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吱
无论开始还是结束,看似主导权在陈疆册手里,实则每一个进退,都由阮雾决定。
这份感情看似不平等,但阮雾知道,她比任何旁观者都清楚,陈疆册给予了她,他从未有过的耐心和厚爱。
可是自认识他那天起,阮雾就清晰地知道,他们会有交集,但不会有结局。
她推开陈疆册的怀抱,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行李箱滚轮发出轻微细小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大脑在慢吞吞地运作。
陈疆册转身,跟同她下楼,最后还是体贴又体面地,让司机送她离开。
阮雾:“……不用了吧。”
“我哪次不是车接车送你的呢?”
“……”
“也不差这一次。”
陈疆册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阮雾到底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说,“陈疆册,再见了。”
她并不想说再见的,她觉得他们得回归到各自的正轨了,以后的人生,不要有任何的交集。
她在心底说,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从此以后,山南水北,再无相逢。
车开出去好远好远,后视镜里那个清晰的身影逐渐模糊。
阮雾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呢?她都已经走了,离他远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天色将暗未暗,陈疆册终于转身进屋。
身体先于大脑运转,脚踩着楼梯,他回了卧室。
以往她午睡,都会睡到这个时间点才醒。
陈疆册会赶在她醒之前,提早下班回家陪她,为了让她睁眼就能看见他。如同她每天早上,会强撑着睡意,目送他上班一样。
以前他推开门,会不忍扰乱她昏沉的睡意。
今天他依然动作幅度很小的开门,屋里空空荡荡。
床上每日都躺着像是与他恍若初见的爱人,居然毫无征兆地撇下他,离开了。
或许不是毫无征兆,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会有结局,所以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离开。
今天是合适的时机,是吗?
还是说,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了结局,所以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很爱我,对吗?
因为没有很爱,所以放弃得很干脆。
是这样吗?阮雾。
第30章
阮雾和陈疆册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
还未等众人追问细节,那年一场病毒来势汹涌,席卷全国。致使全国各地封城,各地高速通道设置森严的检查口,对每辆来往车辆的人员进行检查。
那年的春节是百年难遇的萧瑟冷清。
没有围墙的小区,被物业用铁丝网围上。
好在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备了不少存货。业主群的人选出代表,每周出小区一次,替人采购所需的生活用品和食品。
阮雾整日无事可做,宅在家里写剧本。
她妈妈看不下去,拉着她去院子里打羽毛球。打了不到五分钟,阮雾就耍赖皮喊累,她爸爸在二楼嘲笑她:“就你这身体素质,和你外婆有的一拼了。”
“胡说。”她妈妈反驳。
阮雾快要感动哭了。
结果听到她妈说:“她外婆的身子骨可咱女儿好。”
“……”
“……”
夫妻俩拿女儿寻乐子,彼此乐开怀。
季司音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阮雾甩下球拍,捡起放在休息椅上的手机。
电话甫一接通,还未等阮雾开口,季司音撕心裂肺的哭声穿过电流,直达阮雾耳边,阮雾既慌乱又紧张,问她,怎么了,哭什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对不起雾雾,我骗陈疆册你和我待在一块儿,今天旁羡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陈疆册被困在这边的酒店了。”
季司音的母亲是外省人,今年过年,他们举家去了季司音外婆家过年。
未料想一场病毒席卷全城,而季司音外婆家,便是病毒发源地。其他城市,只是大规模地封锁,大部分人还能自由地在小区内部活动。但季司音她们那儿不是,他们像是被关了场大规模的禁闭,连家门都出不了。
但凡出家门,都是送去医院的病毒感染者。
阮雾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复又追问:“你说什么,陈疆册去你那儿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季司音冷静下来,用哭腔明显的嗓音,把了解到的细节无一泄露地交代给阮雾。
许多人找季司音问过阮雾和陈疆册的事儿,季司音为了维护闺蜜的形象,自然说是阮雾甩的陈疆册。其实阮雾只和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俩结束了。到底谁甩的谁,阮雾没有说,季司音也很懂事地没有问。何必在失恋人的面前提分手呢?
季司音夸大其词,说我家雾雾谈恋爱的时候,一有假期就陪男朋友,只能从夹缝中抽出点儿时间给我。现在单身了,她所有的时间都是我的,我过阵子要去我外婆家,雾雾说她还没去过那儿,要跟我一块儿过去。
原本阮雾也打算去那儿找季司音玩几天的,只是二人商量好的时间是年后。
季司音说:“这话也不知是谁传到陈疆册那儿去了,听旁羡说,他是在封城前一天来的。”
封城前,那里就已经是沦陷重灾区,即便是远在外地的游子,都选择了不回乡。
“怎么办啊雾雾?”
“他们都联系不上陈疆册了。”
季司音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会不会出事啊?我再也不说谎了雾雾……”
阮雾心都揪到了一处,还要安慰她,“没关系的,他可能是没带充电器,我知道他这个人的,出门懒得带充电器,有时候连手机都不带。”
她能说服季司音,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挂断电话,尾音是平静的不含一丝焦虑,可她忽然跑回卧室。
楼梯被她踩踏,发出震天响。
阮父阮母隔着阳台两两相望,阮父问:“谁打来的电话?”
阮母说:“听声音,像是季司音,就是电话接通了,一直在哭。”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去问问。”
“哎。”
阮雾回到卧室,大脑清晰冷静,指间动作没有片刻的停顿,从黑名单里把陈疆册的手机号码拉出来。她不断地拨号,得到的回应,永远是客服平淡礼貌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期间她妈妈过来,敲了敲门,站在门边,接连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
阮雾才转过头,一脸的魂不守舍,问她:“妈妈,怎么了?”
“你怎么了吗?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什么事,”阮雾不想母亲过于担心,挤了个笑,说,“季司音的手机掉了,我正在想办法替她找回手机。”
前因后果,倒也能说通。
母亲离开后,阮雾明白一条路走不通,索性不再打他电话。
她全身都在冒冷汗,浸的内里单薄的秋衣,都有了湿意。可她整个人是尤为理智冷静的,在脑海里搜刮着曾经的记忆。
陈疆册和她说过的,他以前居无定所,常住酒店。
她借此打趣:“那你是不是全城的酒店都睡了个遍?”
他凉声,冷嗤:“少诽谤我。”
然后他说,他在希尔顿有个套房,常年包下,你要是哪天想过去住,直接报你的名字。
他说的是,直接报你阮雾的名字,不是报他陈疆册的名字。
许多事,哪怕回想起来,也会让人意难平地心动一场。
阮雾曲起双腿,搁在椅子上。
她双手抱着膝盖,试探地,拨通了那座城唯一一家希尔顿的电话。
希尔顿的工作人员接通了电话,阮雾很镇定地问她:“能帮我转接陈疆册的电话吗?”
“抱歉,我们不能透露客人信息。”
“那你帮我和陈疆册转达一声,就说他要是死了,我会去替他收尸的。”
“抱歉,这位女士……”
“他应该住在你们那儿的总统套房,他那种人要是发起火来,恐怕你们酒店的负责人都得奴颜婢膝地和他道歉。”阮雾如今也学会了他那份自如的高高在上,使唤人使唤的顺其自然,气势颇足。
但她到底不喜为难人,顿了半晌,温声道:“把我的话转达给他吧,你无非是打了通电话,说了几句话而已。你放心,他不会怪你的,说不准,等到解封了,他心情一好,还能让酒店的负责人给你升职加薪。”
对方犹豫了会儿,勉强道:“……我试试吧。”
显然,这招有效。
三分钟后,阮雾手机震动。
屏幕亮着,显示着的名字,令她眼眶一热。
电话接通,是漫长的缄默。
阮雾举着手机的手都在抖,嗓音却冷静得不像话,如今关系异变,不合时宜的关心只能成为变相的质问:“时局那么紧张,你跑去那里干什么?”
电磁波带来他散漫的一阵低笑,物资短缺的紧张时局,他还是那幅万事不上心的死态度,“听你的声音,应该没出什么事儿,那我就放心了。”
“需要你放什么心?”阮雾双唇泛白,说,“我们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