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第68章

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现代言情

  “江泠,江嘉玉!”

  最前面?的捷报人扬声高喊,“江、嘉、玉,解元!人呢!领榜啊!”

  他扯起嗓子大喊,张教谕与一众学官也跟在后面?。

  “小江。”一名老农手肘推了推江泠,“他们是不是在喊你?”

  田野绵延数里,江泠抬头,眯了眯眼,声音听不清晰。

  “在那?里在那?里!”

  张教谕先看到人,几人翻身下马,冲过来,江泠急道:“不要踩到农田!”

  张教谕只能喊道:“嘉玉,放榜了,你……你是解元!”

  曲州偏远,天高皇帝远的,何时出?过解元。

  张教谕的声音都有些抖。

  江泠怔愣一瞬,心头似有一瓢热血霎时滚烫沸腾,但很快,渐渐平息,他的脸上只余镇定。

  江泠缓缓走上前,步伐稳重,抬手接过捷报人手中的红帛。

  张教谕喘了喘气,欣慰地看着他。

  解试的结果,他似乎早已?抛之脑后,无论是好是坏,他更?关注的是农时,是秋收,他自己用脚一遍遍丈量过农田,将农书翻烂,笔记写?了一本?又一本?,少?年不骄不躁,眸光沉定,逐实务,精勤业,笃志学,他走到如今,让人诧异,但细想,又水到渠成。

  消息传遍曲州,解元是被人从农田找到的,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身风尘仆仆,曲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富商就已?经带着礼到面?前祝贺,叶秋水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消息,宝和香铺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贵妇人们围着她探听起解元,她脑袋里嗡嗡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哥哥考中了,他成功了。

第六十八章 “等我回来。”

  解元在城外, 报信的人拿着喜报喊了一路,全城的人都听见了,江泠被簇拥着回家时?, 路上挤满了人,道旁甚至还有敲锣打鼓的, 知州、县令都来了,看到江泠, 拍拍他的肩膀,感叹, “好孩子, 真是给我们曲州争脸了!

  ”

  本地豪强带着贺礼过来, 恭维声不断, 小?小?的宅院里挤得站不下脚,一名富商大手一挥,“小?老儿正好有座空宅子, 就给解元住!”

  “解元以后要去府城读书的, 我家有宅子在府城,住我那儿!”

  几人争吵起来,江泠道:“多谢各位好意,我住府学里。”

  少年音色清冷,声线没什么起伏, 大家不敢胡搅蛮缠, 只能作罢。

  知州大人脸上满是笑意,其实在此?之前, 他都不认识这个?少年,只听闻上一任严知州任满离开前,写了举荐书为这个?学生做担保, 让他能进县学读书,知州一开始很惊奇,特地打听了少年的名讳,可得知他脱离宗族,人又一身伤病,还有个?犯了罪的父亲,知州大人转眼?就将他忘了。

  哪成想,三年过去,少年脱颖而出,这可是解元啊,能在千万人中考得榜首,来年省试,定然不在话?下,江泠前途无量,可要好好巴结!

  只是少年神情?淡漠,面对恭维,他脸上丝毫没有得意自满之色,甚至眼?皮都没动一下,态度公事公办,别人贺喜他就道谢,奉承就不搭理?。

  马屁拍得再殷勤,少年也置若罔闻。

  在热闹的人群后,还有一群人。

  江家的族长?听到消息,先是呆怔,反应过来,连忙拄起拐杖,领着数名族人赶来寻找江泠,只是巷子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他们挤不进去,在人群外费力张望,呼唤江泠的名字,声音被淹没,少年始终没往他们的方向?看一眼?。

  热闹持续很久,直到张教谕扯起嗓子喊,“好了好了,大家都散散,过了解试后还要去府城进学,明年再参加省试,时?间紧促,大家都散了,让他好好准备,收拾东西出发了。”

  知州听了,也连连颔首,“是是是,不能堵在这儿,都散了散了!”

  知州发话?,众人不敢再围堵,纷纷散去。

  江家的人终于有机会?冲上前,族长?一把抓住江泠的手臂,热泪盈眶,“三郎,你真是给我们江家长?脸了!”

  “开祠堂,这样的好消息也要告诉祖宗!”

  江泠淡淡扫他一眼?。

  族长?脸色僵了僵,又恢复笑意,“三郎,你放心,你们二房的产业我都叫人替你保管着呢,没人动过!就等?着你回去,你叔伯们都盼着你早日归家,咱们一大家子能团聚呢!”

  族老们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三郎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当初就不该由着老大老六他们霸占二房产业,将这孩子逼走!

  江氏虽是曲州豪族,可与省城,京师的世家比起来,就是个?小?门小?户,低贱的商人罢了,如今出了个?解元,江家从上至下都能改换门庭,以后不管是在曲州,还是省城,都能横着走了!

  三郎是读书人,天地君亲师,他总得要宗族支持的,族长?不信他不回去,以前他是置气,可事到如今,他们都求着他,供着他了,难道他还能不动心?

  江泠神情?淡漠,眼?底无波无澜,回视族长?殷切的目光,而后一点一点,毫不留情?地抽出自己的手臂。

  “我没有宗族。”

  江泠道:“这样的话?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我既已从族谱上除名,便不会?再回去。”

  族长?颤着声音,“三郎……”

  少年目色威严,沉声道:“也烦请老丈告诫族人,不要借我的名义行张狂之事,我自请除名有衙门的卷宗为证,从三年前开始就已与江氏无关。”

  族长?怔住,满脸懊恼。

  他们想将江泠认回去,但少年心意决然,不肯回头。

  面对他冷淡的目光,族长?只能领着人灰溜溜地回去,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热闹散去后,巷子里只余零星几个?人,一路上,每个?街道都在谈论?这件事,知州叫人在城门前放了数串炮仗,那喜庆的程度,堪比过年。

  叶秋水被妇人们围在中间,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叶小?娘子,你兄长?可有定亲?”

  “定、定亲?”

  叶秋水眼?眸微微睁大,懵住。

  她摇摇头。

  “没定亲,那真是好啊!”

  妇人们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喜色,江泠已经?十?八了,别家的公子这个?年纪,不说成家生子,侍妾少说也有两三个,而江泠没有背景,人又有疾,哪个?好人家会将姑娘嫁给他,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是解元,嫁过去就是享福,残疾又怎么样,人品,身体,别的方面好好的就行了!

  大家立刻派仆妇出去打听。

  人潮散去,叶秋水脸上的笑容僵硬,无奈,最后消散。

  她突然觉得啼笑皆非,以前,许多人说她蠢,非要收留江泠那样的罪臣之子,引得邻里排挤,就连吴靖舒也认为,她应该离江泠远一些,江泠的存在,对谁来说都是拖累,要不然,他亲族也不会?不要他,他的母亲也不会?和离改嫁,多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

  可如今,他吃了许多年的苦,终于金榜题名了,那些曾厌弃他的,鄙夷他的人又争先恐后的凑上前,腿疾,不再是缺点,而成了少年坚毅刻苦的象征。

  人心一向?如此?,叶秋水讥笑一声。

  江泠作为解试的第一名,莫说曲州官商,省城的大官们也要请他过去吃酒,许多宴席是推不掉的,叶秋水想,哥哥一定很忙,说不定家中现在一定挤满人了,所有人都在向?他道喜,她大概挤都挤不进去。

  铺子里的生意今天很红火,叶秋水忙不过来,一直到天黑,才有空歇息,她刚走出门,就看到街角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晚风拂动,他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衫。

  叶秋水眼?眸一亮,嘴角扬起笑容,大步奔上前,“哥哥!”

  江泠目光落在她身上,叶秋水抑制不住激动,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仰着脸,傻傻地笑着。

  “哥哥,你不是去知州家里吃酒了吗?”

  叶秋水听人说,知州在府里办了宴席,要江泠过去,为他庆祝。

  江泠出于礼数,去了,但没坐多久便回来。

  他没说话?,低头,递给她一份东西。

  叶秋水愣了愣,拆开巾帕,发现里面居然包着几枚点心。

  “宴席上的,想着你喜欢就带回来了。”

  江泠轻声说道。

  叶秋水回过神,不由一笑。

  她将点心捧在手中,仰头。

  “哥哥,恭喜你。”

  叶秋水说:“苦尽甘来了。”

  她没有像别人一样,祝贺他金榜题名,锦绣前程,只说苦尽甘来,他终于打破别人的偏见,用自己的实力让别人对他改观。

  她是真的为他高?兴。

  江泠唇角轻轻扬了一下,黑暗中,小?娘子的眼?眸明亮如星。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嗯。”

  越热闹,江泠越想看见她,她一定站在喧嚣的人群外,是真正为他高?兴的人,也是江泠唯一想要分享喜悦的人。

  所以,知州傍晚让人请他过去吃酒,江泠坐在繁花锦簇中,心里也只是想,桌上有叶秋水最喜欢的点心,要带回来给她。

  “走吧,回家。”

  江泠道。

  “嗯!”

  叶秋水与他一起离开珍祥街,往家走去,家门前的巷子里,还有喜炮的痕迹。

  过了解试,要去府城读书,应明年的省试,行程紧急,且省城的大官又等?着见江泠,他不日就要出发,耽误不得。

  叶秋水坐在桌前,拿着笔列单子,将要准备的东西写下来。

  这次与去省城应解试不同,衣冠,配饰,鞋袜都要准备好,且马上入冬,省城寒冷,叶秋水忙得都没空管铺子了,连夜请绣坊的绣娘赶制棉衣,长?靴。

  曲州的夫人们都在找她打听江泠的喜好,拜托她将礼物?

  转交给江泠,叶秋水被烦得受不了,心里无奈,可这些人都是她的老顾客了,不好直白回绝,叶秋水只好跑到制香的作坊里躲了几日,紧赶慢赶,绣坊做了几件棉衣,长?靴,夹袄,叶秋水将它们装进箱子里,对着列出的单子排查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临行前,江泠要赴许多宴,知州是曲州的父母官,他作主相邀推拒不得。

  江家悔得牙都要碎了,族人时?不时?在江泠现在住的地方附近徘徊,一看到他就要上前哀求,求他回家。

  解试后,四房还在幸灾乐祸,当得知江泠中了解元,江四爷与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又难堪,又害怕,族中想将江泠认回来,四房六房战战兢兢,害怕江泠回来要把产业夺走,如今有知州为他撑腰,四房不敢招惹。

  江晖没过解试,但考得比前两年好很多,他还挺满意的,四夫人与江四爷却气急败坏,听到族长?说起要开祠堂,祭告祖先,让江泠认祖归宗时?,江四爷几乎要跳起来,他们又气又惶恐,怕江泠找他们算账。

  “他要是敢与我们作对,我就弄臭他的名声,他不是想去参加省试吗?我看他名声臭了那里的老师还敢不敢要他!”

  江四爷昂起头颅,老二是罪臣,江泠是罪臣之子,他凭什么参加科考!

  看着父亲那疯疯癫癫的模样,江晖皱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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