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十三娘
……这个人。白秋是真的笑了起来。
“那你大学在哪里念的?”
“京大。”
“怎么没在学校找呢?”
“我太普通了,女同学都看不上我。”
噗嗤。
白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要是陈敬有他表弟这个嘴,老婆怕是都娶到第五房了。
“你和你敬哥年纪差那么多,你们俩还是一辈的。”
“要说起来,那是曾爷爷辈的事了。”
陈州有问必答,不知道是人真的真诚,还是就是让人“觉得很真诚”:“嫂子你回去问问婶子,其实都是知道的。”
“曾爷爷那个年代,社会上其实还是允许三妻四妾的。曾爷爷有一妻四妾,大爷爷和我爷爷,都是主母生的,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嫡幼子,本来就差了岁数。我们两家从来亲近,也是因为如此,是一个母胎的关系。”
“大爷爷当时就比我爷爷大十多岁了,又结婚早。大伯也结婚早,二十出头就结婚了,”陈州看着她说,“所以敬哥比我大个十多岁,那不是很正常?”
第113章 男孩子要主动
陈州不只是办事妥帖,连聊天也很擅长。两个人在密雷冰城聊了快一个小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队友聚餐回来,看见她和陈州走在一起,两波人都互相看了看。
王佳看了白秋一眼,笑了起来,挑了下眉,一副“我懂”的模样。
“陈干事是真的不错,”
第二天坐着小车跟着农机站工作人员下乡的时候,入目已经真的是满天黄土。几栋土屋子孤零零的点缀其间,不知道有人住没有。
一眼苍茫。
轮胎压过凹凸不平的路面,车里的人就东倒西歪。脑袋在车门上磕出了几个大包,白秋捂着胃,一下车就吐了。
“陈干事是真的不错,年轻,长的不错,做事也行。你看他那一身厅里厅气的,早晚得当个大官,起码是个部长起。”
王佳凑过来递矿泉水给她,又笑,“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们俩是一直认识还是?”
“呕。”
“谢谢。”
吐了几口苦水,白秋接过王佳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又喝了几口。刚刚她吐到地上的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渗透了还是干了。
低头看着地面颜色肉眼可见的由黑变回黄,白秋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不认识。”
“借你吉言了。”她又说。
陈州看她眼神不一样?她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堂弟看堂嫂,能有什么眼神儿?她看王佳的眼神才是“不一样”。
“嘿嘿。”王佳挑了挑眉,笑了她一眼,一副“我懂”的表情,“现在认识也行啊。”
白秋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这里满地黄土,地太干了。
脚一踩,土散开,直接变成了一地黄沙。水一倒下去,就马上蒸发。这样的土地,能种什么菜?能活什么人?
她都快干成黄沙了。
工作人员让两个女士把全身捂严实了,又强调严禁独自行动。几位男士抗着水泵和水管,一群人跟着农机站工作人员走了两三公里才到村里。地已经干裂了,地里种上的不知道什么麦粟玉米之类的矮苗半死不活,风一吹,沙似乎都扑在了头巾上。
“这里有水井吗?”胖子扛着水管擦了擦汗,又哼哧哼哧地问,“人喝的水有吗?从哪里来?”
“这几天是政府送水。以前有个井在那边,”工作人员说,“也快干了。”
“干了那咋办?再打一个?”
“只能再打了。打更深,找地下水。”
“这里的土下面都是岩石,流沙,找到了水眼儿又还能用几年。这里整个地就是干的,要不停的往下打。以前打150米深就有水,后来要打200,后来要打300。”村民也出来帮忙了,工作人员开始接水管,“现在要打350米,才能打到地下水了。”
“打了井,接水过去灌溉,才能养活庄稼和人。”
“政府给钱打吗?还是自己花钱打?”
“嘿嘿!自己花钱打?!”工作人员晒得黑黝黝的,笑了起来,“这里的人一年到头种玉米,人吃的都不够,人都是吃玉米粉!还有钱打井!”
“都是政府出钱打。”
工作人员看看这几个外地人,“以前打井,200米,八九万。现在打350米,十五万一个。全部政府掏钱。政府其实也没钱,一个十五万,打一百个,就要一千五百万;关键是不能一劳永逸,要三五年就要打一次。本来就是穷困县,越打越穷,越穷越打,恶性循环啊。”
“那还是要种树才行啊,”李博腾说,“地里有那么多水吗?不种树哪里有水?早晚活不了。”
“人都活不了了,还树呢!”
“把村民迁出去呢?”另外一个问。
“迁哪里?”工作人员扯着水管,“人在这里还有点活路,在外面是真没活路啊,又没文凭又没技术,连普通话都不会说,谁养?”
白秋跟着工作人员走来走去,走到了井边,运动鞋已经扑上了一脚的土。井口封着,她看着水泵抽了一会儿,筷子大的水流终于被抽了上来,要死不活。
陈州过来了,递给她一瓶水。
白秋看了他一眼,说了谢谢,打开喝了一口。男人就站在旁边,戴了一个草帽,身姿挺拔。他就那么晒着,难怪越来越黑了呢。不远处有个大妈蹲在地里,不知道捣腾着什么,旁边还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光着屁股自己玩土。白秋走过去看热闹,大妈抬起头来,原来不是大妈,是个胖乎乎的姑娘。
头上裹着围巾,脸晒得红透了,红里又透着黄。
“你这是种的什么呢?”白秋问。
姑娘低头回答了什么,笑得扭扭捏捏。
“什么?”方言她听不懂。
“玉米。”陈州在旁边翻译。
“你能听懂啊?”白秋对着陈州笑。
“猜的。”
“这是你孩子?”白秋问,“你这么小,就有孩子了?”
看起来也就十八九。
女孩笑了起来,摇头,含含糊糊的说了什么。
“是弟弟。”陈州说,白秋又看看他。
“你多大了啊?还有这么小的弟弟。”看着妹子嘴唇都干裂了,白秋犹豫了一下,把手里喝到一半的矿泉水递给她,“你喝水不?”
女孩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手,摇摇头,笑了笑。
“妹子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出去打工呢?”
“没满16人家不要。”翻译尽责地工作。
“你还没满16?”白秋有些惊讶,看看妹子晒红透了的脸,又看看陈州,“你多大了?”
“13。”
“13!你才13!那你不读书吗?今天才周二啊。”
“不读。家里不让读,让带弟弟呢。”
……
“操!”白秋骂。
女孩对她笑了笑。弟弟已经在地里扒拉一身灰了,她起身抓起男孩,往屁股上打了几巴掌。小男孩也不哭,顺着地跑了。
满地黄土。一山叠着一山,满目苍茫。
好像根本走不出去似的。
不知道困住的,又是谁的人生。
看了看旁边的陈州,白秋又看看黄山上的人。
“操!”心里涌动着什么情绪,她又骂了一次脏话。
这个太阳忒毒辣,女士喝水纯围观,几个男士倒是给力,哼哧哼哧地帮村民把水管从井口一直铺到了地里,一个个晒得红得发黑。中午就地用餐,大家自带了干粮,可是附近的主人家一对老夫妻居然来了一趟,给他们送来了食物。
是干烙的玉米饼。
大家不敢多吃,六个人分了半块当尝鲜。大家吃了都很沉默。粗粝的颗粒嚼在嘴里,灌了半瓶水才灌了下去,甚至都能感觉到食物在食道里面缓缓下滑的轨迹。
大概是真的不忍心,临走之前几个男人又回了一趟车,把几箱矿泉水扛过来送了人。
“打井吧。”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胖子一边拿汗巾擦着脸,一擦一层土,“必须打。我受不了了,这是人儿过的日子吗?”
他扭头看后面,“要不大家一起凑凑,给凑几口井?陈干事,”他问,“我们可以捐钱打井吧。”
“可以。”陈州说,“我待会就和这里的人联系下。你们先计划好,这几天可以拿个章程出来。”
.
事急从权。
趁热打铁。
几个人回了县城,找了一个小餐馆围在一起就开始说这事。
“我捐两口吧。”王佳说。
按照一个十五的预算,那就是三十万了。没想到连瓶保湿凝露都要薅别人的女人,这次倒是大方了。
“我捐四十万。”老赵说。
“三十。”
一组六个人,大家纷纷表态。白秋秉承不做第一也不做最后,认捐了一个三十万。三十万不少了,前不久她为了二十万,还找陈敬借过钱呢。
冲动了。
陈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