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 第109章

作者:帘重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看来,她是自由了。

第87章 薄云

  董事会议开了正好两个小时。

  他们都知道余温钧喜欢鲜花,因而香港办公室的桌面总会提前摆有一大束艺术插花作品。

  今天的插花素材用到了荷花。负责布置的人是泰国人,他耐心地把荷花花瓣折好,由外及里,一层又有层,数层中粉中透白的花瓣,仙气淡粉白,宛如温柔的霞光,中间是一抹黄色。

  余温钧对自己满意的东西,也能做到目不斜视。

  他的手,稳重且得体地搁在桌面上。

  余温钧记得,母亲也喜欢插花。但,母亲唯独不爱荷花。在切花材料里,荷花是一种不能依靠自己彻底绽开的花,腐坏得又快,简直是死亡之花。

  余温钧比起爱花,小时候更爱掐花瓣。

  最爱蔷薇科花瓣,柔若无骨,丝绒的手感,可以掐得稀烂。

  小男孩也喜欢掐荷花花瓣。

  荷花没那么娇嫩,然而光滑柔韧条理十足,即使轻微地搓揉也不会有花汁迸溅出来弄脏手。

  余温钧还喜欢去摸壁虎和金鱼。

  它们的皮肤滑腻冰冷,小小的在掌心很可爱,能感觉到它们微弱的心跳。

  这个毛病后来被他父母纠正了,男孩子要有教养,不准有那么多小动作。但也许从那时候,他的性格就可见一斑。

  *

  余温钧抬腕看了两次表,随后说:“我走了。”

  不需要解释离开的理由,他站起身,旁边的人也跟着站起来,剩余的私人银行高层送他坐上电梯。

  开会的地方距离美容院不远,因此没让司机跟着。他慢悠悠步行前去,再因为今天心情好,主动坐电梯来到42层。

  余温钧准备看看打扮好后的小姑娘。

  随后,他就知道贺屿薇的所作所为——“小姐并没做美容。她先走了。”

  “她去哪里?”他立刻问。

  美容院的人当然不知道。

  那一刻,余温钧也要遏制住想把什么东西掐得稀烂的冲动。

  五分钟后,余温钧站在贺屿薇曾经站过的位置,这是摄像头记录她最后停留的位置。

  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

  余温钧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尖锐的问题,自己是不是疯了?

  *

  抵达香港前,余温钧已经提前安排好贺屿薇在当地的司机和保镖。

  计划不如变化。

  小姑娘这一周在酒店房间里病怏怏地躺着,从来不外出。他就给那些随从放了假。

  今天早上,贺屿薇出现在他面前,余温钧的表情看不出,却暗中松口气。

  他也很高兴。

  高兴到,余温钧听弟弟指责她邋遢,也只是皱皱眉。他想,多大事。做个美容就可以改善,他的女人底子好。

  余温钧便像工作繁忙的男朋友,在上班路上抽空把女友送到美容院,嘱咐完什么时候来接她,就继续忙工作去了。

  而这一次,行事缜密的余温钧居然真的忘记派人跟着她。

  美容院的人自然也没敢拦着贺屿薇离开。

  ……她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对她放下心防?她跑了,他会怎么办。

  *

  天气依旧阴沉。

  台风这几日过境,带来雨、带来风、带来挥散不去的闷热,但街道极其干净,人来人往,每个过客的脚步都不停歇。

  不同于内地城市,香港的人口构成成分更为复杂,因为交通发达而连通东南亚,也有各种违法或灰色的“离开方式”。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拥有偷渡机会的地方

  余温钧独自站在繁华的铜锣湾广场,反复拨打贺屿薇手机。

  该号码无法接通。

  酒店的人去敲房间门,她没有回去。

  贺屿薇吃完早饭就被带到美容院,港澳通行证和其他身份证应该留在酒店,身上最多只有几千港币。

  对余温钧来说,香港是一座他从小就再熟悉不过的城市。

  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北方小城姑娘来说,香港是完全陌生的新星球。

  现在的问题是,贺屿薇在这个新的星球会去哪里?

  两个半小时不长,却也足够做很多事情。余温钧已经让人先去搜索刚才的大厦,生怕她折返,躲在里面。此刻,他正飞速地算计着自己需要调查的距离。

  她跟着自己来香港,难道是逃跑计划里的一环?

  余温钧很快就自我否认,是他拽着贺屿薇一起来的。他为什么带她来香港?

  是因为,余温钧不想让那个孩子离自己太远。

  他想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

  每天工作再忙,也想要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即使看不到,也要确切知道她就在酒店里躺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否则,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就会升起一股烦躁。

  余温钧从这一个小孤女的身上体会到,是呈指数增长的执着和焦渴。

  她的身体,早已经是他的盘中盛宴。她的心,正悄然握在他掌心。但依旧不够,余温钧深深觊觎且最想要嚼碎并吞进腹中的,还是那一缕极其清澈又飘渺的灵魂。

  男女关系也要讲究张弛有度。所以,他这段时间改走禁欲路线。不再逼着她献吻,不再碰她下面的那张甜美小嘴。

  世界上的小姑娘都不反感纯爱吧?

  她们想要所谓的“尊重”“平等”和“保持自我”?

  既然别的女人都想要拥有的东西,余温钧觉得,他不妨也给自己的女人一份,即使是拥有的错觉。

  他要她主动。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还要她为自己奉献出一切,包括爱情。

  然而无论怎么对她,贺屿薇的心扉依旧稳定地、严丝合缝地封闭着。明明是年纪比他小那么多的女孩子,偶尔会像个姐姐似的,很为难地看着他。

  哄着吧,她对他越发警惕。冷着吧,她该干嘛就干嘛。拉她上床吧,她现在纯纯傻傻地开始把他当床上的搭子。

  余温钧在一方面无奈,一方面也坚持判断。

  像贺屿薇这种人,本质是极为执拗的。她做任何决定时思考的时间都长,然而做出选择后,也会义无反顾。

  且,至死无悔。

  他准备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地引领贺屿薇,非要让她染上自己的颜色,让她那双清澈眼睛里生出贪欲。

  海水冷漠到,让人以为它足够温柔又宽容。

  *

  余温钧在几分钟内作出行动。

  通知酒店、随行人员和司机紧急寻找贺屿薇,甚至于,他已经思考动用港岛的哪些人脉和警署关系,接下来的三天,上天入地,且要在各个海关和口岸堵人。

  他拥有绝对的自信,贺屿薇只要剩一口气,整个港岛乃至维港的海底每个贝壳都翻个遍也会把她拽出来。

  余温钧刚要联系一个颇有威望的地头蛇,突然听到旁边的笑声,两个颇有姿色的都市女郎正在街头自拍。

  他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走到马路的对面,而这附近是香奈儿的快闪店。

  铜锣湾和涉谷、纽约时代广场有几分相像,不大的地方,密集的人流,明亮的平价广告牌,各种不同打扮的二十多岁年轻女孩子。她们背一个奢牌包,但是首饰、鞋和衣服却都属于快消品牌。

  再难听点说,普通阶级的普通女孩子。略有姿色但成千上万,毫不出奇。

  余温钧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同时,他的内心传来一个声音提醒,自己又因为她失控了。

  这是第二次。

  余温钧至今心有余悸,他在草原骑着马,远远地看着弟弟向贺屿薇挥出一鞭子,内心一瞬间所爆发的暴怒、杀心和焦虑。

  明明平常对弟弟们很宽容,一旦有东西推动,余温钧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六亲不认,斩草除根的。

  余温钧不讨厌却也不喜欢自己的这一面。

  他向来是一个有所保留的男人,很少允许自己在任何领域里放纵。哪怕是工作上,他都会在反复提醒自己要分清楚目的和手段,必须要撤回一些评判,才能更游刃有余地进行决策。

  而余温钧性格底色也是不允许他对什么事表现出非同的执着。

  他有弟弟们这一个缺点就够了。

  手机屏幕上,余温钧取消了和地头蛇的通话。

  他微微地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这是练习箭道多年所养成的习惯。箭道老师每一次在射箭前都

  会提醒:调整呼吸,把心关上。

  任何时候,任何局,都要“该放即放,清爽利索”。

  余温钧不缺女人,也不会被女人的任何痛苦和问题带着走,更不会卷入情感的长期压力和挣扎中。

  他所给出的爱,永远都是丰盛却冷酷的爱。

  如果,那个苦情的小孤女不惜演戏到这种程度都要从他身边逃走,那么,不如就让她跑两天,亲自体会到外面世界的冷暖。

  偷渡的风险很大,如果被抓决计没有好果子吃。而国外也并不是美好的乌托邦。全世界的富人和穷人,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贺屿薇想要体验颠簸、流离和被人鱼肉的苦日子,他就让她体验。然后,等她重重受创,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不行。

  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