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濡尾
大家一起举杯祝叶希木生日快乐,叶希木咬着牙说真是太谢谢大家了,然后热水就药,一饮而尽。
这样热闹的气氛下,李佳苗头一次觉得叶希木又可怜又好笑。
“希木真是会给大家省钱。”孔子牛说,“本来我们商量好请你吃大餐的。”
文骁:“现在变成了我们自己吃大餐。”
翟放放:“小米粥也是我们爱的表达。”他做了个可爱的表情,两只手在胸前比了个心。
孟小眉:“哕!”
翟放放愤怒:“孔子牛你管管你老婆啊!”
李佳苗笑得要死。她终于明白了翟放放刚才说的话的意思,叶希木现在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很明显能看出他的笑也是发自真心。
大家都没有聊那条短信的事,也没人问叶希木到底是怎么生病的。叶希木想,其实在短信发出去之前,大家就都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还抱有侥幸之心,期待奇迹发生。
但现实没有奇迹。璐妈说的是对的,他只能做自己能做的,向前看。如果他放弃努力,就此被打败,就会辜负身边对他好的所有人。
*
下了晚自习,叶希木骑着自行车去了江滨大道的上游。昨天跑步的时候,在江边发现一丛野杜鹃开了花。昨天没来得及采摘,今天他要给母亲补上。
擎着两枝开得正盛的野杜鹃经过长江大桥时,他下意识地往桥上看了一眼。今夜的长江大桥风平浪静。
回到小区,在楼下,他又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黑黢黢的,没有亮光。
他发了一会儿呆,走进单元门,上楼。
打开门,屋子里一片寂静冷清,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回响。
放下书包,他把野杜鹃插在了母亲遗像前的玻璃瓶里,灌进去半瓶凉开水。热烈张扬的红为房间增添了几分色彩。
又是一个母亲的受难日,而母亲已经走了六年了。
他站在母亲的遗像前,在心里面告诉了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去峡江市补上了错过的体检,晚上同学给他过了生日,他没能帮上父亲什么忙,但是他真的尽力了,班主任璐妈让他向前看。
他拣好一些的事情说,会让母亲担忧的事情他都不说。看着照片上母亲微笑的模样,他觉得母亲应该是高兴的。他又长大了一岁,他成年了,母亲应该很欣慰吧。
叶希木把整个房子检查了一遍。阳台上的钱包、钥匙和手机不见了,衣服也收走了。
他的卧室里面,床铺好了,被子叠成了一个比较少见的三角形。床头柜上的甲硝唑被带走了,衣柜里的高一校服少了一套。
除这些之外,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
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纸条,笔迹或者什么的。
她走得很爽快,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好像昨晚她没有来过一样。
心头冒出了一种似乎是失落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是他能期待什么?
叶希木去洗了个澡。淋浴间其实很狭小,不知道为什么,他反复想起她昨晚靠在墙边的模样。他闭上眼睛,让热水从头到脚冲刷下来,他强迫自己忘记。
洗完澡,他觉得自己没有再胡思乱想了,于是回到卧室写作业。他有很强的专注力,无论怎样被干扰,只要做一道压轴难度的数学或者物理大题,就能立即彻彻底底地进入浑然忘我的心流状态。
然而写到一半,他忽然听见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很轻,他觉得应该是隔壁的,因为这么晚也不会有人来敲他的门。
但是又写了一题,敲门声还在响,甚至变大了。他仔细倾听,确定声音来自自家的大门。
叶希木的心悬了起来。莫非是父亲那边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警察来了?
他急忙起来,穿过漆黑的客厅,走到门口,谨慎地拨开猫眼上的盖子往外看。
敲门声停了,门外的楼道一片漆黑。
叶希木正怀疑是什么恶作剧,忽然听到极轻细的“锵”的一声,一枚小小的火焰闪现在黑暗之中,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轻艳绮丽的面孔。
火焰一闪即灭,面孔就像一张幻象,瞬间又在黑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希木想也没想,飞快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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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44章 生日(下)(二更)
楼道的声控灯大约是坏了,开房门有很大的响动,灯也没有亮起来。
但借着楼道口微薄的光,叶希木确定面前的人真实存在,不是他那一瞬间的幻觉。
“锵”的一声,那枚细小的火焰又亮了起来,这次叶希木看清楚了,季辞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金属打火机。
“叶希木,楼道的灯坏了,你家的灯也坏了吗?”
叶希木这才反应过来,按亮客厅的灯。
灯一亮,叶希木突然开始后悔,后悔自己门开得太急,忘了自己穿的还是一套高一时候的旧衣服。这套短袖T恤和长裤的料子不好,经过长年的水洗反而变得更大了,刚好适合他现在穿。而且因为又薄又软,他拿来当睡衣穿。
他感觉到季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低头一看,只觉得灯光下自己的衣服被洗得发白,软趴趴地贴在身上,显出身体的轮廓,简直难看得刺眼。他不自觉地往暗处躲,说:“我去换一下衣服。”
要走的时候,季辞拉住了他的手腕,打火机冰冰凉凉地隔在他的手背和她的手心之间。
她说:“不用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叶希木愣了一下。
季辞在门口脱了鞋子。她身材比例极好,就算不穿有跟的鞋子,也显得十分高挑,双腿修长。
叶希木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没有拆封的拖鞋给她。
但季辞只是看了一眼,说:“我不喜欢穿男的的鞋子。”她穿着袜子走进来。
如果没有昨晚,叶希木很可能会觉得季辞是嫌弃。但是昨晚,她没有穿他给的崭新的衣服,而是穿了他穿过的旧校服,他就知道她纯粹就是挑剔。
他家已经六年没有女性踏足过,家里没有准备任何女性使用的物品。眼下他只能庆幸自己把地面瓷砖拖得很干净,应该不会弄脏她的袜子。
季辞手里拎着一个小盒子,走到餐桌边,把小盒子放在了餐桌上。她转过头,看到叶希木站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她于是靠在餐桌边上,继续打量叶希木。
最后还是叶希木憋不住,走去旁边饮水机,说:“你喝热水吗?”
季辞牵了一下嘴角:“我不喝。”
叶希木被这个不友好的回答闹得不知所措,只好还是给她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季辞拿起杯子,是个新的很厚实的没什么花纹的玻璃杯,应该是超市买日用品赠送的。她摩挲着杯壁,像在取暖,问:“在写作业吗?”
叶希木点点头。
季辞放下杯子:“那好吧,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她站直身体,往门口走。
叶希木叫住她:“你今天去打破伤风针了吗?”
“打了。”
她回答得太随意,叶希木有点不相信:“真的吗?”
季辞没好气地笑了:“这还要骗你啊?”她指指胳膊三角肌,“给你看看针眼儿?”
叶希木摇头,“不了。”
他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还能有什么话说,然而房子很小,走去门口就几步路,他还没想出来,季辞已经走到门边,手撑到门上打算穿鞋。
叶希木一个大步跨过去,问:“那你过来……做什么?”
“给你送一个礼物。”她指指桌上的小盒子。那个盒子真的很小,也就叶希木巴掌大,盒子上什么文字和图案都没有,叶希木看不出是什么。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季辞偏偏头,说:“感谢你昨晚上救我帮我?”
叶希木说:“那没什么……”他突然咳嗽了一下,还吸了一下鼻子。
望着他好像有些没有神采的面孔,季辞撑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
她其实白天有想过,昨天叶希木和她一样落了水,但把浴室先给了她用。叶希木是什么时候洗的澡?后来又冒着大雨出去买药,照料她一晚上,他会不会感冒生病?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探叶希木的额头。
但是手伸到半路,她突然停了下来。
还记得第一次和叶希木见面,在老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去探他额头的伤口,他躲开了。
有一点尴尬。她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却看到叶希木这次并没有躲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甚至觉得他的额头好像离自己的手更近了一些。
于是掌心还是落到了他的额头上。
还好,没有发烧。
季辞的目光透着探询,叶希木说:“我吃药了没事了。”
看来确实是生病了。季辞说:“你病了今天怎么去体检?”说着拿起他的左手,叶希木下意识地想要缩手,但生生忍住了、季辞看到了他手背上发青的血管,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针眼儿。“都严重到挂水了?”
叶希木却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体检?”
“李佳苗说的。”季辞说,伸手拍拍旁边墙上的月历,“这上面不也写了吗?你还标了我哪天走?”
叶希木瞥见那个胖飞机,脑袋里嗡的一下,但还好季辞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季辞看着他,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像是非常失望一样。
叶希木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听见她说:我今晚为什么过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叶希木?一丁点儿想法都没有吗?”
叶希木屏住呼吸,其实他心里有一个推测,但他很不希望自己的期待落空,所以降低自己的期待。“你不是说……”他迟疑着说,“感谢我?”
季辞又叹着气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走到餐桌边,细心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清甜的蛋糕香气就飘了出来。
“季辞?”叶希木小声说,心脏像是被提了起来,他的期待竟然成真了。
包装完全拆开,里面是一块很小的慕斯蛋糕,表面铺着褐色的可可粉,上面有一棵用巧克力、奶油和饼干棒做的树木。蛋糕的精致程度叶希木没有见过,他十分确信这是在江城这种小县城买不到的蛋糕。
季辞把装餐具和蜡烛的袋子也拆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叶希木没忍住问。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吗?”
叶希木摇摇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月历,再次确认他并没有在上面标出自己的生日。
是别人告诉她的吗?迟万生?李佳苗?都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