似的,还在贪杯。
她无奈摇头,吩咐侍女赶紧将酒撤下。
宜阳被扶着下去休息了,长公主让侍女将叶秋水扶去偏房休息,侍女刚碰到她,叶秋水就嚷嚷道:“不要,我要回家……”
“叶娘子,你醉了,奴婢扶您下去休息。”
“不要!”
叶秋水身形摇晃,“我要回我自己家,我要回家,我要我哥。”
侍女为难地看了眼长公主,长公主说:“叫人去知会?江泠一声。”
“是。”
灯会?结束了,叶秋水迟迟未曾回来,江泠有些担忧,没多久,长公主府的下人过来,告诉他,叶秋水喝醉了,闹着要回家,要找兄长,长公主让他过去接人。
江泠立刻站起,从架子上取下叶秋水的斗篷,往长公主府赶去。
进?了门,由侍女引着,江泠先向长公主行完礼,再往她身旁一看,醉醺醺的叶秋水呆呆地坐着,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