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船
杨之玉把荣善衡的话抛之脑后,热情鼓掌,虽然是官方合作,但想到最初的倡议者是自己,便也有种愿望实现的感觉。
中午在知行大学吃的饭,是一个很大的包间,有三张大圆桌,桌布是金黄色,碗碟是乾隆同款,菜品是新京菜。
老师们见面,免不了各种客套,杨之玉随着其他编辑先入座,结果连吃饭的座位也是按人名来的,她看了眼自己旁边“荣善衡”的标签,心里波澜起伏。
这桌有好几位大教授,她抓住机会进行了亲切的自我介绍。
正说着,荣善衡过来,坐在她旁边。
“累吗?”他很自然问。
“不累,我又没出力,累什么呢?”
荣善衡一身轻松,撕开一次性毛巾,仔细擦手,与她耳语:“你都嫌形式主义了,还说不累?”
她凝他侧脸,说:“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有青年出版计划,就不是形式主义。”
他好奇问,为什么?
杨之玉想说,因为是我提的,但又觉得太过于表现,而且说出来也没人信吧。
便只笑笑,没作声。
荣善衡也随着她,抿唇笑。
一身旗袍的服务员开始上热菜,桌上众人把酒言欢。
杨之玉听着,倒也很有意思,其实,大学老师私下里聊得多的不是学术,而是八卦,谁与谁三角恋了,谁又生三胎了,谁娶了自己学生了,等等,虚实难探。
杨之玉不是第一次吃这种饭,这种场合,陌生人居多,听着就行,稍微做点表情,哪怕点点头,都不会给人留太坏印象。
荣善衡夹了些基围虾和皮皮虾,擦擦手,开始剥,不一会,剥了满满一盘,他剥带壳海鲜又快又好,能完整剥出一只皮皮虾来,且还不被刺手。
他将这盘生动鲜美的虾肉换到杨之玉的盘子里。他刚才观察到,她想吃,但犹豫了下,估计是怕粘手,弄得太狼狈。
杨之玉看着眼前的虾肉,又看看他,不动声色换过来。
“谢了,我不吃虾。”她尽量显得礼貌。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我有手,谢谢。”她已经把音量降到最低。
荣善衡捏起盘子里的一颗虾仁,兀自吃起来,也没再打扰她,让她安心吃,自己则去别桌敬酒。
恰此时,知行大学出版社的一位领导过来这桌敬酒,大家起立,聆听讲话,领导说完,又和几位教授简单聊聊,再依次夸奖各位编辑,杨之玉这才意识到,除了自己是星城出版社的,其他三位编辑都是知行大学出版社的,且看上去比自己资历深。
这位领导对三位本社编辑赞不绝口,还说要是青年计划顺利开展,这三位编辑绝对功不可没,他们特别能为作者服务,打造畅销书吧啦吧啦……
从头至尾,也没有提杨之玉,甚至都没功夫看她一眼。
可能在领导眼里,她人微言轻,抑或人家压根就不认识她。
杨之玉低头笑笑,没什么,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场合。
就在这位领导转身要走之际,戚美熹和齐震过来这桌敬酒。
戚美熹受到知行大学老师们的各种恭维,尤其是几个青年教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戚美熹不敢居功,笑着把杨之玉拉到身前,说大家要感谢,就感谢我身边的杨之玉编辑,这个想法最初就是她提的,我们虽然是促成,但若是没有她的灵感,这个计划也不会出现。
大家朝杨之玉投去惊讶和赞赏的目光。
这位领导面露尴尬。
有人忽然说,哎呀,周老师来啦!
领导为掩尴尬,抓到机会说:“再别喊人家周老师了,该叫周总!要不是周总支持咱们的青年出版计划,你带的博士能与星城出版社顺利签约出书嘛?”
那人讪讪,说是啊是啊,多亏周总。
周品初说:“谢谢吴社长,谢谢张教授,也感谢戚总和齐总。知行大学与我有很深的渊源,很荣幸能参与进来。”他拿酒杯朝杨之玉示意:“幸会,杨编辑。”
杨之玉笑得甜美,拿起茶杯,与他对碰,说谢谢周总。
众人附和,喧嚣一阵,各自归位。
自始至终,荣善衡默默站在杨之玉身后,把手自然搭在杨之玉的椅背,笑容温存。
饭吃到一半,大家不知道聊什么,突然就提到要给荣善衡介绍对象。那位张教授打趣说荣老师来知行大学有六年了吧,听说还单身呢,怎么,咱知行大学这么多优秀女性,还不够你挑的?
荣善衡忙拿餐巾擦嘴,清嗓说张教授,我哪敢去挑别人,是自己不够好,没被人家挑上。
张教授表示惊讶,说谁啊,连这么英俊有才的小伙子都看不上?哪个学院的?我去帮你说和!
荣善衡看了下杨之玉,目光炙热,很快收回,说谢您赏识,不过这事得我自己来!
杨之玉装听不懂,避开他眼神。
吃完饭,众人在饭店门口告别,打车的打车,地铁的地铁,开车的就直接去停车场。杨之玉刚下一级台阶,就被荣善衡揪住衣角。
“之玉,我喝了酒,你能送我回家吗?”
杨之玉陡然一怔,他渴求的眼神在日光下快要融化,那句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荣善衡下台阶,与她并肩而立,语气坚定:“你刚才说的,今天这个场合,你只是为我服务的编辑,那你的服务意识呢?”
一路上,荣善衡还算乖巧,没有刻意说什么,也没有说恳求她原谅、和好之类的话。
杨之玉还纳闷,他不是有好多话说吗,怎么现在却禁声了。
好在,知行大学离如园并不远,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杨之玉驶进地库,惊讶了一句,竟然还能让进!
“我续了费的,你想来随时可以来。”他说。
“我没事来这做什么。”她回。
停好车后,荣善衡却迟迟不下车。
地库灯光昏暗,他转头看着她,久违的独属于两个人的时刻,还是在车里。
想来,他们在车里有过好多缱绻美好的时刻。
“上去坐坐吗?”他问,“我泡柠檬水给你。”
“不用了。”杨之玉不看他,摆弄自己的手,“你下车吧。我们……我们到此为止吧!”
荣善衡解开安全带,突然俯身过去,拉过来她的手。
杨之玉用力,可不知为何,身子不自觉颤动,这力气也被他蛮横的力道打得七零八落。
呼吸声缠绕在一起,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代替了话语声。
荣善衡摩挲她掌心细肉,很快,她出汗了。
杨之玉终于看向他,眼里淌着淡淡潮湿。
荣善衡是多么喜欢这双眼睛,他干涸已久的喉咙涌出清泉,汩汩不断。
如果想念有声音,恐怕早已震耳欲聋。
他好想抱抱她。
于是低下头,盯着被自己拢在掌心的她的手,说:
“之玉,小孩子犯错都有得到原谅的机会,你就当我不懂事,没学会怎么与爱人相处,原谅我一次,好吗?”
第83章 我不能给你负担,但我不能不爱你
杨之玉垂了眼,怕被他真挚的眼神灼伤。
却也说出了最伤他的话:“你是知道你爸误诊了,所以才回来的吧?要是没有这么幸运,你也不可能会对我说出刚才的话,不是吗?”
他一味地殷勤和追逐,她怎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她已经学着把自己保护起来,再想不顾一切,有点难了。
“荣善衡,我们就别捉迷藏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吃了只会更后悔,咱俩现实一点,好聚好散。”
荣善衡不松手:“在我心里,我们从来没有分手,我知道我让你很生气,让你伤心了,我始终想着把你找回来,可又觉得做什么都是徒劳。我强迫自己,把心思扑在工作上,可只要一停下来,我就止不住想你,而且我发现我工作一些日子后,并不喜欢那种状态,我妹妹凌云比我更适合,所以,在我完成了几个棘手项目后,决定和我爸摊牌。我知道那样做对一个病人很不公平,但我爸状态还不错,我也时刻关注他的病情,也是凑巧,就在那时间,医院查出了我爸误诊的信息。”
杨之玉把车熄火,耐心听着,手被他握着,他的气息在她耳边缭绕。
这种感觉舒服、熟悉。
荣善衡将憋了许久的话一下子倾泻出来,他和她说了自己怎么继承的股权和财产,又怎么在公司进行排布,为荣凌云铺路,以及如何放弃股权继承,只保留 1%象征性股权。
“那你岂不是辜负了你爷爷的期许?”她终于抽回手,手心还存有他体温。
“在遗嘱里,爷爷并没有说非要我继承公司,他希望我做喜欢的事,最大限度为我提供物质基础,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是我爸一直有执念,我后来也劝了他很久,答应他,如果公司遇到危机,如果凌云遇到困难,我会作为家人竭力帮忙,尽股东的责任。”
“看来,你这 1%的股权还挺关键。”杨之玉对他舒心地笑笑。
“你终于肯对我笑了。”荣善衡也舒口气,两只眼睛晶晶亮,急切问:“你还在意我,对不对?”
“谁在意你了,是你自己臆想,就算是普通朋友,这样聊天说笑也正常。”
说这话的时候,杨之玉目视前方,语气里有某种不确定。
其实自己也紧张,她只怪自己总爱体谅他,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是有苦衷的。
荣善衡很懂见缝插针,鬼精鬼精的,身子整个转过来,低头去寻她目光:“你还说不在意,那为什么你可以对别人那么好,就对我不理睬,我那么让你厌烦吗?厌烦,也是一种在意。”
“我没有特意对谁好吧?”杨之玉歪头琢磨,他这话针对性很强。
“怎么没有?”
这男人委屈地要掉泪,低眉说:“你对周品初笑得那么甜!”
杨之玉愣住,细想,确实有那么一瞬间,可毕竟人家是名人。再说,他们私交不是很好吗,这都能嫉妒?
车里憋闷,杨之玉重启车子,就在这一瞬,她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悟到什么,她那时只和齐震提了提这个事,然而两个月后,戚美熹就说要搞出版合作计划,任何项目都是需要成本的,周品初作为投资人而来,给的是荣善衡的面子。而荣善衡目前最不在乎的就是成本。
一切都水到渠成,再联系之前登海在东塘设食品厂、自己直播被粉丝买断货事件,她轻轻张嘴,有点不可思议,又觉得很合情理,但必须要把事情问清楚:“我首先说明一点,我不是自作多情,但我觉得还是需要和你证实一下,免得我以后想入非非太羞耻。”
“怎么了,证实什么?”荣善衡不错眼珠,等待下文。
杨之玉叹息:“投资那个出版计划,是你的意思吧?”
荣善衡迟滞,却也点了头。
“谢谢你,荣善衡,为我做了这么多,刚才你说了好多你家里的事,但你应该知道,家庭因素不是我们分手的主要原因,有些冒险的东西,一旦经历过,就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好再次冒险的准备。你以后别这样了。”
“之玉,我不是……”
话没说完,电话铃响,杨之玉一看,是小章打过来,赶紧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