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帘重
镇上医院的急诊大厅,贺屿薇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处理,还给脑部拍了个片。
余温钧直接把她丢给值班的急诊医生,但她再怯生生地叫住他。
余温钧站住脚步。
他的耐性其实很低。曾经嫌弟弟们在书房打架,会直接飞起一脚把他们都踹下楼梯,他讨厌听到别人的解释和借口。
贺屿薇此刻要对自己说什么?
无非是,感谢他“英雄救美”,再或者,她的情绪陷入崩溃,开始泪流满面地解释为什么要来到那个荒村。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并以为认为自己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再以受害者自居,为所做的蠢事找借口。
停顿后,小孩的声音颤抖却坚定响起。
她要说什么悲惨往事呢,余温钧对小保姆一点都不感兴趣——
“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余哲宁。我不想让他担心我。”她哀求说,“……对不起。但是拜托余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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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天气预报,据说仅有60%的准确率。
但平安夜的早上八点多,秦皇岛确实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等到早上十点,外面洋洋洒洒地白了一大片。而不远处的大海则依旧在咆哮着,在阴天里依旧不失旷阔感。
贺屿薇清晨时回到房间,简单洗澡会就立刻躺在床。
她后脑勺的头发被睡翘,喷很多水都压不下去,而为了遮盖唇上的破损而又戴起口罩。
幸好,贺屿薇平时在家给人的印象也就是总低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阴沉小保姆。
余哲宁的腿还不能自由走动。
外面天气又冷,谁都懒得出去,也就各自窝在酒店房间。
到下午的时候,余龙飞嚷嚷要打麻将。
三缺一,戴着口罩的小保姆也被按在桌子前。
牌桌上没有“仇人”这种概念,加上四人的岁数相仿,在一声声的搓牌声音里,倒是也能聊几句。
“今天是平安夜,晚上叫酒店的人准备一下,我们去海滩放烟花吧。迎接圣诞节嘛,总要有一个过节的气氛。”栾妍出了一个五万。
“别折腾,咱们这里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伤患。”余龙飞冷笑,“吃。”
“我是脚伤又不是眼瞎,根本不影响看烟花。”余哲宁说,“八条。”
余龙飞喜气洋洋地一推牌,和了。
栾妍的脸色从红变白,再有一个红中,她就有三个对子。
余龙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探头看了一眼贺屿薇的牌:“哈哈,盆栽姐这里压着两张红中。你虽然是新手,打牌算得还挺清楚。如果我和,是最小的牌。如果栾妍和的话,你得输上一大笔啊。”
余哲宁、余龙飞和栾妍三人的脑子都特别好,打麻将的速度很快。
贺屿薇的新手脑只能勉强记住规则,每次都被催着出牌。
很快开了新的一局,余哲宁出了一张冬风。
他随口说:“东风——东风夜放花千树。”
旁边就有人问下一句什么。
贺屿薇已经习惯照顾余哲宁的时候接他的话,便很小声地补全:“更吹落,星如雨。”
一瞬间大家都哇了声,不过目光都是看向门口。
原来,是余温钧随口问的那一句。
这位兄长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大清早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到下午才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余哲宁便说:“哥,帮顶一局。我得去卫生间。”看到贺屿薇也站起来要扶他,就好笑地说,“不碍事。你继续。”
余温钧沉默地解开西装后在牌桌坐下。
他一伸出手,牌桌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男人修长的手指关节处有很严重的淤青。
栾妍咦了声,立刻起身拿医药箱帮他包扎,
余龙飞再好奇却也不敢多问,笑嘻嘻地打电话让酒店拿两个冰袋过来。
只有贺屿薇定定地坐着。
她用尽全部的毅力盯着眼前的麻将,才能控制住手不要乱抖,更不敢看余温钧。
在场的人只有她知道,余温钧的手是昨晚打倒流浪汉留下的痕迹。
东风过了,大家继续新的一圈。
贺屿薇出牌的时候声音变得更小:“……七、七筒。”
她的下家就是余温钧。
余温钧边打麻将边对弟弟闲话家常:“爸让我们今晚一起吃饭。汪阿姨今天也在阿那亚。”
“什么?”余龙飞立刻抬起头,“老婊子来干什么?”
“他们
的小子在阿那亚有一个中学生足球赛。”余温钧说,“八万。”
“碰。”余龙飞的脸毫无喜色。
所谓“他们的小子”,是父亲再婚后又生的儿子,目前正读高中。
“既然他俩也在,哼,我今晚也要参加你们的聚会,现身去骂骂那一对没有廉耻的老逼鸟。”
余温钧就当没听见余龙飞的脏话,他提醒贺屿薇:“轮到你了。”
贺屿薇默默地出个七筒。
余温钧刚要推牌,却顿住。
等一下,小孩不是已经出过一次七筒。
在生意场上,余温钧也会摸两局麻将怡兴。倒不是没被人喂过牌,但玩得这么烂的弱者居然还敢给自己喂牌,也确实是头一遭。
他先从容地扫视一圈全场。
栾妍对上他的目光就双颊通红地低头,余龙飞想到父亲就心烦意乱。在场的人心思各异,居然谁也没发现这么明目张胆的喂牌。
他的目光最终冷冷落向始作俑者。
结果,旁边的椅子砰的一声,她居然因为过度惊慌而跌下去。
余温钧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屿薇在椅子后露出的一角蓬乱头发。
他心想,笨蛋又在琢磨什么?
*
余温钧只愿意顶一圈,余哲宁从厕所回来就继续接着玩。
无论如何,即使拥有新手运,结局肯定都是笨蛋惨败。
身为牌桌上最贫穷的人,屋漏偏逢连夜雨,贺屿薇足足输了9000块。
栾妍最近因为纸鸢的事一直都在躲着贺屿薇,却也不想彻底得罪她,便笑着说要替贺屿薇出9000块。
贺屿薇摇摇头:“我有钱。”
如果是她当服务员,大概根本拿不出来,但余家的工资颇丰。墨姨按月给她一沓厚厚的现金。
余哲宁之前嘱咐过,让她不要收余温钧的工资。贺屿薇便早已打定主意,等告别余家时什么都不带走,这笔酬劳也会悉数返还。
麻将输多少也无所谓,她只是变相地把余温钧发的工资,再返还给他弟弟们和他未婚妻。
余哲宁打圆场:“打麻将的筹码只是个彩头。开心就好。再说,龙飞,你还曾经——”
余龙飞一听这话,就知道余哲宁要翻自己推她进泳池的旧账。他翻了个白眼,也就不闹了。
栾妍待会要跟着余温钧去见他父亲余承前,先行离开回房间梳妆打扮。
余温钧再跟弟弟们说:“谁想去见爸,也换身衣服跟我走。”
第30章 北转南风
余哲宁原本不抗拒见父亲,但当他听到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阿那亚,皱皱眉拒绝一起吃饭的邀请。
余温钧也不强求:“我们露个面就回来。哲宁,晚饭等着大家一起吃。”
*
他们三人离去,服务员过来收拾麻将桌,余哲宁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外面的阳台上。
海浪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大范围内的雪已经停止降落,干燥的风却还刮着脸。
贺屿薇抱着毯子走到他身边,余哲宁转过头,第一句却问她嘴唇怎么回事,受伤了还是磕到哪里。
对上他关心的眼神,贺屿薇心中微暖,却又有一丝赧然。
亏自己觉得掩藏得挺好,但两人朝夕相处,余哲宁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异状,只不过,他当着余龙飞和栾妍的面很贴心地没有询问而已。
贺屿薇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余哲宁再笑问:“为什么对我道歉。难道因为昨晚做梦的时候遇到我,太害怕而受了伤?”
贺屿薇见他主动跟自己开玩笑,便跟着一起抿嘴。
两人隔着酒店的私人泳池,眺望大海。
沙滩上的游客很稀少,零星几个,也都是远远地站着,没有下海游泳的人或是用铲子挖沙的小朋友。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手,会很冷吧。”
余哲宁误会了她的来意:“哦,我的圣诞礼物来了?今天下雪,天气冷,晚上看烟火的时候正好能戴上你织的手套。”
烟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余哲宁淡淡说:“我打算安排今晚在海滩放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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