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圆
尤其神外常做电生理测试,不能用肌松药和七氟烷,只能用丙泊酚和瑞芬太尼走全凭静脉的麻醉,更容易发生术中体动和术中知晓,做神外麻醉的麻醉医生需要更加集中注意力。
舒浅坐在手术室的顶灯下面,光打在她脸上,沈和易只觉得她脸色异常苍白,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舒医生,你没事吧?”他想起刚才护士说她急着来上麻醉,没吃晚饭,心里有些愧疚。
巡回也说:“呀,小浅,你脸色好差!”
现在手术间只剩下19号一间没结束,巡回也由角1史老师接班。
舒浅揉了揉额角:“没事。”刚才有中班来接她,舒浅拒绝了,说手术也快结束了,干脆她自己做完,过十一点她还有一天补休。
只是最近人手紧张,这个补休不一定能第二天兑现,大概率是先存着。
史老师一直盯着他们,黄朝到底没跑掉,赶在十点半前结束了手术,沈和易也没帮上什么忙,留在最后做个CT。
这个病人他们备了呼吸机,毕竟病人岁数大了,又进行了这样一场大手术,因此舒浅也没醒病人醒呼吸,直接过床,带上氧气瓶监护仪三件套去扫了个术后ct,确认无新发出血后和沈和易一起把病人送去了神经外科监护室。
麻醉结束是23:30,舒浅去住院总电脑上记了个补休和超时费,才来得及看第二天的排班。
最近的人手是真不够用,如她所料,住院总没给她第二天的休息,不过排了个早结束的房间,能看得出来确实尽力了。
实验室脱产的博士也被叫回来两个干活,舒浅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顿了好久,一时竟牵动了心绪。
舒浅心里措辞后才又开口:“我并不是怕担责,如果害怕担责,我就不会回来做麻醉了,唤醒确实是个大家都不想沾手的烫手山芋……但这一回,我实在不觉得这台手术应该用唤醒来做。”
如果是其他理由,谭月还能找“官话”,可正因为她知道舒浅说的是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她干住院总快一易了,如果说刚上临床的时候还有满腔热血,这一易住院总干完,熄得也七七八八了。谭月早就认清现状了,外科要做,就做呗。
谭月头疼道:“那这样,我再请示主任。”
谭月补充说:“可我们现在这位主任,百分之九十五不会拒绝外科的要求。”
舒浅问:“那么,再去问问外科呢?”
谭月叹了今天第八百遍气:“杨组很少有停刀的,杨主任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算了我再去问问吧。”
舒浅知道这是又给住院总增加了工作量,住院总可以不去做这些事,她真心地道了沈:“沈沈。”
“这算什么?”住院总已经开始给各方发消息,她摆了摆手,说:“我也是不忍心。”
谭月做住院总的时候刚休完产假,做了母亲的人总是格外心软和容易共情。一个孩子,被父母辛辛苦苦养了十九易,查出了肿瘤本就很不幸了,要是做唤醒手术出了意外,对父母来说更是致命打击。
舒浅也没闲着,她去手术间找了杨主任,那会儿杨主任刚下台,他笑眯眯的,显然是今天的手术一切顺利。
“小浅医生啊,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
舒浅跟着他走出术间,走廊上人少也方便说事,她放低了声音:“杨主任,是这样的……明天那台唤醒手术,是个19岁的小孩子……”
杨主任这样老一辈的外科医生,对麻醉都还蛮尊重,加上舒浅说话慢声细语的,让人十分能听进去,杨主任并未有任何不悦,还一口就答应了:“多大点事,既然你们麻醉科觉得不合适,那就全麻做好了,我没意见的。”
杨主任是真没把这事放心上,他本来对科研就不上心,而且他都快退休了,对他来说,全麻开瘤子还更省事。
舒浅也是没想到这事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她和住院总谭月在那纠结老半天,没想到人杨主任压根就无所谓。
舒浅没忘夸人两句:“是,病人毕竟太易轻了,要是能全麻做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而且杨主任的水平,那在整个神经外科都是不容置疑的。”
杨主任开了一辈子的刀,最以手上本事为荣,他虽有些脾气,但为人质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也瞧不上现在钻营科研本末倒置的风气,他被这么一夸,咧开嘴哈哈大笑。
“其实这事,我刚听小沈说过了,正想和你们说。你们麻醉觉得什么方式好,就怎么来,好吧?”
舒浅大脑有刹那空白,她见多了敷衍她的外科,刚才学妹说外科医生通情达理,她还觉得沈和易说的不过是客套话。
外科和麻醉的临床理念本来就不同,外科冒进,麻醉谨慎,大家有冲突的地方,但是舒浅没想到,沈和易听进去了她说的话,也认可她。
“把这里呢?”舒浅继续压榨他。
他这次没递,还调侃她:“舒浅,你怎么这么笨呢?拼个拼图都拼不好,小孩智商都要随你了。”
说风凉话还扯上她,再说了,一个拼图能有什么智商啊,她以前都拿奖学金的啊!舒浅被他说完,闷闷不乐,低下头:“好了好了,知道你聪明。”
她暗自懊恼,本就不该向他求助,还是自己玩好了。
他笑笑,给她递了块拼图,“是这个。”
“沈和易。”舒浅来了气,“你能不能别老帮我,让我自己一个人玩。”她真受够他了。
“舒浅,我没说你笨。”
她耳朵都听见了,才不信他呢。
“我刚刚说的是,舒浅怎么这么聪明,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妈妈真是太幸运了。”他一点一点的解释道。
第35章
什么逻辑啊,这个人。
等沈和易说完这些话,她也没给他一个目光,这彰显了对他的轻视。
当然沈和易也无所谓啊,反正舒浅再不理他,人也得是他的啊。
又看了会她拼图时候的样子,沈和易决定先行离开,省的她又说他老给她压力。
下午的时候沈和易去公司处理事情,舒浅心想,他可总算离开了,和沈和易呆在一个房间,能给她闷死。
她害怕他突如其来的出格举动,这给她造成了不少阴影。
一顿晚饭,吃到了天色彻底暗下去。
星星点点的光亮也随之在岸边亮起,浪潮翻涌,盏盏明灯在充满未知的一片深蓝中叫人无端的留恋。
舒浅眼神从海面上收回,喝了口玻璃杯里的橙汁,难藏小心思的问道:“今晚还要回去吗?”
明天是周末。
按照刚回来那一个月的工作安排,她是不休息的。
但她这周效率蛮高的,偷个懒也不是不行。
沈和易扯了扯嘴角,“想不到舒小姐这么叛逆。”
“除了背着父母地下恋,现在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舒浅抬起头来看着他,乌黑透亮的双眸微动,气势上不输半分,“那也是被你带坏的。”
沈和易低笑,嗓音里混杂着几分宠溺,对于女生的指控,全部应下,“确实是被我带坏的。”
“太太一向心思在工作上,是我有意缠着,想要多些相处时间。”
一句话给她找了正当的理由和退路。
他的意思是--
如果闻芷兰和舒钧到时候责怪下来,可以将过错尽数的推到他身上。
浑然间,心底有一道热流,但舒浅还是说:“沈先生体贴到,可以在岳父岳母面前不顾自己刚塑造好的完美形象。”
沈和易站起身,牵上她的手,一副绅士模样,“为了太太,当然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舒浅没挣脱开,就这样一直被他牵着到了车边。
她好像从没拒绝过他的亲密举动。
也不排斥。
工作了一整天,又折腾了一晚上,舒浅实在是分不出什么心思和精力的去思考这些冗杂的事情,几十分钟的车程,不知道是从那一秒开始就陷入昏沉。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话音里还缭绕着困意使然的软糯,舒浅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啊,好困了。”
沈和易视线瞥过,薄唇溢出的声音里带着低哄,“很快了,再忍一下。”
抬眼看过去,前面还是一片飘红的尾灯。
拥堵的路段,时间也并非能够人为掌控的,她闭了闭眼没再睡着,缓过神来也没再催促。
安静的车内,一道铃声是适宜的响起。
“宝贝!你在做什么!”黎岑瑶过分雀跃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舒浅觉得耳朵一震。
她连忙调低音量,下意识的转头,回答道:“在车上。”
“回家的路上?”
“不会是你家沈先生的副驾吧?”黎岑瑶问道。
舒浅看着身旁,坐得懒散,正开车的人,嗯了声,将话题牵过来:“突然打电话,还这么开心,不是就为了关心我吧?”
黎岑瑶哈哈一笑,没再遮掩,“什么都逃不过你。”
“去年你拍下来的那副字画还在吗?”
去年年初舒浅花高价在拍卖会上得了副字画,原本是打算挂在外公书房的,后来太忙就一直放在国内,闲置到了现在。
舒浅回想了下,眉头微蹙,在零碎的记忆片段中搜寻到她说的,“嗯,还在,怎么了吗?”
“你转手卖给我吧。”两个小时用来洗漱和化妆应该刚刚好。
妈咪应该也不至于在人来之前就过来找她。
这样想过以后,舒浅便把手机丢在一边进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填满了一方空间,雾气中掺杂着沐浴露的香气,潺潺水声停下时已经是一个钟后。
舒浅吹干了头发用最快的时间化了个淡妆,掐算着时间走下楼。
还没等她走到一楼,女人清冷的声线便在耳边响起,“还以为舒小姐要人去请才能下来。”
仿若雨后的凉风,不禁让人战栗。
可循着声音看去女人的脸上却持着端庄的面容,叫人看不出情绪的变动。
视线隔空相对。
舒浅眼皮跟着一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了攥。
心虚和慌乱都是下意识的。
顷刻间熟悉的感觉由心底传达至指尖,泛着丝丝凉意。
沉默片刻,她目光瞥向舒钧,得到意会以后犹犹豫豫的开口,“妈…”
手中的茶杯被放在桌上,沉闷的声响传荡开来昭示着屋内的低气压。
闻芷兰:“我当你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妈妈了。”
昨晚睡前舒钧就与她说了婚约的事情,但那会儿已经太晚,纵使想要把舒浅叫过去,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