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岫
秦咿:……
胡说,她根本没咬他那么多?次!而且,明明是?他吻她更深,以至于她嘴巴里全是?从他那儿渡来的海盐薄荷糖的味道……
就在?秦咿被带跑了思绪时,梁柯也又发来一句:【也没人给我送药,不知?道时候才会好?。】
这?个语气?,怪可?怜的。
秦咿瞥了眼放在?床边柜子上的购物袋,里头都?是?梁柯也给她拿的药,消炎的、祛疤的、冲洗伤口的,林林总总。
她一时有?些恍惚,再回神时已经?离开房间,到了一楼前台那儿。
民宿老板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大哥,抱着iPad刷短视频。
秦咿问他有?没有?口腔溃疡药和创可?贴,有?的话麻烦各拿一盒,给203那位姓梁的客人。
常用药老板都?有?准备,他边找药边随口问了句:“那位梁先生也是?来写生的?要创可?贴,是?削铅笔割到手指了吗?”
不是?,秦咿在?心?里回了句,创可?贴是?为了让姓梁的遮住脖子和锁骨上的印子。
她留下的那些印子。
罗溪兮和几个朋友正聚在?大厅的沙发区里聊天打游戏,目光似有?若无地往秦咿身上瞟。秦咿不看她们,含糊地对民宿老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斜侧里,忽然传来一声——
“秦咿。”
是?蒋驿臣。
他穿一身运动服,应该是?刚跑完步,出了不少汗,走到秦咿面前对她说:“晚饭时怎么没在?餐厅见到你?”
秦咿想起那条蒋驿臣发出又撤回的消息,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平淡道:“我不太饿,也没什么胃口,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他们说话时,老板从柜台后出来,上楼去给梁柯也送药,iPad没关,循环播放着某条短视频,音乐声特别吵。
蒋驿臣上前一步,离秦咿更近,正要说什么,沙发区那边有?人拔高嗓门?——
“别打手游了,眼睛疼,我们玩‘立水瓶挑战’吧!哎呀,规则很简单——找个纯净水瓶,灌小半瓶水,每人扔一次,落地时瓶子能直立在?桌面上就算赢,立不住就是?输。赢的人没奖励,但是?,输的人要说一句‘舔狗名言’,越舔越好?,不能重复!”
罗溪兮的声音。
音落后,周围一片叫好?,都?嚷着要玩。
这?规则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秦咿扭头看过去。
穿白T的男生率先进行挑战,他用力一抛,瓶子在?半空转了个圈,掉下来横倒在?桌面上。
没立住,挑战失败。
旁人的起哄声里,罗溪兮贴在?白T恤耳边说了两句话,之后,那男生笑嘻嘻地开口:“舔狗当然要日常问安——宝贝,早安;宝贝,午安;宝贝,晚上吃饭了吗?”
这?话说完,其他人只是?笑,蒋驿臣的脸色却难看起来。
另一边,游戏还在?继续,第二个做挑战的是?罗溪兮,她明明将水瓶立住了,是?胜利者,偏又说了句:“日常问安是?低级舔,太low,高级点的应该说——宝贝,去见他的时候记得涂我送你的口红,那个颜色最适合约会。”
“艹,绝了!”
“狗中之王!”
又一阵乱七八糟的起哄。
蒋驿臣的脸色已经?没法看,他绕过秦咿直奔罗溪兮,硬邦邦地丢过去一句:“有?话直说,弄些怪声怪调的,你恶心?谁呢?”
秦咿暗暗叹气?,这?行为简直笨到家,相当于把脊梁骨往人家手边送,上赶着等人来戳。
罗溪兮好?整以暇地窝在?沙发里,怀里还塞着个抱枕,她嗤笑了声,“这?是?游戏里的惩罚规则,我们说着玩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蒋驿臣明显不是?个会吵架的,直接噎住。
场面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
秦咿觉得这?群人实在?无聊,不想理会,转身上楼梯。当她踩住第三级台阶时,罗溪兮的声音再次传来——
“更何况,世道变啦,当舔狗不丢人,那首歌怎么唱的——不顾一切追求真爱,苦尽甘来。有?些男的看上去潮帅潮帅的,又傲又难搞,说不定背地里也在?对人摇尾巴呢,都?是?池塘里的小鱼苗,分什么高低贵贱!”
穿白T的男生生怕气?氛不够乱,捏着嗓子唱起来:“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
秦咿停下脚步,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也收回来,垂在?身侧握了握。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她扭头回到那帮人面前,“你们玩得真有?意?思,能不能带我一个?”
秦咿话说得热络,语气?却是?冰冷的,无一丝起伏,反差感强烈到让人心?里发虚,猜不准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罗溪兮虚得最明显,耀武扬威的劲儿收敛了下,甚至躲避着不和秦咿对视。
白T男是?来旅行的游客,不是?画室的学生,他搞不清这?里头的弯弯绕,见秦咿长得好?看,立即把玩游戏用的水瓶递给她,笑着说:“一起一起,玩游戏就是?人多?才热闹!”
秦咿将水瓶握在?手里,上下掂了掂,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把瓶盖拧松的,直到瓶子奔着罗溪兮飞过去,冷水泼了她满身满脸,罗溪兮一声尖叫,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倒抽口气?,连蒋驿臣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空瓶子落在?桌下的地毯上,滚了两滚。
秦咿不理其他人,只看着罗溪兮,语气?浅淡地说:“我不会讲什么‘舔狗名言’,只知?道一句老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罗溪兮一身狼狈,水珠掉进眼睛里,激得眼球酸疼。
白T男见双方都?是?女?孩子,想趁机装逼,抬手往秦咿面前一指,语气?很冲地说:“有?你这?样玩游戏的嘛!欠……”
话没说完,什么东西贴着他的手臂飞过去,“咚”的一声,扎在?沙发前的实木桌面上。
这?招来得突然,白T男哆嗦了下,其他人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瞪大眼睛看过去——
一支蓝色飞镖,金属镖针入木三寸,力道强劲。
白T男脸色发白,他有?种感觉,和桌面相比,扔飞镖的人更想扎穿他的脑袋。
秦咿像是?感应到什么,扭头朝二楼看,围着木质栏杆的回廊里,梁柯也腿长,踱着步,慢吞吞地从一根廊柱后绕出来。
他大概刚睡醒,神色有?些倦,垂落的额发略微遮眼,却遮不住沉在?眸子里的戾气?。脖子和耳朵后面都?贴着创可?贴,有?种混迹街头的痞劲儿,又因为身段太过出挑,寻常的运动裤和T恤衫套在?他身上,也有?一股无法无天的气?势。
随着梁柯也下楼,逐渐走近,大厅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的气?氛,紧张、压抑,还有?点蠢蠢欲动的燥。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都?看见,他带着手表和戒指的那只手,修长干净的手指把玩着一支蓝色飞镖。
和刺在?桌面上的那支一模一样。
民宿老板玩着手机,头都?不抬地说:“损坏东西是?要赔钱的。”
梁柯也散漫地应:“记账,双倍赔你。”
说话的同?时,他扬手一掷,又是?“咚”的一声,第二支飞镖飞过来,和先前那支并排,戳立在?桌面上。
众人肩膀一缩,气?氛更静了,鸦雀无声。
梁柯也走到秦咿身侧,垂眸看她,秦咿刚要说什么,梁柯也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秦咿神色一顿,心?跳最微妙的时候,梁柯也的手指又移到她耳垂上,软软捏了下。
简简单单两个小动作,把想保护一个人的那种意?味渲染得格外?浓烈,人尽皆知?。
旁若无人地亲昵,光明磊落地偏护。
秦咿原本没觉得多?委屈,被人造谣说小话这?类事,她经?历过太多?次,已经?麻木,但是?,今天不同?。
可?能是?梁柯也的掌心?太温暖,也可?能是?他的眼睛过于深邃好?看,让秦咿有?点想哭,就像时刻被要求必须让着弟弟的小女?孩,突然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完整的只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
那些孤单散落的情绪全部被人捡了起来,清理干净,放在?足够柔软的地方,妥帖保存。
这?种滋味,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梁柯也似乎觉察到秦咿的触动,手滑下去,握住她的腕。
他牵着秦咿的手,走过沙发区,白T男不由自?主地后退、让路,身上那点痞气?被梁柯也彻底压住、压死,偃旗息鼓。
大厅里有?台自?动售卖机,梁柯也买了两罐饮料,冰可?乐和果汁。他将果汁递给秦咿,秦咿没接,她想到什么,眼神落在?那罐可?乐上。梁柯也看着她,过了会儿,似乎也想起什么,勾着唇角,淡淡一笑,转而将可?乐给她。
秦咿也笑,泛着水雾的红色可?乐罐沾湿手心?,凉丝丝的甜。
众目睽睽下,买完饮料,梁柯也送秦咿回房间,问她明早几点开始外?出取景,秦咿小声回答了,他又摸摸她的头发,说晚安,然后,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从头至尾,他没看沙发区的那些人一眼,没对他们说一句话。
彻底无视,狷介得不行。
蒋驿臣一直看着他们,看秦咿,也看梁柯也,喉结艰涩滑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连被当成是?对手的资格都?没有?,还能说什么呢。
-
回到房间后,秦咿依然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她又冲了遍澡,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床边柜子上的红色可?乐罐,有?点出神。
故事的最初,弯月桥公交站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梁柯也第一次给她解围,就是?让秦咿送了他一罐可?乐。
“一把年纪的人,饭不能白吃,礼貌和尊重总要懂一样吧?”
“别活得那么无药可?救!”
他对狼尾头那些人说过的话。
时间过去这?么久,梁柯也这?脾气?一点儿没变——
护短、坦荡、有?仇必报。
是?啊,他一直这?样,光明磊落、不欺暗室。
他一直是?最好?的。
又过了会儿,涂映从外?面进来。
她背包都?顾不上摘掉,鞋也不换,掀开被子把秦咿挖出来,兴冲冲地追问:“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各个小群里都?在?聊你和梁柯也,都?传疯了!”
这?次下乡写生,除了发公共通知?的大群,学生间还建了不少小群,这?会儿各种各样的消息满天飞,甚至还有?照片和小视频。
秦咿耐不住她磨,坐起来,简单说了说。
说到泼罗溪兮一身水那段时,涂映一巴掌拍在?秦咿肩膀上,豪爽道:“干得漂亮!早看她不顺眼了,干啥啥不行,嚼舌头第一名,贱得慌!”
秦咿被拍得直咳嗽,涂映想拿水给她喝,扭头看到那罐冰可?乐,正要伸手,秦咿连忙拦住:“别,别开,我不喝那个!”
那是?要留着作纪念的,怎么能喝掉!
涂映没多?想,另外?找了瓶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秦咿,忽然说:“你这?么不给罗溪兮面子,是?因为她嚼舌头,还是?因为她牵扯到梁柯也啊?”
秦咿嘴里含着水,说不出话,她看着涂映,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涂映明白过来,手指轻戳秦咿的额头,笑着说:“小姑娘,我真的要重新认识你了,你还挺护……”
话没说完,秦咿的手机上传来阵音乐声,两人同?时低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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