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岫
强烈的闷窒感萦绕心头,舌尖发苦,秦咿没否认梁慕织的话,只?是把目光移开?了。
她抽离所有感情,将自己变成一台麻木的机器,自顾自地说:“我想要的,对梁夫人来说并不难做——第一,放过谢如潇,不许动他一根头发,让他平平安安地服完刑期,平安出狱;第二,继续封杀方恕则,别给他出人头地的机会。”
谢如潇和方恕则——
梁慕织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她轻碾手指,要笑不笑,“秦小姐的状态如此放松,泰然自若,应该是早就下定了决心——舍弃梁柯也,保住谢如潇。”
“实不相?瞒,我看到过一些你?和梁柯也的照片,在一个名?叫响水村的小地方拍摄的。我以为你?们之间有了真感情,可能会结婚,才会出面给你?一些警告。现在,我倒是有些动摇了。”
响水村——
秦咿手指颤了下。
那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几乎不忍去回忆的地方。
断崖日出、礼拜堂、小镇的婚纱馆、白茉莉绕结成的花环……
他说,我的执念在于“爱你?”,而不是“爱情”。
他以为她不懂西班牙语,对她说me caes bien。其?实,她能听懂一点?,知道那句西语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啊。
秦咿觉得自己好像在生病,每呼吸一下都会牵扯到胸腔和心脏,带来剧烈的跳痛。
疼得越厉害,她越是憋着一股劲儿,只?想快点?有个了结,好的坏的,统统在今天告一段落,不再纠缠。
和其?他钻进牛角尖里的人一样?,秦咿已经失去思考,只?剩下固执。
她固执地以为,快刀斩乱麻——
只?要下刀够快,就能将痛觉降到最低。
不会很疼的。
不会的。
静默片刻。
秦咿依旧没有否认梁慕织的话,只?说:“我提出的两个条件,梁夫人能否接受?”
阳光透过窗子落进来,将梁慕织一双眼眸映得愈发清幽。
她抿一口茶水,“我可以放过谢如潇,但?是,我也想弄明白一件事——秦小姐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梁柯也,同他产生一段纠葛?”
“为了谢如潇,你?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梁柯也,这证明,在你?眼里,谢如潇才是最重要的人——那么,梁柯也又算什么呢?”
“你?接近他,和他暧昧,难道只?是想以方瀛养女的身份给我一点?难堪?让我亲眼看看,我的儿子如何被?方瀛的养女训成一条狗——”
“一条吃里扒外的狗?”
我的儿子——
梁慕织将这四个字咬得重了些,叫秦咿听得清清楚楚。
秦咿的思绪随之变得很轻,也飘得很远。
她想起数年前,同梁慕织的第一次见面。梁慕织嘲讽方瀛是垃圾、脏东西,将尤峥送给方恕则的礼物整理成清单,一张一张地往方瀛脸上砸,极尽羞辱。
还有,方瀛割断手腕的那一天,无边无际的血色,湿红的血。
秦咿是第一个看见那些血色的人——
当她打开?方瀛卧室的门,当她哭着,尖叫出声……
现实与回忆层层叠叠,缠绕成一张捕鱼的大网。
秦咿感觉到额角的神经在疯狂跳动,一颗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直直地往下坠。
她想,她怎么能承认呢。
在梁慕织刻意提起方瀛之后,她怎么敢在梁慕织面前承认——
我是喜欢梁柯也的,很喜欢。
正因?为喜欢他,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毁掉他的前途当做是一种惩罚,不能容忍方恕则那个混蛋有机会踩在他头上……
梁慕织看清对面人的每一寸神色,她眯了下眼睛,继续追问:“秦咿,你?从未爱过梁柯也,对吗?”
秦咿一时无法?从回忆中脱离,整个人有些空茫,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借用她的身体,控制她,让她说出口不应心的话——
“梁夫人,有一句话你?讲错了——不是我接近梁柯也,而是梁柯也主?动接近我。你?看过他我为打架、为我受伤的样?子吗?”
梁慕织眼神一变。
秦咿同梁慕织对视着。
一种扭曲的同归于尽般的畅快感汹涌袭来。
秦咿轻笑了下,睫毛上浮起不明显的湿。
她说下去——
“他那副样?子的确很像忠诚又乖巧的小狗。”
“梁夫人把尤峥当狗驯养,一养就是十几年,要他嘘寒问暖,要他低三下四,多有趣的游戏啊,我也想试一试。”
“更?何况,和驯养尤峥那种废物相?比,”秦咿盯着梁慕织,一分笑意,三分凛然,“驯养高高在上的梁柯也,要有意思得多。”
音落,茶室内陷入恒久的寂静,似乎能听见时间流逝的声响。
秦咿如同一个底牌耗尽的赌徒,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要走,却听梁慕织忽然开?口,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梁柯也,你?都听到了吧?”
秦咿陡然一震。
她第一反应是梁慕织藏了电子设备,将这场谈话实况转播了出去。
下一秒,她左手边那面挂着字画的白色墙壁移动了下,似乎是从另一侧被?人缓缓推开?,露出一个光线昏沉的小房间。
房间里,梁柯也靠墙坐着,一条长?腿弯曲着支起,手臂搭在膝盖那儿。额发凌乱地散落下来,他闭着眼睛,不看任何人,呼吸很轻,状态很颓。
秦咿缓慢地眨了眨眼,脸上没有太多震惊的神色,反而短促地笑了声,自嘲一般。
她想起方恕则的话——
“秦咿,千万藏好你?的软肋,别让它?落在梁慕织手里。”
原来,刚刚梁慕织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引导,都是圈套。
梁慕织早就看穿了她的软肋,随便使点?小手段,便是致命一击。
第64章 chapter 64
那会儿?,天气很好,茶室里采光明亮,连空气都清透。
梁柯也所在的小房间却是幽暗的,没有窗,不开灯,寂寥的味道浓重而锋利。
明暗交织的氛围如同一道无形的线,将秦咿和梁柯也分隔在不同的世界。她无声,他也无声,但是?,她放晴的天空融不化落在他心上的雪。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
不知怎么?,秦咿忽然想起从?某本书上读到的一个句子?——
世俗人的生活里不存在?真正的共情,顶多有些理解。你爱他,就?能?理解他,反之,只会觉得他吵闹。
此时此刻,秦咿无比希望梁柯也能?吵闹一点,不要?那么?沉默。因为她最清楚,那些沉默的情绪里埋着一颗千疮百孔的破败不堪的心。
秦咿不是?没想过转身?走掉,毕竟,无论违心与否,难听的话都是?她亲口讲出来的,她选择放弃梁柯也保住谢如潇,也是?事实。
爱恨浓烈,这种情绪下,越纠缠越难看。
可是?,她刚迈出半步,动作又停了,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下。
下意识的,秦咿侧头看过去,呼吸猛地一滞——
拴着长链的十字吊坠。
谢如潇的那条长链吊坠——
此时此刻,正绕在?梁柯也的手腕上。
秦咿盯着那条链子?,朝梁柯也走近一步,声音轻得像飘在?盖碗上方的茶烟,“它怎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梁慕织已经?亲手构建好戏台,接下来会演出什么?样的戏码,她心知肚明,毫无观赏价值。拿绢帕擦净手指,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手袋优雅收拢在?小腹前,往茶室门口走。
走到一半,她好像想起什么?,朝屋子?里看了眼,轻描淡写的,“对?了,Jonas于昨夜离世,真遗憾,你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嘴上说着遗憾的话,声音里却透着似有若无的笑,也不知是?在?笑旧情人命短,还是?笑面前这对?小情人蚍蜉撼树。
可笑不自量。
音落,脚步声渐行渐远。
秦咿眼睛眨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梁柯也根本没有上过飞机,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他一直被梁慕织扣押着。
那一霎,诸多情绪翻涌上来,有恨有疼,仿佛养了只饕餮在?身?体?里,由内至外地将她吃成一具空壳。
秦咿又走了几步,到梁柯也跟前,这时候她才发现他右腕上拴着一副手铐。
手铐的另一侧扣在?埋入墙壁的金属横杆上,他像一个犯人,被拘禁在?无窗的小房间里,也不知已经?拘了多久。
秦咿双唇泛白,在?他面前蹲下,哑声说:“钥匙呢——知不知道手铐钥匙在?哪儿??我帮你打开!”
感受到她的气息,梁柯也眼睫轻颤了下,缓缓睁开。
好像酣睡过头,大梦醒来,他瞳仁很黑,神?色很颓,眼睛没什么?聚焦地看着某个无意义的方向。
秦咿想握一握他的手,手掌抬起来才意识到,她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她放弃他了,也放弃了对?他的感情。
酸楚的感觉忽然无限大。
秦咿收回手,同时,目光也逃避似的垂下去,却又看到那条长链。
十字吊坠拴在?上头,悠悠荡荡,流光细碎。
秦咿再次顿住。
她不能?去碰梁柯也,也不能?去动那条链子?,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是?错,怎么?选都为难。
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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