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香行的人只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让她别同他们作?对,他们以为叶秋水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娇滴滴的,吓一下就哭,要什么给什么,哪成想,她发起狠来,一身戾气?,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让步。
魏行首意识到,她不?是个好拿捏的,要是真闹大了,对他们来说没?有好处。
几人脸上色彩纷呈,面?面?相觑,互相对视。
魏行首看?着她,语气?渐渐缓和?下来,“秋水妹子,我们糊涂了,同你闹着玩呢,你看?看?你的手都被划伤了,别激动,闹着玩的。”
“闹着玩?”叶秋水嗤笑,“可不?是这么算的,我铺子里的伙计被你们打成这样,难道也是闹着玩。”
魏行首的脸很黑,踟蹰片刻,“我向?你赔罪。”
他抬手,示意小?厮散开,趴在地上的两个伙计被打得鼻青脸肿,吃力地站起身,走到叶秋水身后,担忧道:“东家……”
“没?事,都退后。”
叶秋水目视前方,挡在他们面?前,气?氛僵持片刻,她缓缓垂下
手。
魏行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以后你们宝和?香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行吧?”
魏行首开口道:“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
行首松口,香行的其他人也缄默不?言。
叶秋水站在两个伙计前,沉声道:“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从此以后,我们几家互不?干涉,宝和?香铺不?入香会?,至于其他,与我无关,我也不?会?插手魏行首的事情,晚辈有错,确实急功近利,伤了和?气?,下个月,我会?关了城北的铺子。”
话音落下,几人面?上露出?喜色。
宝和?香铺分?店多?,原本只在珍祥街,后来又开到别的坊市去,抢了几家的生意,如今,叶秋水做出?让步,自愿关闭城北的铺子,皆大欢喜,他们再想闹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小?娘子好魄力,那就这么办吧。”
魏行首笑了笑,请她重新入座。
“不?必了,晚辈不?爱喝茶,诸位请便吧。”
叶秋水颔首告辞,几人也未曾阻拦,她领着两个伙计离去。
“阿进,元福,你们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一出?茶楼,她立刻问道。
元福摇摇头?,“我没?事,阿进怕是有些严重,眼睛都睁不?开了。”
另一名伙计先?被打趴下,嘴里都是血。
叶秋水皱着眉,神情不?忍、担忧,她轻声道:“我们先?回铺子,我找大夫给你们看?看?。”
他们坐上马车,带着货物回到珍祥街,看?到两人这鼻青脸肿的模样,铺子里的其他人也吓着了,连忙搀扶着伙计到后院休息,叶秋水找了大夫,挨个给他们看?过。
“还好还好,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擦擦药就好了。”
大夫说道,叶秋水听后,悬着的心落下,她的手也被包扎过了,花瓶震碎时划破手心,大概要好几日写不?了字了。
叶秋水安慰阿进与元福道:“这个月你们就不?用来了,好好在家里养着,工钱我也照常给,再额外给你们发十两银子。”
阿进与元福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伤口也不?痛了。
还是小?东家大方!
掌柜在一旁,不?禁忧愁,“不?过,我们真的要关掉城北的铺子吗?这也太欺负人了!”
叶秋水却道:“关了好,几间铺子而已,却可以免去被这些人纠缠,城北开不?了铺子,我们就开到别的地方去,小?小?一个曲州,不?值得我们这样争来抢去。”
曲州算什么,叶秋水的目标可不?只是在曲州称老大,香行的人为了这些利益勾心斗角,叶秋水却已经目光放到更长远的地方了。
她将图纸拿出?,找到胡娘子,和?几个老师傅一起,研究去京城开铺子的事情。
掌柜摇头?,“在京城开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知?道哪个路段的生意好吗?能在京师做生意的都是有靠山的人,咱们是小?地方的,斗不?过他们,还是别去冒险了。”
胡娘子抿了抿唇,“那里的租金比曲州贵上数十倍,一旦亏损,这些年攒下的老本就全没?了,我们亏不?起。”
叶秋水脸上的笑容逐渐落下,没?有想到大家都不?愿意。
“可是我想试试。”
叶秋水说:“我用我自己的钱,还有入股的那一份,我都带走,要是亏了,我不?连累宝和?香铺。”
“你这些年好不?容易才攒下那些钱,太冒险。”
胡娘子劝她,“那里的行情是怎样的,你打听清楚了?你知?道从哪里进货,知?道该怎么定价,你怎么吸引人来买你的东西呢?京师各行各业的生意,是被垄断的,我们这些贸然闯进去的人,根本融入不?了。”
她们一个接一个劝说,弄得叶秋水也有些犹豫了,她不?禁想,是不?是自己被京师的繁华迷乱了眼,所以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去京师闯荡?
叶秋水叹了一声气?,捏着图纸的手紧了紧,“我再想想吧。”
第八十二章 世界之大,一望无边。……
城北的铺子关了后, 香行的人果然没有再来找过麻烦,几?家井水不犯河水,平日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
去京师开铺子的想法被暂且搁下, 叶秋水心?里一直记挂着,盘算自己有多少本金, 够挥霍多久,其?实胡娘子她们说的也并无道理, 宝和香铺在?曲州有固定的客源,只要一直这么?开下去, 不愁赚不到钱, 而去了京师, 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没有靠山,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打拼,若是?亏损了, 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也要赔光, 那个?时候,她回到曲州,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么??
生?意场上原本就是?你来我往,今日倒下一个?,明日会?有另一座高楼筑起。
叶秋水不禁犹豫, 怕自己太贸然冲动?, 会?亏得血本无归。
宝和香铺的生?意依旧红火,夏末的时候, 叶秋水同一名番邦商人谈了笔生?意,许多人眼?红,可也奈何不了她, 她虽然不在?城北开铺子,可是?泉州府,省城却?多了几?家分店,香行的人很懊恼,觉得当时不应该同叶秋水闹僵,应该打好关系,拉拢她,但是?现在?懊恼也没用了,宝和香铺与他们划清界限,而那叶秋水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人。
店里进账多,大家的分红也多,掌柜笑着对叶秋水说:“小东家,您瞧瞧,咱们铺子越来越好了,这么?经?营下去,不愁吃喝,京师啊……那是?大人物的地盘,在?那里做生?意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谁,不说钱没赚到,反而将命丢了,还是?咱们小地方好,你说是?不是??”
叶秋水低低“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账目,上面的数字翻了几?倍,她赚了很多钱,几?辈子衣食无忧,小时候立下的目标早就不在?话下,可是?叶秋水现在?并不只是?想赚钱,她想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闯荡,去尝试,但也害怕失败,怕自己被打趴下。
*
秋天的时候,王绪维邀她一起去城郊骑马,叶秋水去了,发现王聿章也在?,半年不见,他长?得更高更俊了,也考上县学,据说明年要被举荐去国子监读书了,王家想办席庆祝,又怕太招摇。
王聿章见到叶秋水,忍不住同她说话,关心?她的近况,叶秋水礼貌地回应了几?句,他便旧事重提,说起想要提亲的事。
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后要去京师读书,半只脚踏进仕途,王聿章想,现在?重新同叶秋水提亲,她会?不会?动?摇。
但叶秋水拒绝得很明确,直言,自己的决定不会?更改。
王聿章很难过,找了个?由头回家去了。
有这一茬,下次王绪维再找叶秋水去骑马,她都借故推辞。
过了一段时间,王绪维陪王夫人来铺子买香,偷偷和她说,“芃芃,我哥定亲了。”
叶秋水诧异地看向她。
王绪维淡淡地笑了笑,“就前?几?天的事,是?秦学究的女儿。”
秦学究是?县学里的先生?,王夫人亲自去说的亲,王聿章被拒绝几?次,还魂不守舍的,王夫人恨铁不成钢,赶紧为他定下亲事,男孩子嘛,成家后也就认命了。
“等过两年,秦小娘子再大些就成亲。”
叶秋水点点头,“那恭喜你兄长?觅得良缘。”
“芃芃,我真?怕你因此与我疏远。”
王绪维忸怩了一会?儿,说道:“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你不理他就是?了,你得和我做好朋友。”
王绪维伸出手,拉了拉叶秋水的衣袖。
她害怕因为王聿章,芃芃会?避嫌,以后不和她玩。
“当然啦。”
叶秋水笑嘻嘻拍了拍她,“我与你情谊始终如一,不会?变的。”
王绪维终于松了一口气,问她,“那咱们过几?日还去骑马吗?我哥不来,我不让他来。”
“去!”
叶秋水答应道:“不过,我自己会?买一匹马,从前?那匹就不用再劳烦牵出来了。”
那匹马是?王聿章养的,娇小温顺,叶秋水不喜欢。
她喜欢高头大马,喜欢追逐竞技,喜欢风从耳边呼
啸而过的感觉。
改日,叶秋水去马场挑马,师傅看到她的模样,领她去看温顺的小马驹,告诉她,这些马性子好,适合小娘子骑,不会?乱跑,也不会?乱踹人,就是?胆小,腿短,脚程也慢,所以走不快,走不远,小娘子们都喜欢骑着出门?踏青玩。
叶秋水看了看,没说话,转而自己走到另一个?马厩,里面的马个?头高峻,看着便威风凛凛。
师傅说:“这些马呀,性子烈,不容易驯服。”
叶秋水问:“跑得快吗?”
“快,很多都是驿站送信用的。”
马很高,用鼻子睨着人。
叶秋水笑了笑,说:“牵出来,我试试。”
“小娘子骑不了,这些马很凶,还是?刚刚那几匹温顺。”
叶秋水沉声说:“我就要这个?。”
马夫打开栅栏,牵出她想要的那匹,体型健壮,与她个?子一般高,同来的伙计都忍不住腿软,劝说:“东家,咱还是?别试了,这要是?摔下来,可不得断两根骨头。”
“没事。”
叶秋水伸手,摸一摸马的鬃毛,“我就要这个?。”
她挑的小黑马不服生?人,拱了拱前?蹄,鼻子喷出热气。
叶秋水偏头躲了一下,跟着师傅一起走到马场,
她系上攀膊,挽起头发,打扮得干净利落,走上前?,马夫叮嘱她几?句话,将缰绳递给她,叶秋水踩着马镫翻身而上,还没坐稳,胯.下烈马果然挣扎起来,弓起身子,往前?蹬踹蹄子。
叶秋水身形看着纤瘦,腿还没有马的四肢粗壮,伙计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想扶又不敢伸手,叶秋水拽着缰绳,神情严肃,上下颠簸,梳好的发髻都乱了,那马倔强得很,沿着马场撒腿跑,试图将背上的人抖下来,叶秋水虎口都被磨出血了也没有松手,她想起马夫的话,时而趴伏下来,夹紧马腹,降低重心?。
伙计攥紧了拳头,为她捏了把汗。
叶秋水咬着牙,癫得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黑马一个?前?跃,她半个?身子都甩了出去,剩下一半死死扒住马背,手背的青筋几?乎撑破皮肤,越是?这个?时候,叶秋水心?里越生?起一股莫名的斗志,喉咙里似乎涌上一股腥甜,她磨了磨牙,沸腾的血液充斥于四肢百骸。
黑马沿着马场四处冲撞,马背上的少女发髻散乱,黑发飘扬,几?次都险些飞了出去,又在?最后一刻抓紧缰绳,重新坐稳。
不知道为何,尽管她看着娇弱,但偏偏身上爆发的血性比烈马还要强,从最开始的犹豫、小心?,到压制,她的气势越来越盛,手上满是?血,脸也磕伤了,嘴角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但笑得越发不羁、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