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阮雾倚靠在位置上,目光远眺望向窗外,无垠的天,她眼里飘浮着淡然的云。
她这学期没有再给本科生上课,一下课就待在图书馆看书,或是写剧本。
周五没课,她难得懒散地在床上躺到十点。
下午三点多,季司音约她吃晚饭,地点定在市中心的购物中心。
已经是十一月初,阮雾出门时,灰暗的天好像要吞噬这座繁华城。
季司音订的是靠窗景观位,窗外是稀疏竹林。
季司音早就到了,已经点好餐,等阮雾到的时候,厨师已经在餐桌边切烤鸭片了。
阮雾坐下后问她:“怎么突然想起吃烤鸭来了?”
季司音说:“就想吃。”
阮雾:“怎么不和陈泊闻吃?”
她不太好意思:“陈泊闻不吃鸭,他说鸭肉有股腥味,不喜欢。”
阮雾就知道,评价她:“重色轻友。”
季司音一脸讨好的笑:“哎呀,待会儿去逛街,你看上什么,都由本大小姐买单,ok?”
阮雾淡笑了声,浑不在意地往嘴里塞肉。
吃饭时,季司音也心不在焉地,时不时把玩着手机。
阮雾无奈:“和谁发消息呢?”
还能是谁,“——陈泊闻呗。”季司音说,“他可黏人了,是因为还是大学生吗,好像有数不清的精力,每天都要和我见面,只要不拍戏不上课,我俩就待在一起。”
“那你挺辛苦的,天天去找他。”
“不是,”季司音说,“都是他来找我。”
“……”
“嗯,他来找我。”季司音脸上的幸福,是阮雾从未见过的,“我以前谈恋爱,都是主动找对方的人,可是这一次,是对方主动来找我。雾雾,我有种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是那种和别人在一起没有的幸福感。”
阮雾浅浅的笑:“挺好的。”
“不过他真的好有精力啊,怎么可以这么黏人?我以前谈恋爱也不这样,你以前大学的时候谈恋爱也这样吗?”话问出口,季司音连忙止住,她讪讪道,“……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我大学是异地恋,来回八个小时的高铁,哪儿能天天见面?”阮雾神色如常地回。
在季司音眼里,阮雾和周淮安分手,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周淮安也是她人生中的禁忌。
事实上,阮雾并不避讳谈及前任,前任对她而言和高中的同班同学没什么两样,高中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现如今,她只和季司音有联系。
她之所以很少提起周淮安,是真的,会觉得被爱的自己像个笑话。
于是晚餐结束,二人出了餐厅,往左是购物商圈,往右是南城著名的旅游景区,夜里有许多游客和本地人游湖散心,湖中也有音乐喷泉每个时间段亮起绚丽的灯光秀。
夜风瑟缩,季司音买了根路边买的淀粉肠,因是景区,淀粉肠的价格也水涨船高,要十块钱一根。
她问阮雾要不要吃,阮雾摇头:“晚饭吃饱了。”
季司音说:“你的胃没有合理安排空间,得腾出一点餐后甜点的空间。”
阮雾笑:“淀粉肠是餐后甜点啊?”
季司音嬉皮笑脸,说:“差不多,都差不多。”
她们在寂寂凉风中行走,天色黯淡,幽夜生香。
阮雾忽然说:“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和周淮安到底为什么分手?”
季司音吓得浑身一厥,手心一松,手里的淀粉肠应声落地。
她呆呆地看着阮雾,“……啊?”
阮雾把掉落在地的半根淀粉肠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她转身,垂了垂眸光,白皙的面容素净,纤尘不染。
时间随风呼啸前行,季司音觉得阮雾的眼像是凝固的冰晶体,空洞寡淡。
阮雾笑眼弯弯,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
她说:“我和你说说吧,关于我和周淮安。”
第25章
每每同学聚会,阮雾和周淮安都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抛去周淮安轰动一时的告白场面——比他们低好几届的学生都知晓这事,更有甚者纷纷效仿。但学校的老师总感慨,再也没有比阮雾和周淮安更优秀的校园情侣了。
那时的阮雾是英语和语文双科第一,周淮安是理综第一。
他们二人一同出现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照片紧挨着。
只可惜阮雾高考当天中暑加高烧,成绩远没有达到理想成绩,只超一本线六十分。而周淮安正常发挥,超一本线一百分。
阮雾去了省外的知名高校,周淮安留在省内,也是现如今阮雾读的南城大学。
即便是异地恋又如何,他们班所有同学都看好阮雾和周淮安。
而周淮安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确实是三好男友。
恋爱三年,他买的高铁票堆叠成小山;
他手机天气栏里的地址是阮雾所在城市的地址,天气变幻,他比阮雾还清楚。要下雨时,他会叮嘱阮雾带伞,即便阮雾没有带伞也没关系,他会叫跑腿的给阮雾送伞;
他请阮雾班上所有同学吃饭,他说我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麻烦大家帮我看着点儿她,别让别的男生有可趁之机;
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节假日,给阮雾送花,送礼物;
阮雾也曾以为,自己被周淮安好好地爱着、认真地爱着。
直到大三到大四那年,她确定保研后,收拾行李买了去南城的高铁票,打算给周淮安一个惊喜。
季司音:“我想这个惊喜一定变成了惊吓。”
阮雾说:“嗯,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的手牵手。”
季司音吓得快惊掉下巴:“……他出轨了?怎么可能?怎么会?他那么爱你不是吗?”
接连四个问句,季司音看着他俩一路走来,多幸福多甜蜜,难以置信耳朵听到的内容。
阮雾知道,但凡换做任何一个认识她和周淮安的人,都会觉得这是假的。
就连她自己,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倍感荒唐。
他所有的朋友、同学,都知道阮雾的存在。他的微信头像是和阮雾的情侣头像,他的朋友圈封面是阮雾的照片,他所有的朋友圈都是阮雾。
没有屏蔽任何人,连他的家人都知道并且认可她的存在。
她一度认为百年太短,不足以用来让她和周淮安相爱。
那年的夏天格外热,万里无云的盛夏,阳光灼热,蝉鸣声沸腾。
阮雾在图书馆附近的梧桐树下遮阳,她来得匆忙,忘了带伞,她拨通电话的时候还在想,待会儿周淮安见了她,肯定又要心疼地问她,“这么大太阳你怎么不带伞?万一中暑了怎么办?每年夏天你都要中暑的。”
他从不怪她,只心疼她。
电话等待音漫长,阮雾百无聊赖地往四周望,而后,视线定住。
周围的喧嚣与热浪,如同电影画面般,一帧一帧地停住。
唯有她的眼睛还在动作,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二人。
周淮安牵着一个女生的手,从图书馆出来。
电话无人接听,也没有人注意到阮雾的存在。
他们往外走,阮雾在后面跟着。
他们撑着伞,隔绝了燥热的太阳光。
阮雾拖着行李箱在太阳底下暴晒,眼里装着盈盈的雾气,潮湿酸胀。她始终没落下一颗泪来。
季司音问她:“你没有过去质问他吗?”
阮雾摇头,说:“没有。”
周淮安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校学生会会长。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和他打招呼,阮雾不想在大庭广众与他吵架。即便到此刻,她依然在维护周淮安的脸面。
“后来我回到酒店,冷静下来后,想了很久。”阮雾浅浅地笑,“其实说分手也没有那么难,双唇上下蠕动,牙齿碰撞——‘分手’就说出来了。”
“所以周淮安为了挽回你,在你面前跪下来了吗?”
“……”阮雾噗嗤笑了出来,“什么跪下来?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
每次同学聚会,聊起周淮安和阮雾分手一事,众口纷纭。
有人说,周淮安低声下气跪在阮雾面前苦苦挽留,阮雾还是毅然决然要分手。
也有人说,周淮安大老远跑去阮雾所在的城市,在她宿舍楼下站了一宿,都发高烧了。
还有人说,周淮安出国留学后,也经常回来找阮雾。
最后这点,遭到季司音强烈反驳:“我家阮雾一放假就和我待在一块儿,我是没见到过周淮安的,我问过雾雾,她说她和周淮安分手之后再没联系过了。”
“所以他没有跪在你面前啊。”季司音干笑。
“没有,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下跪。”
“如果他那天跪下来,你是不是会原谅他?”
“不会。”阮雾说,“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因为在我的心里,已经不爱他了。”
“那么多年的感情,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嗯。”
“你有后悔吗?和他在一起。”
沉默半晌,阮雾说:“没有后悔,毕竟他曾经对我的好是真的,他对我的爱,也曾让我很幸福过。”
十八岁的暗恋,在十九岁由他画上了暗恋成真的幸福句号。
阮雾很感谢周淮安,圆了她少女时期的梦。但也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