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第155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现代言情

  他说:“没有。”

  江泠牵了马,让开城门处的路。

  叶秋水跟着过?去,在他身后轻笑,“好,没有那最好了,我看着兄长的样子?,还?以为你赶着要过?来见谁。”

  江泠的背影僵了僵,没理她。

  许久,他才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叶秋水随口说:“来送侯爷呀。”

  语气轻快,说到薛琅的时候,话里不由自主地带了笑意?。

  江泠又不说话了。

  正当叶秋水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江泠突然道:“这次要待多久?”

  叶秋水想,她不会再走的,至少让他开口前都不会离开,她有许多时间陪他耗着,她不信江泠永远可以坚如磐石,不信他真的生死?无憾。

  叶秋水故作?沉思?,“还?不知道。”

  江泠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挣扎了许久,开口,“那……”

  他抿了抿唇,“你院子?,找好了吗?”

  其实在叶秋水决定要留在京师时,她便已经没有这个打算了,但?是仍旧道:“就快了。”

  江泠垂下眼睫,眸色昏暗。

  “好。”

  他的话很少,与叶秋水预想的差不多,她也不急在这一时。

  叶秋水笑了笑,“兄长,我先去铺子?里了。”

  江泠一时无言,她便自顾自地转过?身离开了。

  见到她便欣喜,看不见会思?念,知道她要离开的时候,心中如同破了一个口子?,风灌进来,冷意?彻骨,但?是发现?她没有离开时,难以抑制的喜悦又跟着盈满整个胸腔,他情绪的起伏,喜怒而乐,全都围绕着她。

  江泠唾弃这样不争气的自己,可是他做不到杜绝,明明知道她已经有喜欢的人?,那种?渴望她的冲动依旧没有衰减。

  江泠只能将自己的内心封锁,靠冷漠来筑起一道防线。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修建水库的地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公事当中。

  另一边,叶秋水进宫为官家诊脉,向吴院判请教合香配方的改良。

  薛琅刚走,李夫人?心中哀凄,她丧夫几年,儿子?又远在天涯,以前同官家还?是妯娌的时候,李夫人?常找她诉苦,可如今,昔日的长公主成了新的皇帝,李夫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近,无话不谈,但?是除了官家这儿,她也没有别的地方能说。

  “他爹走得早,我就想他好好的,早日娶妻,安定下来,有了妻儿,那便有了牵挂,不会再那么胆大妄为,不顾及性命。”

  薛琅打起仗来争强好胜,不服输,他时常只身入军营,取贼首项上人?头,伤痕累累,几次险些丢了性命,李夫人?吓坏了,央求官家别再让他去边境。

  皇帝说:“孩子?不想靠父辈荫庇,想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这般有志气的儿郎,你该觉得骄傲才是,至于婚事,你可有选好什么人?家,问过?阿琅的意?思?没?”

  李夫人?说出几个人?选,门第算不上多高,他们薛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再娶门第多么高的女子?,李夫人?选的都是出身书香名门,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过?介绍给薛琅听时,刚起了个头,薛琅就跑远了。

  李夫人?恨铁不成钢,不明白他怎么就会喜欢一个身份低微的商女。

  那些姑娘,薛琅一个也不喜欢,李夫人真是没办法了,跑来求官家帮忙,让她挑一位好女子?,赐婚薛琅总不会拒绝的。

  皇帝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再看看。

  李夫人?愁容满面,薛琅离开没几日,李夫人?去京郊的白鹿寺为儿子?祈福。

  白鹿寺在东山上,要爬许久的山,白鹿寺作?为国寺,香火不断,每日前来求姻缘,求财的人?络绎不绝,山道上挤满了人?。

  江泠选择修建水库的位置在半山腰,背离香徒经过?的地方,天气越来越炎热,山上干活的汉子?们全都赤着胳膊,大汗淋漓,上山的小姐夫人们往往绕得很远,避开这群人?,等到了饭时,工匠的妻子?们会挎着篮子?,将饭菜送上山。

  江泠没有亲眷,家中仅有几个老奴,他也不会让老奴爬上山给他送饭,同僚托家中多送一份饭菜过?来,也被江泠拒绝了。

  烈日炎炎,大家都躲到树林下休息,江泠仍然站在工地附近,提着笔在纸上写字,图纸改改画画,他拿着长尺测量水库大小,避免有人?偷工减料,所需要的耗材全都是经过?他亲自过?目的。

  叶秋水爬到半山腰时,抬头眺望,不远处,江泠垂首看着手上的图纸,神色严肃,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衣领被汗浸湿了一些,他将盘扣最上方的扣子?解开了,炫目的阳光下,男子?侧颜如玉,身形挺拔高大,像是一截苍松。

  她看了好一会儿,阳光耀眼,叶秋水脸被晒得有些红,她提着食盒走过?去,扬声唤:“江嘉玉。”

  山道旁,或是休息,或是吃饭的人?纷纷停下来,目光移向她,叶秋水只盯着前方,江泠侧立的身影似乎僵了僵,看过?来的时候,有些愣然。

  叶秋水朝他笑了笑,江泠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放下图纸,走近,还?不忘将先前为了散热而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了。

  草帽下的脸因?为陷在阴影里,显得眉骨更为英挺,江泠垂下眼眸,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秋水提起食盒,示意?:“来给你送饭。”

  她看向周围,许多工匠的妻子?,或是老母、女儿都会上山为他们送饭,叶秋水担心江泠忙起来顾不得休息,吃饭也只会啃干粮。

  江泠想说,他有东西吃,不用她送过?来,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许久之?前,他躲在工部值房不回去,她过?来给他送饭,送手笼,江泠让她别再过?来,叶秋水很生气,鼓着脸,负气地说“以后都不会再来”。

  他将话咽了回去,没说什么,摘下草帽,盖在叶秋水头顶,遮住了她略有些发红的脸颊。

  江泠转过?身,叶秋水跟上前。

  他找了个阴凉背光的大石块后坐下,叶秋水将食盒打开,里面都是他爱吃的菜,是叶秋水特地让厨子?做的。

  除了饭菜,还?有解暑的茶,瓜果,叶秋水端了些解暑茶送给别人?,大家都惶恐地接下,笑着道谢。

  女子?清丽动人?,笑起来有两颗浅浅的梨涡,眉眼如画,茶壶用冰镇过?,喝起来凉丝丝的,叶秋水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酷热的暑夏,喝一口冰甜的凉茶,别提有多舒坦了。

  东山不矮,爬到半山腰要费些功夫,更何况还?要挎着重?重?的食盒,凉茶。

  江泠看向不远处的叶秋水,神思?恍惚,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等她回头,他又收回视线。

  叶秋水走过?去,看着江泠吃饭。

  侧脸线条冷硬,不苟言笑,哪怕天这么热,他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赤着膊,衣服仍是端庄整肃的,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他的手指不像少年时那般修长削白,而是粗糙的,布满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厚厚的茧显得关节粗硬,看着并?没有那么雅观。

  但?是叶秋水就是喜欢,他的手不仅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还?能画图纸,能搬运砖石,挥动锄头,专注的江泠太让她动容。

  他的鬓发有些湿,额角沾着一滴汗珠,颤颤悠悠的,叶秋水找出帕子?,抬起手,江泠正在吃饭,没有注意?到她伸过?来的手,等帕子?碰到额角,他好像吓了一跳,肩膀微颤,转过?头看向她。

  叶秋水盯着他脸上的汗水,神情认真,团着手帕细心擦去,她的脸近在咫尺,动作?轻柔。叶秋水今日穿了一件半透的杏黄色披衫,雪白细腻的肌肤若隐若现?,透着一股朦胧柔和?的美,她抬起手,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江泠见了,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他抬手,克制着没有碰到她的指节,拿走帕子?,低声道:“我自己来。”

  叶秋水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眼睫眨了眨,“噢……”

  不远处的同僚们看着靠坐在大石头旁的二人?,虽然没怎么交谈,但?看着分外?和?谐,江泠从前都是独来独往,不近女色,二十四五了,连妻子?都没有,还?是难得看他同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

  两个人?坐在一起,姿态亲昵,女子?上山送饭,还?帮他擦汗,冷刻寡言的江侍郎竟然没有拒绝。

  大家都很震惊,因?为叶秋水前两年一直在外?,且她就算进宫为皇室看病,也是在内廷做事,与他们前朝的官员接触很少,不管是官员,还?是工匠都没有见过?叶秋水,自然而然地以为那是江泠的妻子?,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

  一名工部的小吏玩笑地说:“夫人?真好,心里想着咱大人?,怕大人?渴着饿着,我们是沾了大人?的光,不然喝不上这么解暑的凉茶。”

  大家都跟着笑,江泠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即开口去解开他们的误会。

  倒是一旁的叶秋水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的,江大人?是我兄长,我只是他妹妹。”

  大家的笑语停住,都露出诧异,又窘迫的神情来,最开始说话的小吏摸了摸头,“哎呀,真是误会了,弄了个好大的乌龙。”

  他们适才想起,江侍郎的确有个妹妹,是宫里的掌医女使,在贵人?跟前伺候。

  大家哈哈将这件乌龙揭过?,全程,江泠都没有开口过?。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连叶秋水给他递茶都没发现?。

  “兄长?”

  叶秋水唤道,江泠呆呆地坐着,她叫了几声才回神。

  江泠接过?凉茶,喝一口,冷静了,说:“天太热了,早点回去。”

  叶秋水站起身,有些惶然地解释,“我是不是又打扰你办正事了,我今日是为了来白鹿寺祈福的,想着路过?这儿,顺道给你送饭,要是打扰到你的话,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没有打扰。”

  他低声道:“你可以过?来。”

  叶秋水低下头,淡然一笑,“是吗?我以为工部规矩森严,我还?记得上一次给兄长送饭,兄长让我别再来了。我就怕这次又打扰你,怕你嫌我自作?主张。”

  江泠喉咙一哽,又想起先前的事,他开始懊悔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如回旋镖一样,转回来扎在他身上。

  “没有……”

  江泠抿紧唇,“我……没有那么想。”

  “那就好。”

  叶秋水轻声笑,“那我下次还?来,你会介意?吗?”

  江泠摇头。

  坐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突然要去白鹿寺?”

  听她方才所言,是为了祈福,为谁祈福,是她自己,还?是旁人??

  叶秋水说:“为将士们祈福,希望苏姐姐,侯爷,还?有其他将士都能平平安安的,早日赶走敌人?,别再受伤。”

  果然离不开侯爷,她如今做什么都围绕着薛琅,就算薛琅走了,也总是可以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她的心似乎已经随薛琅离开,并?没有继续在京师停留。

  给他送饭,也只是因?为要为薛琅祈福,顺道而做的。

  叶秋水不知道,她明明说了所有人?,结果江泠的注意?力却只放在薛琅一个人?身上。

  休息完了,工匠们又开始忙活,他们告别妻子?,目送女人?们下山,江泠将食盒收拾好了,站起身。

  叶秋水蹲在地上,月牙白的抹胸长裙裙摆上沾了杂草,山上草木繁盛,长了许多鬼针草,一碰到就会站在衣服上,难以清除。

  她新做的裙子?,裙摆上沾满了鬼针草,方才坐着乘凉时没注意?,一站起才发现?袖口,裙摆上全是,叶秋水将它们拿掉,力气大些,娇嫩金贵的裙子?便会被勾出线。

  她皱着眉,神情苦恼,身前忽然覆上一层阴影,叶秋水抬起头,江泠不知何时过?来了,伸手,拉起她,让她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别动。”

  他说道,而后弯腰,替她择去裙摆上粘着的杂草,这些琐碎的事情做起来很麻烦,又耗时间,但?江泠脸上未见有一丝不耐,他垂着眼眸,细心地将鬼针草全都择去了,衣服也没有勾线,细腻的丝绸握在他的手中,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怕自己粗糙的手指会像这些可恶的杂草一样,将她纯洁干净的裙角弄脏弄坏。

  好一会儿,鬼针草全都摘去,他松手,直起身,说:“好了。”

  叶秋水低头一看,裙子?干干净净的,一点鬼针草也看不见了,她开心地晃了晃腿,仰起头,“谢谢哥哥。”

  这个称呼江泠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总是唤他兄长,敬重?里带着几分疏远,就连叫铺子?里的伙计都比他亲近些。

  江泠侧过?身,“嗯。”

  叶秋水从大石头上跳下,正午的时候太阳很毒辣,她的肩膀,手臂都被晒得发红,脸颊更是红扑扑的,锁骨上盈满了细汗。

  江泠说:“快些回去吧,太热了。”

  他还?是心疼她,不想她总是过?来,那么累,“不用给我送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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