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江泠日日纠正,告诉她,睡着了也要守礼,不能乱动?,不然很有可?能半夜从榻上?翻下来摔伤。
叶秋水观察过一次,不禁感慨,江泠连睡觉都?这么严肃板正,正躺着,双手交叠置于?腹前,呼吸清浅,一动?不动?。
她听了,但没听见?心里去,江泠只好等她睡着后将她的手臂与脑袋推开。
虽然第二日醒来,身上?总是沉甸甸的,怀里会钻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衣衫也被压得皱巴巴,褶皱怎么都?抚不平。
时间一久,江泠认命了,随她去了。
但今日,叶秋水翻到一边,离他远远的。
江泠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芃芃。”
“嗯?”
她还没有睡。
江泠停顿片刻,问?:“怎么离
那?么远?”
叶秋水哼唧两声,“太热啦。”
夏天,人身上?几乎在冒热气,靠近了,更像两个火炉,远不如?趴在簟席上?凉快。
江泠沉默,半晌,“哦。”
他往边上?挪一挪,起身,将窗户完全打开,凉风袭来,叶秋水渐渐睡去。
江泠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没人贴着,不太习惯。
但没心没肺的叶秋水却睡得很香。
他扭头看了她几眼,眸光幽静。
良久,睡熟了的叶秋水又滚了过来,八爪鱼一般,扒住江泠半边身子。
他推拒两下,推不动?,索性由着她去了。
小?窗吱吱地响着,带来丝丝凉意,江泠闭上?眼,很快睡着。
翌日,江泠用?旧衣服剪下的布条给叶秋水编好头发,拿好东西,将门关紧,两个人慢慢向王府走去。
出门时,叶家院门前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男孩,看到叶秋水出来,笑嘻嘻地要往她身上?丢石头。
江泠跟着她一起出来,抬手,衣袖罩住她,人站在她身后,叶秋水一点也没有被打到。
王府看门的小?厮认识叶秋水,招呼府里的丫鬟进去通传,江泠停在远处,目送叶秋水一个人上?前。
“哥哥,我们一起进去,王夫人可?好了。”
江泠摇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那?里有家书局,我一会儿要进去看看。”
“好吧。”
叶秋水知道他爱看书,“那?哥哥你就在这附近,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嗯。”
不一会儿就有人笑着过来,“走吧,前几日夫人还念叨你,说你好久不曾来了。”
叶秋水笑盈盈跟上?,“前几日有事情绊住啦,一忙完我就过来了。”
丫鬟领着她,想起什么,又问?道:“芃芃,方才与你一起过来的小?郎君是谁?”
“我哥哥!”
“以前没见?过呢,未听你说起你有一个哥哥。”
“我哥哥不爱出门,他喜欢看书。”
丫鬟道:“难怪,瞧着便很斯文。”
说话间已经走到后院,两边的侍女挑起帘子,丫鬟先走进,笑说,“大娘子,人来了。”
叶秋水迎上?前,江泠教过她礼仪,她学得很认真?,知道来了达官贵人的府邸,要收起那?些玩性,叶秋水低眉敛目,端庄大方地弯腰行礼,“夫人万安。”
王夫人的笑声传来,“快起来,好孩子。”
叶秋水抬起头。
一旁,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难怪你总念叨,今日见?了,才知道是个怎样伶俐可?人的丫头,果?然叫人喜爱。”
叶秋水这才发现,堂上?还坐着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气度不凡,眉宇间尽是英气,身份比起王夫人,怕是只高不下。
第41章 发带 少年牵着小娘子。
妇人二十三四的模样, 气质威严,头顶的钗摇微微晃动?,珠玉上?凝着日耀般绚丽夺目的光泽, 衣着沉稳精致,刺绣端庄大气, 彰显着她身份的贵重。
妇人目光幽深,说着玩笑的话, 可神情却不?见松弛,上?下?打量的目光俱是威慑。
叶秋水喉头滚了滚, 有些不?安, 但她并没有慌乱, 上?前一步, 朝这位陌生?的妇人款款道:“芃芃拜见夫人。”
小丫头一身粗布衣裙,瞧着便知出?身普通,衣裙都浆洗得有些发?白了, 略显穷酸, 但她举止大方,临危不?乱,见到生?人,还能镇定自若,泰然行礼, 堂上?的妇人目光诧异地挑了挑眉。
王夫人先?笑道:“你别吓着人家孩子。”
她目光转向叶秋水, 说:“这是盐科齐老爷的夫人,是我的手帕交。”
叶秋水甜甜朝妇人笑了一下?。
说起来意, 她眼里又突然显出?几分为难,“早知还有一位夫人在,我应该多准备一些蔷薇花露。”
妇人疑道:“蔷薇花露?”
王夫人向她介绍, “你不?知这丫头多机灵,她在香铺做学徒,会一手制香的好技艺,芃芃过来,给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叶秋水走上?前,将准备好的香料递给王夫人,“曲州蚊虫多,将这个滴在衣服上?可以驱蚊。”
王夫人打开闻了闻,笑:“味道很?是清怡。”
那位年轻的妇人也?偏头过来打量,“是好闻。”
“你年纪轻轻,手艺倒是学得很?精。”
叶秋水答:“不?管学什么都要?学精了才能有出?息。”
妇人颔首,“是这样不?假。”
“夫人若喜欢,赶明儿我也?送一个给夫人。”
妇人笑了笑,“好啊。”
叶秋水见两位夫人喜欢,突然眨了眨眼睛,双眸一下?子就雾蒙蒙了,她可怜巴巴道:“不?过……夫人,这次之后,芃芃不?能再来给您送香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团扇,招她上?前。
“夫人,我如今已经不?在宝和香铺了。”
“怎么回事?”
叶秋水眉眼低垂,声音委屈,“二当家嫌我笨手笨脚,三日前给我结清了工钱,让我以后不?用再去了。”
“哪里笨手笨脚了,简直胡说八道。”王夫人斥了一声,有些不?悦,“你是胡娘子带回来的人,他怎能赶你离去?”
话音落下?,叶秋水便哽咽道:“夫人,胡娘子不?在了……”
王夫人怔然,“不?在了?”
她前些日子回了娘家,未曾听说近来的传闻。
一旁的婆子提醒道:“娘子,宝和香铺的胡大当家出?海经商,多月未归,外头说是船沉了,人也?找不?到,周二当家如今接管了铺子。”
王夫人眼眸转了转,诧异不?已,“人没了?”
叶秋水吸了吸鼻子,“二当家是这么说的。”
“夫人。”她突然跪下?来,仰头恳求道:“我知道您见识多,门路广,胡娘子音讯全无,大家都说她死了,可我不?信,二当家趁人之危,霸占了她的家业,我实在不?忍见到胡娘子数十年心血被人抢走,您仁义心善,可不?可以派人帮忙打听打听胡娘子的下?落。”
王夫人吓了一跳,弯腰想?要?拉起她。
一旁的妇人目光探究,不?动?声色,“胡娘子是你何人?”
“不?是什么人,她是铺子的老东家,我只?是学徒之一。”
妇人神色淡淡,“非亲非故,你管他人死活作甚?铺子里学徒那么多,也?许她都不?记得你是谁?”
“我明白。”叶秋水答道:“只?是胡娘子与我有知遇之恩,不?是她,也?许我现在还在酒肆擦桌子,学不?到技艺。”
“既然外面的人都说她死了,你小小年纪,你又能做什么?”
叶秋水顿了顿,说:“不?管多少,总要?尽一份力,至少要?见到尸体吧,多打听打听,也?许就有消息了。”
妇人不?再说话。
王夫人拉住她,“起来起来,这算什么事,哪里用得着磕头,好好的小娘子,可不?能将脸磕坏了。”
“我们王家门路广,一会儿我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多打听打听,我与胡娘子还算是投缘,你今日就算不?求我,我也?是要?派人去找的。”
王氏乃曲州大族,族中田亩无数,积富甚多,王夫人为人讲究,胡娘子深知她的喜好,不?像别的铺子,表面上?笑脸盈盈,背地里说她挑剔,难伺候,王夫人耳目多,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难为你想到这么多。”
王夫人拉住叶秋水的手,“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只?怕没多少人还惦记着胡娘子了,这周老二也?是个腌臜东西,以往我怎么没瞧出来,大当家的一出?事,倒成全他了!”
王夫人最看不惯这种人,恨恨骂道。
“多谢夫人……”
揭过这篇后,王夫人又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叶秋水将王夫人哄得笑声不?断,小姑娘古灵精怪,最重礼仪的王夫人好几次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婆子来提醒王夫人该喝药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让叶秋水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叫丫鬟给她拎了一盒点心。
叶秋水拜别两位夫人,跟着王府的下?人出?门。
走到前厅时遇到王夫
人的一双儿女下?学回来,小官人锦衣长靴,小娘子罗裙翩翩,年纪与叶秋水差不?了几岁,她上?身穿着碧绿色绣云纹的短褙子,颈上?戴着八宝璎珞,腕上?套着三串银镯子,下?罩一条碎金合裆白绸裤,挽双环髻,用红丝绦缠发?,末尾缀着玉珠,行走时随风轻扬,叮铃作响,灵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