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所以几乎每次阮雾过来,看到的都是毫无形象躺在沙发上的陈疆册。
阮雾没有叫醒他,她抱着习题册,在一边认真做题。
然后等陈疆册醒来,看到的就是小姑娘专注的模样。
那阵子天气很好,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白色窗帘摇曳出微风的弧度。
陈疆册连日来的积郁,一扫而空。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说,心脏是前所未有的充盈感。
只是总有人打破这份静谧。
陈禹信一通电话打过来,阮雾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见陈疆册已然醒了,“你怎么不接电话?”
陈疆册起身,拿起手机往外走,留给阮雾安静的空间。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给我打电话?”陈疆册眉间沉郁,“我是个学生,每天都要上学。”
“你上不上学不都一样吗?反正是要去国外留学的。”
“……”意识到不管自己说什么,陈禹信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陈疆册揉了揉眉心,“又干什么?”
“我打算投资——”
“——不许。”
“我还没说完!”
“我没有翻垃圾桶的癖好。”
“陈疆册!”
陈疆册把手机往外挪了挪,即便如此,还是隐约能听见几句难听至极的脏话。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到声音停下来,他才把手机挪至耳边:“我再说一遍,陈禹信,你要是再敢整么蛾子,就不是把你放在分公司了,而是直接把你除名。你要么老实点儿待着,副总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每天在公司里玩玩手机看看电视。要么就给我滚出陈家,我也省的窝在这破地方浪费时间。”
陈禹信干巴巴道:“……那,那我也是为了陈家好,也是想赚钱。”
陈疆册道:“不需要,陈家不需要你赚钱,你只需要当个废物,别去外面惹是生非就行。”
陈禹信:“哪有你这样说你亲爹的?”
陈疆册:“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呢?如果不是你,我初中毕业就去国外的高中读书了,而不是留在国内;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南城待着;如果不是你,爷爷也不会一年进两次icu。麻烦你消停点儿吧。”
这通话说完,陈禹信没底气地“哦”了声,却还是嘴硬:“反正就怪我,全怪我呗,你们过得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去死行了吧?”
陈疆册:“你去吧。”
陈禹信随即又破口大骂。
陈疆册不愿再听,直接挂断电话。
他是不相信陈禹信会去死的,他这种人,自私,目中无人,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挂断电话,陈疆册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蓦地,天由晴转阴,阴霾密布,天边忽然下起了冷雨。
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气温骤降,唇齿间呵出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陈疆册转身进了屋。
屋里开着空调,暖气熏得阮雾双颊泛红。
见他回来,阮雾放下手里的笔,直勾勾地盯着他:“下周一是圣诞节。”
陈疆册不明其意:“嗯?”
阮雾说:“周一晚,我想请假。”
“……”
“我们去看电影吗?陈疆册。”
她通常都是乖乖地叫他学长,偶尔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叫他一声“疆册学长”,毕竟学长那么多,谁知道她在叫谁呢。
唯独现在,她柔软温婉的声线,喊着他的名字。
她比风还容易扫荡一切阴霾。
陈疆册笑:“之前怎么约你都不出来,今天怎么主动约我看电影了?”
阮雾颊畔浮着红晕,看起来像个告白的羞涩女生,可她眸光清明的不沾染一丝杂质。
她也笑:“我说的好像不够准确,我不是在约你看电影,我是在问你,能不能和我约会?”
-
请假,旷课,约会。
是阮雾从未做过的事。
然而这一天,阮雾把这三件事都做了。
请假离校,需要征得家长的同意。
阮雾打电话给她妈妈,没有任何隐瞒:“妈妈,今天圣诞节,我不想上课,想去看电影。”
阮母对此没有任何诧异,只是略微为难:“妈妈今晚有晚自习,不能陪你看电影哎,让爸爸陪你看电影好吗?”
“妈妈,我和朋友一起看。”
阮母嗅到了什么:“男朋友?”
阮雾朝边上的季司音使了个眼色,季司音立马接过话茬:“阿姨你好,我是阮雾的同桌,我叫季司音,我俩约好今晚一起看电影。”
阮母的语气,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你好你好。”
阮雾:“妈妈,你帮我和老师请个假吧。”
阮母:“好,妈妈待会就给她打个电话。哦对了,你看完电影几点,我让爸爸来电影院接你。”
阮雾说:“我们五点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课我就走,看电影加吃饭,大概三四个小时。那个时候你晚自习刚下课,爸爸要接你回家,你不用让爸爸来接我了,太费劲了,我自己打车回家。”
阮母问她:“钱够吗?”
阮雾:“昨天您和爸爸刚给了我生活费,够的。”
阮母于是放心了,挂下电话。
一旁的季司音听着她们母女俩的对话,只觉天方夜谭。
“为什么你请假看电影,你妈居然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他们知道的,我想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我。他们就算反对,我也可以逃课,与其压抑打击式教育,把自己的思想强行灌输在子女身上,不如尊重子女的意见和想法。拜托,十几岁正是爱玩的年纪,享受一下人生怎么了?”
季司音眨眨眼:“你爸妈要是知道你和男生看电影,会怎么样?”
阮雾想了想,说:“我妈应该会说,发乎情止乎礼,女儿你注意一点,不要对男生动手动脚。”
季司音:“啊?”
“哈?”
“什么?”
一连三问。
说完这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阮雾怡怡然离开。
两个人是在厕所里打电话的,季司音连忙追出去。
厕所外都是人,季司音压着声音:“你该不会今晚不回家吧?”
“回家。”阮雾深吸气,知道她脑海里在想什么,压重声音,提醒,“我才十五岁。”
“你要是十八岁你就不回家了吗?”季司音思维发散开。
“高中毕业谈恋爱的话,不回家也很正常吧?”
“……”季司音一脸呆滞,她评价道,“雾雾,你看着这么白,思想倒是挺黄的。”
阮雾顿了下,干笑:“谢谢你的夸奖哈。”
没过多久,阮母替阮雾请到假。
阮雾背著书包,拿着请假条,离开教学楼。
一个转弯,教学楼楼梯口,陈疆册手里拿着条围巾,整个人清风霁月般站在那里。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花坛,视线无意识扫荡,忽然转身,看见阮雾后,眼里笑意涤荡出来。
“来了。”
“嗯。”
阮雾踩下台阶,到他面前。
陈疆册看见她背上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他问:“书包里装了什么?”
阮雾说:“衣服。”
陈疆册:“嗯?”
阮雾说:“我总不能穿着校服和你约会吧?”
过于暧昧的话语,可经由她说出来,是那样的清白正经。他俩不像是去约会,像是约着一起写作业的。
陈疆册的车就停在教学楼外面。
学校放在教学楼外的石墩被人扯开,黑色库里南招摇地停在那里。
阮雾看了陈疆册一眼:“你能坐前面吗?”
陈疆册:“能倒是能,你叫我一声好听的。”
阮雾不说话,冷风细雨,衬得她双眼湿漉漉的,一眨一眨地盯着陈疆册。
陈疆册败下阵来:“行,我坐前面。”
阮雾露出得逞的笑:“谢谢哥哥。”
陈疆册往前迈出的步子,瞬间收回。
“……你刚刚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