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柚
“说了。”秦凝雨几乎是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老宅家宴在即,他们还是这般的疏离,在一对新婚夫妻身上确实不应该。
婚后这半年,男人在国外处理并购案,她在公司接手大项目,异地、没时间,是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托辞。
此时他们的关系就明摆在目前,对陌生和未知的忐忑,裹挟着一股突然的茫然感,弥漫过心头。
和眼前这个男人的相处,对她来说是完全空白的事情。
谢迟宴瞥着她,语调沉稳地问:“所以还要叫谢总么。”
秦凝雨微顿。
谢总不行,谢先生也太生疏,她大脑宕机间,想到令她心跳错漏一拍的称呼。
而男人不催促,也不开口,在此刻展现极其有涵养的耐心。
秦凝雨摸不准他的想法,稍做犹豫后,很轻地吸了口气:“……老公。”
只是她的尾音刚落,注视着她的漆黑眼眸里,掠过一丝讶异。
秦凝雨准备捕捉到男人的情绪,顿时意识到是自己多此一举,白皙脸颊泛起灼意,像是漫过漂亮的火烧晚霞。
眼前姑娘眼睫微颤,因为自己刚刚叫出的称呼,耳尖透红,平日里礼貌温和的处事破开一个口子,漏出几分可爱的懊恼。
谢迟宴双掌交叠:“我
还以为你会选保守选项。”
被这样沉静的目光注视着,秦凝雨却听清自己大胆的声音:“保守选项?”
“迟宴。”男人嗓音低沉醇厚,给出她答案。
秦凝雨感觉呼吸微滞。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两个字她反而更难叫出口,直呼这位年长她六岁,还是集团大老板的名字,更像是一种冒犯和不敬重。
“和您毕竟差了些岁数,听着不敬重。”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完全是情商为负,万一被误会她在说对方老怎么办,要是面对的是甲方,她现在已经出局了。
谢迟宴口吻淡淡:“觉得和我差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凝雨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态度诚恳地认错,“您不要理会我的胡言乱语。”
“无妨。”谢迟宴神情如常,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她的无心之言。
秦凝雨微垂目光,今晚她这样的频频失言,在成熟稳重的男人面前,总有种被看透全部想法的感觉。
她微张嘴唇,试探地问:“那我还是改口叫您……迟宴?”
小心翼翼的询问语气。
“不用您。”谢迟宴再开口时,口吻染上几分柔和,“迟宴也可以。”
秦凝雨今晚本就被这声称呼打得措手不及,思绪比猫猫玩过的毛线圈还乱,不敢继续看他,话也只听进去前半句,只得微垂着目光,微咬下唇。
“嗯,老公。”
眼前姑娘一副任他妄为的模样,说什么就做什么。
不知道是太乖了。
还是怕他。
谢迟宴说:“时候不早了。”
“外套我会洗好还给……”秦凝雨连忙抱起自己的黑色大衣和精致蛋糕袋,又连忙开车门,起身,微顿,乖乖改口,“你的。”
林祈徽眼看着太太生怕多待一秒要逃的模样,又被老板不动声色地淡瞥了眼,刻意清了清嗓子:“老板,我看外头还挺暗,太太一个人上去也不安全。”
顿在车门外的秦凝雨:“?”她这个小区安保一直还不错的。
谢迟宴瞥去视线:“方便吗?”
“方便。”秦凝雨点头,悄悄攥紧藏在大衣底下的手指。
电梯里很静,秦凝雨站在男人身侧。
少顷,从旁边伸来手,指骨修长。
“几楼?”
秦凝雨这才反应过来,她太紧张,竟然连按楼梯数都忘了。
“十七楼。”
电梯很快,十七楼到了。
秦凝雨站在门前,语气恳切地说:“多谢送我回来。”
谢迟宴说:“进去吧。”
秦凝雨走进玄关:“那路上小心些。”
谢迟宴朝她微微颔首,绅士克制。
秦凝雨半垂视线,伸手缓缓关门。
正当此时,脚下拉长的身影晃动,还在半关的门,突然被宽大手掌撑住。
清冽的木质气息朝她满覆而来,一时间迫近鼻尖。
秦凝雨手指顿住,微抬眼眸瞥去。
橘色灯光染上深邃眉目,男人身上庄重的温莎领结被卸下,冷白喉结锋利分明,浅色衬衫质地讲究,少有几分褶皱,收进笔直修挺的西裤。
这般旁人做了只会徒增冒失的行为,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急切,沉稳如常,与生俱来的贵气。
谢迟宴直直瞥着她,稍顿,沉声开口。
“凝雨。”
男人嗓音低沉、磁性,作为他们之间称呼的交换,他也理应给出自己的诚意。
“早些睡。”
夜很深了,难以言喻的寂静笼罩而来,静到一点细微的反应都无所遁形,深夜里陌生男女之间的对视,那种似有若无、欲语还休的黏滞感,是一种她从没有经历过的心慌意乱。
秦凝雨感觉脸热,尽量稳住自己渐快的呼吸,唇角牵出一丝浅笑,不敢多看男人一眼,只是瓮声地说。
“嗯,也早些睡。”
关门后,脚步声渐远。
秦凝雨站在门后,还有些发怔,一晚上这些事对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
等思绪回笼的时候,手里蛋糕袋放到茶几上,她如常走进房间,开灯,走到窗边,把手里的黑色大衣搭在立式衣架上。
上头咖啡污渍明显。
她本该放到沙发上,方便明天上班前带去干洗店的。
这会突然想起来,她今晚低血糖,蹲在冷风里还一阵,怕感染风寒,病了影响项目进程,于是拿起遥控器开了空调暖气,给手机充上电,打算过会就去泡个热水澡。
仔细思考了没有待办的事情,秦凝雨才拿下披着的西装外套,抱在怀里。
转眼瞥到窗户。
秦凝雨说不清自己的心态,伸出手掌,从衣架上的挂着大衣上掉转方向,而是糊开蒙着一层水汽的窗户。
隔着玻璃窗看去,迈巴赫还静静停在楼下,也就是在此时,空调暖气笼过身体,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只是秦凝雨回想到那一声冒失、傻到透顶的“老公”。
刚刚消散温度的脸颊,再度羞红,只能深深埋进抱在怀里的西装外套。
她真是慌神过头了。
-
谢迟宴坐回车后座。
他既然接受这段婚姻,就没道理让人家过上丧偶婚姻,度过貌合神离的一生。
这不符合他对一段健康婚姻的看法,也违背一个丈夫该担起的责任。
他这次回国,自然是打算要好好培养感情的。
老爷子也一直着急他们培养感情这事,他出国这半年,就各种明里暗里、见缝插针地在耳边念叨。
就连身边最亲近的特助,也被老爷子暗中交代撮合这事,这事他心知肚明,此时这位能干的好特助,赶着给老爷子打最新的报告,也丝毫不避着他。
林祈徽不紧不慢收起手机,还不忘抬头问:“太太就没请您上去坐会?”
谢迟宴淡瞥了眼:“你今天话倒是多。”
这是嫌他今晚多嘴了。不过林祈徽也清楚,要是真惹大少爷反感了,哪还有他现在能开口的道理,被老爷子交代撮合感情的事业魂,在此刻到了巅峰:“老板,您还挺愿意陪太太相处的。”
谢迟宴稍稍后仰靠背,侧脸陷进昏色,半阖着眼眸,过了会,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连日来奔波的沉闷倦怠,倏然消散,微不可查地轻勾唇角。
“是么。”
林祈徽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继续开车。
贺三公子说的那句“假正经”还真没有说错,面上不动声色,回国见着面的第一天,把人姑娘哄得脸都红透了。
还不承认。
不是假正经,还能是什么?
第4章 轻问 您要跟我离婚吗
翌日,天光大晴,昨晚落的薄薄初雪消融,那个水晶球里绽放的绒花世界,像是一场做过的美梦。
秦凝雨起得比较早,先把昨晚提前装好的西装外套,和自己弄脏的大衣,一起送去了小区的干洗店,然后坐地铁去了公司。
昨晚她就被通知要出外勤。
跟着她的是今年的实习生阮笙,大四,是她的学妹。
临出门前,秦凝雨把阮笙带到角落发财树的面前。
秦凝雨介绍起组里的吉祥物:“先拜一拜,这是开过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