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三九
“从他的血液分析大概是被强行?注射某种兴奋药物。”江院长说,“他妹妹口述说,他曾经在?戒毒所呆过,我们推测应该是被注射过毒一品,具体?是哪一种我们暂时无法确定。”
除此之外,他的双臂双手基本残废,能自由行?动,但肌肉力量和?可活动度要远低于正常人,平时最多维持日常生活,签字合同?之类的,而长时间的绘画,弹琴无望,重物或者打斗,更是蹇人升天。
“他的肺部?曾遭受过严重感染,说是曾呛过四分二十秒的海水,救治不及时。”
“身上?还有其他零零落落的外伤,时间久远,现在?只留下疤痕。”江院长边说边唏嘘,“年纪轻轻就病弱成这样,可惜了。”
这些事是谁做的。
答案不难猜。
明珠为逼问南嘉的下落,对周今川私下用刑了。
陈祉让人带他去周今川的病房。
不同?于别?人,他的房间简单狭小,为的是防止他找更多方法自杀。
窗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八音盒,反复播放单调的钢琴音。
阴天,没有光透进来,连灯都死?气沉沉。
周今川半靠坐在?病床上?。
看了眼陈祉后,慢慢别?过视线。
终于不必再维持他所谓的天生的温文?尔雅,他失去一切,他伪装成任何模样都无济于事,他可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漠无情?。
没人招待,陈祉没坐下,慢条斯理走到窗口,正对着周今川的视线位置,随意?拨弄八音盒,“你很想死?吗?”
对方安详躺靠,语速缓缓,“我死?不是正中陈少下怀。”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死?和?活着,哪个对我的影响更大。”
人一旦死?了,怨恨情?仇,就算不一笔勾销,也?会被逐渐遗忘。
人对死?人,有一种莫名宽容。
周今川倏地一笑。
“我之前觉得自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看你这么紧张我,让我感觉,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他以为他和?南嘉关系临近冰点。
但陈祉的所作所为,能让周今川感知到,他在?南嘉心里的地位不完全没有。
哪怕微乎其微,都可能被陈祉捕捉到,警觉起?来。
他甚至不希望周今川死?。
死?了就成白月光,活着才让人膈应。
“那你能别?挂吗。”陈祉说,“至少别?死?在?港岛。”
别?死?在?让她知道的地方。
周今川没答应。
死?是解脱,对他的解脱,她如?果在?意?的话,那他的死?就更有意?义。
陈祉不仅劝不动,相反,他越不希望,周今川越可能早点把自己玩没。
说不定还想死?在?她眼前。
就像那天那样。
陈祉抬手给周今川丢了个东西。
一个纸飞机。
明信片折叠的纸飞机。
周今川冷白着一张俊美面孔,不以为意?,“这是什么。”
“她在?西伯利亚给你的信。”
很明显地,听到这句的周今川有所动容,眼睛慢慢回温,哑声,“她还给我写过信。”
陈祉长身玉立,轻袅袅蔑视,“她写了很多,你想看吗。”
要是不死?的话,这些信可以每个月给他寄一封。
这本来就是给周今川的信。
陈祉不需要留着,他想留的人,已经在?他身边。
第86章 降温 今年港岛下雪吗
周今川拿纸飞机的动作?缓慢。
文字内容折叠在里,外封是一列老旧的呼啸的火车照片,以上个世纪的某个雪天定格背景,符合俄国凄凉,悲怆的艺术作?风。
周今川没有直接看,镇静剂不起作?用,心湖的涟漪几乎要如同碎裂的陨石,猝不及防,掀起猛烈的水花。
“我怎么?不知道她给我写信?”他问。
陈祉没抬头,兴致全在那八音盒上,懒洋洋应:“给你知道还有我什么?事。”
周今川不怀疑南嘉会给他写信,他怀疑的是陈祉为什么?会把信送过来,还是亲自送来,对方有多不大度,从?对明珠的处理手段他就最清楚,陈祉不给梦长?夜多的机会。
怀揣着百味杂陈的心情,周今川将纸飞机平铺,微凉指腹一点点得抹平皱褶。
对打算送给他的东西,陈祉一点都不珍惜,随意折叠成这副皱巴巴的模样。
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娟秀字迹。
俄文,英文,中文,三种?。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
八个字,很简短,应该是被陈祉挑过,从?一堆明信片里挑出一份最简短最没有内涵的一封送来。
陈祉既想吊着周今川胃口,又不肯让他多想。
挑了一封看似普普通通的信。
可从?周今川的反应来看,送什么?都一样。
只要是南嘉的笔记,写什么?内容,都一样。
周今川垂眸,继续一点点地去平复那抹不去的皱褶,嗓音沙哑得厉害,“西伯利亚没有太阳是什么?意思,她在那里,过的不好吗。”
黑心中介被捕,没人告诉周今川南嘉在西伯利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这一切都是拜他那位做尽好事的母亲所赐。
南嘉在西伯利亚呆了一两年?,被王室大小姐送去莫斯科,之后回伦敦调养,再回国时,周今川所看到的她和七年?前无异,最多是瘦了,变沉默了,和他生疏了。
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周今川不清楚她经历怎样的心境,不知道那样一个地方,喝水要靠自己砸冰,给他的信是帮邻居打零工所挣来的。
“你自己去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陈祉冷嘲,“体验一下?一个人被丢去陌生国度,在零下?五十?度的地方自力更生。”
他不会和周今川讲细节。
南嘉告诉陈祉的细节都很少,短短几句,概括数百天的酸楚。
西伯利亚没有太阳,她也没有希望。
周今川感觉喉咙被自己那根没戳透的针管刺痛,断断续续吐落哽咽的字眼,“她既然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联系我。”
陈祉没有给他回答,眼尾弧度挑着的嘲意快将人淹没。
没有不联系。
现?在的信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寄不出去。
她就没想过真的寄出去,周今川送她过来,又说外面有危险,既然把她按死在这里,她就没有特别挣扎的必要了。
事实证明外面确实有危险,但当时的她并不确信,只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可最艰辛的时候,她对他仍然抱有不该有的幻想,仍将最后那点卢布,花在明信片上。
陈祉长?指继续拨弄八音盒,估测这不是周今川的东西,很粉嫩的少女色,磨砂方格玻璃上面缠绕一层紫色丝带,里面装置一个精致的舞蹈家蜡像,单足尖而立,舞姿优雅。
像是南嘉很久以前的小玩具,陈旧破烂,但擦得很干净。
“她最后一封信是对你说。”陈祉放下?盒子,淡淡嘲弄,“她没有钱买明信片了。”
他在翻找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封。
应该是最后一封,字迹寡淡,可见不仅没有钱买明信片,连笔墨都抠不出来。
周今川抬头,“她还写了什么?。”
“不知道,想看的话以后再寄给你。”
陈祉今天给他一封,又告诉他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而中间的明信片,需要周今川留着这一条命,等待明信片的寄来。
可能一个月一封,可能一周一封,也可能半年?再寄一封,总之这些信,陈祉可以用来吊着他的性命,让他不那么?早离开。
周今川捂着剧痛难忍的心口,“陈祉,能不能把信全部给我。”
当然不可能。
他没把信烧毁,已是最大的恩典。
“我不会死在你们面前的。”周今川说,“我会带着信离开港岛,不会打扰到你们。”
周今川快要窒息。
从?头到尾,南嘉的所有苦难都是他带来的。
他无法想象,她写下?那些信的处境,无法想象她没有钱买明信片的样子,明明刚开始他答应过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她,他食言了,他什么?都没做到,还给她带来最大伤害。
在明珠要求他照顾白思澜之前,南嘉在他这里所拥有的是最特殊待遇,她不用过吃不饱穿不暖被人唾弃的日?子,他给她买最新版的芭蕾舞裙,带她去庄园里练习射箭,教她学游泳,简单的防身术,跳舞,绘画,弹琴,他们拥有无忧烂漫的日子。
即使?白思澜出现?后,即使?周今川刻意远离,也不曾在物?质上亏欠于她,送她出国不论是伦敦还是莫斯科,都有私人公寓安排,不意外的话,她应该和普通千金一样,学习之余旅游打卡,丰富社交。
怎么会落在那么冷的地方。
怎么?就穷得买不起明信片。
陈祉无动于衷,“每个月可以给你寄一份,三十?年?大概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