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克定食
路琼只是笑笑没反驳。
旁人看到的是她绕着陆明霁转,他指东她就不敢往西,实则她是在?满足自?己。
她很喜欢陆明霁吗?
不是。
她是享受宠爱陆明霁的过?程,就像是在?养一只高?贵冷艳的缅因猫,开心时玩一玩,不开心时有他陪伴,日子不至于太难过?,无非是个乏味生活里的乐趣。
如果有一天不再喜欢,抛弃也?行。
主动权从始至终都握在?她手里。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暗想法,路琼压在?心底,谁都没有告诉过?。
*
学期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路琼买的第二天早上回?家的车票。
陆明霁送她去车站,路琼要求的。
各学院期末考试时间?并不统一,计算机学院两天前就考完所有科目,陆明霁没急着回?家,留下来陪路琼。
当然?也?是路琼要求的。
路琼每次提出的要求,陆明霁都同意的很勉强,表面不情不愿,行动起来却不拖沓。
少爷的心思路琼看破不说破,并将其归纳为?情趣。
京北各高?校放假时间?都大差不差,车站多是路琼这种拖着行李箱的大学生。
到车站后,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路琼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两个连着的座位,拉着陆明霁坐下。
路琼东张西望一番,看到她右边女生手捧着一杯豆浆,问她是在?哪买的,女生斜指向楼上。
她道声谢谢,扭头问陆明霁:“你喝不喝豆浆?”
“不。”
陆明霁接到她起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路琼猜测可能是他起太早,没睡醒。
她买的那趟车的确很早,因为?早班车票便?宜,他们从学校出发时天还才蒙蒙亮。
路琼坐直身体,抬高?肩膀:“你靠着我眯一会?儿?”
陆明霁懒懒散散地?扫视她一圈,还是:“不。”
有损他形象。
怎么样都不行,又?是在?闹脾气?。
路琼想不出哪里又?惹到这个气?包:“在?生什么气??”
陆明霁否认:“我没有。”
路琼叹气?:“我们接下来一个月多月见不到,你还要跟我闹别扭吗?”
陆明霁觑她:“你自?己非要走这么早。”
“一样的座位,晚点的车票贵小一百,不划算。”
陆明霁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理解她克勤克俭的节省很正常。
路琼这人,有时候脑子灵光,有时候卡顿的呼呼冒傻气?。
陆明霁懒得跟她掰扯,手也?不想再给她牵。
说抽就抽。
陆明霁挣脱的前一秒,路琼福至心灵,瞬间?逮住他欲要逃跑的手指:“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原来他说的“早”和她说的“早”不是一回?事。
陆明霁不承认:“没有。”
路琼笃定:“你是。”
“你少给自?己贴金。”
“好了?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路琼加重“很”这个字音。
陆明霁说话越是难听就越证明路琼猜测的正确性?越高?。
都是他掩盖内心真实想法的幌子。
陆明霁这人矫情得不行,被人揭穿他真面目他羞恼,没人发现他又?生气?。
“你别生气?,下次我再买晚点的车票。”路琼拇指指腹来来回?回?揉着他手背:“或者我早点回?来。”
她第一次连着几个月不回?家,小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她还挺不放心的。
陆明霁语气?硬邦邦:“不需要。”
“你不想我吗?”
“不想。”
路琼趴到他胳膊上:“真的?”
陆明霁头扭向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陆明霁。”
“……”
“陆明霁。”
“……”
“陆明霁。”
“……”
连叫三?遍他名字,路琼眼前的后脑勺巍然不动。
她看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发车,检票口已经排起长队。
路琼捏着他掌心催促:“我就要走了,你回?头。”
陆明霁冷着脸:“干什——”
“么”字停在?嘴边,右侧脸颊一暖,轻如羽毛的一个吻落在?上面。
路琼浅浅一碰就分开,她看着他眼睛:“我会?想你的。”
话说完,她留下一句“开学见”,拉上行李箱往检票口?走。
背影渐行渐远,淹没至人群中。
留下陆明霁在?原地?心跳如擂。
*
京北到青省的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
路琼抢到下铺硬卧的车票,看看书?玩玩手机再睡会?儿觉,车程不是特别难捱。
只不过?一天一夜火车坐下来,多少有点不舒服,同隔间?上铺的大爷呼噜声震天响,她一晚上睡得迷迷瞪瞪。
隔天早上抵达青省西市,路琼眼底有些泛青。
车站有客运大巴,十分钟后正好有一趟开往岷县的班车,路琼买票再进站,对应着车牌号找到那辆客车,放好行李,在?靠窗位置坐下。
去县城的一路上还算平坦,县城回?村的那条道才最难走。
路琼家里是岷县下属的一个小山村,各方面资源都落后,村里没有一马平川的柏油路,都是人们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土道,坑坑洼洼,一经下雨冲刷,道路就会?随机变换成另一种样子。
客车不允许通行,怕出危险,在?柏油路的终点停车。
回?村还要再走一个多小时,路琼运气?好,遇到村里一位去县里儿子家赶早回?来的老?伯,老?伯先认出她,就载她一段。
老?伯跟她热情闲聊:“点点这次回?来多久啊?”
点点是路琼的小名,小老?太太取的,她没什么文化,小学都没读完,老?一辈人又?都迷信贱名好养活这一说法。
不过?“路琼”这个名字,小老?太太倒是没随意。
她妈生完她没多久,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上户口?前小老?太太问她妈她叫什么,她妈根本不用心,就地?取材,说叫路穷。
姓氏小老?太太没意见,随她妈姓,她嫌名晦气?,本来家里生活条件就不好,还要带在?名字里宣扬。
不再问她妈,抱着她给她去上户口?时,小老?太太问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含义好的字。
工作人员耐心找出几个字,小老?太太一眼相中“琼”这个字。
巧得很和穷同音,意义却大相径庭。
穷指一无所有。
琼,是美好且珍贵的。
三?轮车噪音大,老?伯没等到路琼回?话,以为?是自?己没听见,偏过?头拉长音:“啊?”
路琼回?过?神:“寒假放一个月。”
“那挺好那挺好。”老?伯夸赞:“咱们村十几年就出你这么一个大学生,还考到京北那样的大城市,真是不容易。”
他感慨:“上一个大学生还是你妈妈,可惜……”
老?伯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止住:“别往心里去啊点点,伯伯我嘴笨。”
路琼不在?意这些。
村里民风淳朴,偶有口?角,但都没坏心眼。
况且,她妈的事情满村皆知。
她妈当年学习也?很好,十几年前岷县的教育资源更为?差劲的情况下,她妈还能拿到一所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很了?不起。
高?考结束那年暑假,她妈外出打工赚学费,想减轻点家里负担,结果遇人不淑,在?舞厅打工时对她生理意义上的爸一见钟情,被骗身骗心,刚上大一就怀孕休学,生下她后才知道对方已有未婚妻,婚期将近。
那个男人不爱他的未婚妻,但也?不会?反抗家里悔婚转而娶她妈。
除了?虚无缥缈的承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妈。
她妈性?格随小老?太太,刚烈。
真真切切爱过?,经不住这种欺骗与打击,受到重创后一蹶不振,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