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十三娘
再次接通陈总视频的时候,白秋坐在床上,捻了捻自己身上的睡衣。视频里女人的眼睛还有一些红,那边的男人眯了眼。
“怎么不高兴?谁惹你了?”
他那边客厅开阔,身后还有了几个人影。年轻女孩坐在沙发上,是陈甜,似乎还往这边看了一眼;还有一个妇人正在走过来——穿着米色的毛呢外套,挽着头发,气质不俗。
脸型和他有几分相似。
“没事。”这个架势,让白秋心里一个咯噔。她刚刚整理了一下衣领,妇人的脸已经出现在了屏幕里。
“小秋你好。”那头笑眯眯的,已经凑了过来。面色和蔼。
“这是妈。”陈敬人已经离开镜头了,声音还在旁边响起,“她说要看看你。”
“mm——伯母你好。”白秋管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嘴,没有上男人的当,只是拿着手机笑。
远看气质很好,近看也很年轻。陈妈妈很漂亮,难怪能生出这样外形不俗的儿子来。
“你好你好。”女人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小秋你好。哎呀很漂亮的女孩子呀,倒是Benson享福了。”
“谢谢阿姨,阿姨您也好年轻呢,我刚刚一看,还以为是Benson的妹妹呢!”
旁边有男人低低的笑。
“哈哈哈你这个嘴——好甜。”
“小秋你是在老家?”女人笑眯眯的,“我让Benson请你来京城过年,他又说你没空呢!”
“是的,在老家。”她的卧室太乱了,外套裤子乱丢着。白秋没敢乱动摄像头,只是笑,“我怕叨扰到你们,没敢过去。”
“叨扰啥?就是盼着你来呢。你家哪里的呀。”
“浙省。浙省江市。”
“那地方我好像去过啊,我还去过林县呢,”女人说,“离你们那远不远?”
“不远。挺近的。”外面还在爆裂着烟花,白秋拿着手机,只觉得如坐针毡,“阿姨你有空来这边玩。”
“要去,要去。”
女人笑吟吟的,又和她说了几句,又让她代问父母好,终于把手机还给了男人。陈敬的脸又出现在了镜头里,“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那边镜头晃动,是男人已经走远了。
“冬粉。”
“冬粉是什么?”
“就是一种,嗯,粉条。加了一点草叶和鱼肉的,手工制作的。”白秋描述了一下,看着他那边已经走远了,好像到了一个小厅。男人的声音又传来,话题一转,这次冷峻了很多,“大过年的,你在哭什么?”
这个人。
问个话都那么凶。
“我没事。”
这里没别人了,白秋身子一歪,靠在了枕头上,心里突然又酸又委屈。她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情绪,“我就是想起来——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男人看着她。
“不想说?”他神色不动,显然不是那么好忽悠。
“我就不能有点秘密?”
在他面前,白秋总有一种被扒了皮的清凉感,太求真也并不是一个好事。这一刻她干脆仗着自己小他将近了十岁,竟然耍起赖来,只是忍着泪笑,“我不想说。”
等啊,熬啊。
烟花不断。
白秋挂了电话坐在床上,终于熬到了十二点。外面的烟花一下子密集地爆裂开了,啪啪啪啪,把半个天空都映得发红。
兔年,终于到了。
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
move on。
去年的今日,她不会知道今时今日;今时今日,她不知道明年今日。白秋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烟花热烈地绽放,然后又都归于湮灭。就如同今时再回望,去年的场景,也好似都失了真。
如同幻梦一场。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个劲的弹出提示音,震得差点死了机。大家好像都在等着此刻互相转发祝福短信似的。白秋等到手机终于没震得那么密集的时候,把手机拿了起来。
“新年快乐。”
她在手机上打字。要发祝福短信的对象很多,可是她现在只想给一个人发而已。
也不想发那些花里胡哨的。
把握当下。
“新年快乐。”
那边居然很快就回了过来。
原来大佬也还没睡。
“新年快乐。”
这时手机里又弹出了一条信息,是张文。
“快乐。”
她也回复了,还附上了一个微笑。
第37章 大年初一(二更)
到了新年,应该是新气象了。
穿新衣,拜新年。初一初二初三,就是家家户户出门拜年的好日子。
张家一直对她有恩,每年初一白秋第一个去的都是张家。不管头天晚上她和张文怎么样,第二天一早,白秋依然是带着年礼去了张家。等车开到了张家别墅门口,张家的春联对联贴好了,地面都是鞭炮炸裂之后的红色碎纸,院门和家门都大开着,院子里面已经停了几辆车,显然已经有人比她到的更早了。
虽然在申城张家属于第三梯队,但是在老家江市,张家依然根深蒂固,依然是妥妥的金字塔顶层。
把车停好,白秋坐在车上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礼物下了车。还没到门口,就已经看见了张文。作为张家的独子和继承人,张文从初中高中起就已经一直承担着迎客的重任。今天他穿的还挺喜庆,黑底金边的中式唐装,这还是前几年白秋去苏州看苏绣的时候送给他的,更显得人高挺拔了;他已经迎了过来;白秋对他笑笑,躲开了他的眼睛,把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
他一句话没说,伸手接过了。
他的手轻轻的碰到了她的,白秋手一抖,躲开了。
张文似乎看了看她。
“小秋新年好。”
张妈妈本来还在待客的,看见她来了,立马笑了起来。
“叔叔阿姨新年好,”来张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刚刚那个来拜年的客人很快走了,白秋自觉的走了过去坐到了张妈妈旁边,笑意吟吟的说着吉祥话儿,“祝您和叔叔新年快乐,身体健康,财源滚滚!”
“好好好,你也好。你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
张叔叔点了点头。张妈妈笑着伸手揽住了她,又牵着她的手,“你待会在这里吃午饭,下午让张文送你回去。你叔叔前几天收了两瓶好酒,是虎骨酒,补身子的,下午让他给你爸爸妈妈带过去,每天喝一杯,保管身体天天暖洋洋的!”
正说着,外面又有车子的声音传来,张文已经起身出去了,白秋多坐了一秒,也跟着站了起来。
张妈妈松开了她。
以前都是这样的。
她到了张家拜年,总是要跟着张文一起去迎客——忘了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了。她第一次正式去张家拜年还是毕业之后,可是早在大学没毕业之前,甚至还是高中时期,她就已经老往张文家跑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次来的是张家的几个供应商。白秋站在张文后面离他两步远,看着他接着客人进去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一如既往。
在张家吃了午饭,白秋还是和以前一样坦然接受着张家亲戚朋友调侃的目光。这些善意的目光和调侃,今年以前其实她都甘之如饴。她和张文真的认识很多很多年了,毕业之后的有些年头,他过年的时候是有女朋友的,大概三四年吧;有些年头他过年的时候他又是单身,大概六七年。
可是不管怎么样,也许是巧合吧,张文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回过老家过年——每年初一,都是,只有,她在这里。
也许从明年起,这里就该有其他人了。白秋又想,也许是Candy,也许是Anna,也许是Bella,谁知道呢?
吃完午饭,张文还真的从家里仓库提出了拿瓶泡好的酒。
“走吧。”他说。
这样是真的不对的。白秋坐上自己车的副驾抱着沉沉的酒罐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想。以前他们是真的越了线太多,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现在想退回去,也是已经退不回去了。
“要不,你把酒给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等到车子停到她家车库,白秋下了车,看着张文又伸手来拿自己抱着的罐子。
如果此刻面前是陈敬,他会主动来帮她提酒吗?这一刻白秋脑海里闪过的居然是这个问题。那个人强硬又精明,还有点隐约的大男子主义,和她这种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其实是有那么一点代沟的;以前她和他约会,她倒是也没提过什么重物——不过反正他是不会帮她拿手包就是了。
“难道我现在连你家门都不能进了?”
一辆车从旁边路过了,张文伸手提过了她怀里的酒罐子,又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还是说,你家里现在有人?”
有你个大头鬼啊。
对于张文的上门拜年,爸妈自然也是乐不可支。白秋坐在一边,看着二老在他面前热情的堆满了水果。
以前也是这样的,总是这样的。
“爸妈身体都好着。让代问你们好。”
“没有没有。在申城都是白秋照顾我。”
“她四号就回去了?”他甚至扭头问她,“要我送你回去不?”
“好好好——”
爸妈说好的声音还在耳边,白秋是真的没忍住觉得好笑,“干嘛要送,来回跑不累吗?我是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他以前也没说过要送她。
她也从来没想过有人接送。去申城的路太远,开车单向都要两三个小时,实无必要。
那些女人的矫情劲儿,白秋想,她是真的学不会了,也许这就是她和他历任女朋友的差距。她一个人在申城打拼太久,已经受不了黏黏糊糊,无法用夹子音说话,也接受不了让人“不顺路”的接送。
她觉得没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