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新婚 第90章

作者:一枚柚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婚恋 业界精英 先婚后爱 现代言情

  秦凝雨瞥向窗外?不断飘飞的绒雪,心神为这个?念头一动,唇角不自觉泛起浅浅温柔的笑意:“反正我会赶回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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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蓝黑色布加迪穿行在夜色中,路上没怎么堵车,谢从洲看了眼时间,大概可以按点回家。

  谢从洲说:“大哥,回来我要是在临北,尽情?使唤我这个?司机来接你和大嫂。”

  谢迟宴应下:“也该回老宅住上几天。”

  “老太太记挂大嫂得很,今儿就提了好几次了。”谢从洲懒散笑道,“我看我俩孙子是假,两个?孙媳才是亲孙女。”

  谢迟宴低笑了声,垂头看向一秘发来的消息,眸光一滞,进而周身沉了下来。

  谢从洲只是瞥了眼,就明显感觉到这神情?不对,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大哥露出这种神情?,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大哥,出什么事了?”

  谢迟宴说:“杨村雪崩了。”

  谢从洲脸色一变,想?开口,却发现“别急”或是“先别太担心”这话太过没必要,这怎么可能不急,也怎么可能不担心。

  谢迟宴一路上都在打?电话,可秦凝雨始终都在失联状态。

  刚到谢迟宴穿上深色大衣,推开车门,身后传来谢从洲的声音:“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谢迟宴大步迈下车,侧眸,微捏鼻根,“别让小雾担心。”

  谢从洲没说什么,看到手机来电,等?大哥走远后才接通,目光带着几分忧心忡忡,开口却几分懒怠:“祖宗儿醒了?我能去哪?还不是来给我家祖宗买蜜饯来了,碰上初旬非要拉着我到跑到郊区借酒消愁,你也知道他最近恐婚症犯了,看他可怜就陪了会,这就准备回去。”

  一秘已经到了,眼下在确认航线批准和当地的救援情?况。

  谢迟宴捏住鼻根,难得几分不耐又隐隐焦躁,眸底晦暗,周身蓄着难以忽视的沉沉气压。

  一秘迅速汇报情?况:“谢总,已经联系到了太太所在的项目组,得知太太跟助手大约一个?小时半前?坐缆车上山,至今联系不上,夜里突发暴雪,出现小范围雪崩,当地的救援队已经在及时搜救,有消息我会再?及时跟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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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秦凝雨昏过去又醒来,只记得突如起来的暴雪袭来,再?然后眼前?一白,就丧失了意识。

  这会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身在何处,旁边也没有人,就连手机都不知道去哪了,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昏暗,脑袋沉沉的,她在逐步丧失对时间的感知力?,只感觉到冷,身体?很冷,身上温度在迅速流失,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沉沉的脑海里开始掠过很多画面和很多人,家人朋友同?事……相?处的日常像是电影画面似地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她突然很想?爷爷,很想?很想?,想?念爷爷和蔼又唠叨的爱护,厚实又有力?的臂弯,小时候有一回她想?吃柿子,爷爷把她抱坐在肩膀上,把她撑背起来,两条腿就挂在爷爷的胸.膛前?,时不时调皮地轻轻晃着,一手使坏地去抓爷爷坚.硬的头发,一手去够庭院里栽的柿子。

  和爷爷相?处的日子,一直是她珍视又宝贵的一段记忆,也到了此?刻,她才发现原来那些话那些表情?那些事情?,早就牢牢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像是蚌壳里孕育的珍珠。

  ……

  在意识摇摇欲坠之时,秦凝雨突然想?起爷爷病重恶化的那一年,那是三年前?,她刚刚进入鼎禹实习不久,昂贵、难以承担的医疗费在谢爷爷的帮助下解决,提供最好的病房和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谢爷爷曾神情?心疼地握住她的手,说他跟爷爷从前?是战友,当年受她爷爷的照顾许多,有过命的交情?,算是欠了她爷爷半条命,她知道谢爷爷这话说给自己听,是不想?让她过于过意不去,她打?从心眼里感激谢爷爷、也感激谢家。

  秦凝雨记得很清楚的那一个?冬天下午,她从外?地出差回来,外?面飘了层薄雪,衬得整座老城如同?水晶球里精致的冰雪世界,一切美丽得像一个?动人的童话。

  也同?样?在机场的谢关南给她打?电话,顺道接她一起去医院看爷爷。

  秦凝雨上车后,舒适的暖气顿时涌向有些僵直的四肢。

  谢关南说:“等?会,还有个?人一起去。”

  过了会,从车窗外?走来一道高大身影,深色大衣穿在身上很挺拔,飘落的薄雪渐渐蒙蒙间,男人生了极好的东方骨相?,与这副深邃浓颜相?得益彰,被外?头冷冽的雪意衬得惊绝,稳重从容,一眼难忘的贵公子气质,应该比她要大上好几岁。

  那一瞬她想?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句话。

  少顷,车门开关后,男人坐进车后座。

  “这是我孙子,迟宴。”谢关南说,“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凝雨。”

  男人朝她瞥来,嗓音偏冷质,矜贵而不失去礼节:“秦小姐。”

  秦凝雨听谢爷爷提起过家里两个?孙子,说长孙稳重,话梢眉宇隐隐有引以为傲的痕迹,又说小孙子自小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每每说起都少不得长吁短叹,却又难掩话里话外?的挂念和爱护之意。

  看来这位就该是那位常常提及的长孙,秦凝雨没见时少不得有些许的猜测,这样?善心又和蔼的长辈的孙子会是怎样?一个?人,可现下真的见了,她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难以接近,像是跟她隔着天端两极存在的人,微怔了几秒,连忙应道:“谢先生。”

  一路上多是谢关南问,秦凝雨答,谢爷爷待她就像半个?亲生孙女似的,常常会陪同?她一起来看爷爷,见着面也会关心她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期间男人时不时应上几句,对周遭似乎有种有可无?也有可不无?的态度,摸不准、也探不着他的半分情?绪。

  他们一路到了医院。

  病情?到了这半年,已经到了回天乏术、急速恶化的程度,可在最疼爱她的爷爷的弥留之际,她还在分神为部门实习的事情?焦躁不安,不能在病床前?好好尽一份孝心。

  其实她做过辞掉实习的决定?,想?好好陪在爷爷身边,工作以后可以再?找,机会也可以再?有,可陪伴爷爷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要少。可这个?决定?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偶然得知的爷爷第一次严词拒绝了她,放话她要是不把自己的前?程当回事,他这个?爷爷也不当拖油瓶,也就没必要再?治病下去了!

  之后秦凝雨就没有,也没敢再?提过这件事。

  其实现在,秦凝雨内心已经变得抵触来到医院这里,纯白的床被,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来往病人家属灰败或是焦躁的神情?,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有关爷爷的生命在急剧流失的事实,她其实很想?扮作一只不闻不问的鹌鹑,这样?她就永远可以活在爷爷仍在健健康康,等?她成功转正拿到项目奖金后,带爷爷好好去旅一次游的幻想?之中?。

  可秦凝雨能做的只有故作坚强,如果连她都为此?垮了,只会徒增爷爷的心疼,也只会让爷爷更加担心,放不下她。

  谢爷爷先带男人见了爷爷,简单聊了一会,而后把时间留给她们爷孙俩相?处。

  秦逢山最喜欢听她讲生活和工作里的一些小事,秦凝雨就绘声绘色地跟他讲,晚些等?谢爷爷走进来,等?两位老人家聊深后,才一个?人走到走廊的窗台边。

  窗户半开着,冬日里的冷风生

  

  生吹到脸上,却怎么都吹不散眼角不断溢出的那股酸涩的灼热。

  一阵风起,秦凝雨一时不察,突然紧闭住眼睛,感觉眸中?有种异物感,连忙伸手捂住眼睛。

  却被下意识的揉眼睛的动作,弄得眼前?越来越迷蒙,也越来越刺目,她只低着头,心里那股伤心突然找到了了由头,一开始是眼泪是被这股刺目感逼出来的,后面汹涌的眼泪,反倒是咬紧牙关还源源不断地流下。

  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脚步声,身旁却落下低沉嗓音:“怎么了?”

  隔着依稀又朦胧的视线,秦凝雨只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匆匆瞥过眼前?高大沉稳的男人,又在仓皇间垂头。

  她不是很习惯在生人面前?哭,而且她现在实在太狼狈,他们只不过才见过一面,并不适合交浅言深,只是含糊地说:“好像是被沙子迷到了眼睛。”

  “抱歉,冒犯到你了。”

  稍低一些温度的手指握在她的下巴,以一种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力?道稍稍抬起,她的眼皮被稍稍扯开又回落,随之一股好闻的清冽气息掠过鼻尖,木质、冷调。

  隔着朦胧的视线,她瞥见这副深邃浓颜面容稍稍离近了些,轻柔的手帕擦拭去眼角还没完全蒸发的热痕。

  “应该是被眼泪冲出来了,闭上眼睛休息会好。”

  大概是男人的语调太过温柔,也可能是他的话太过让人心安,也很有信服力?,秦凝雨竟然短暂地一时忘记能拒绝的选择,而是放纵了这一刻的脆弱弥漫。

  突然传来声拐杖半磕到地上的声响,像是一瞬丧失了力?度,在寂静的走廊不大,却格外?的清晰。

  他们此?时斜靠在一处,秦凝雨只是稍稍挪了挪视线,便看到窗台上倒映着谢关南搀扶着秦逢山的两道身影。

  显然男人侧眸也注意到了。

  秦凝雨身体?快过意识,手指轻攥着男人的袖口,有些急地用气声说:“求你,别让爷爷知道我在哭。”

  她不想?让爷爷知道自己在偷偷哭。

  秦凝雨清楚自己这副眼睛红含着哽咽的模样?,一看就是哭狠了,她这会一时还没有平复,她明白沙子迷住眼眸才哭的理由显然不足以应对爷爷,可是她此?刻太过急切也太过慌张,以至于她没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

  男人定?定?瞥着她,一瞬几不可查地微拧眉头,可能是十几秒,也可能是仅仅才不过几秒后,薄唇微启:“秦小姐,你知道我们现在像是在做什么吗?”

  秦凝雨微微怔住,想?象了一下两位爷爷现在看到的画面,一对男女躲在窗台,男人身形高大,差不多完全挡住她的身体?,她仰着头,男人垂头,还靠得很近,她几乎要被这股陌生的成年男性的清冽气息裹挟。

  ——就像是一对躲着家长偷偷接吻的小情?侣。

  秦凝雨想?到这个?可能的瞬间,脸颊瞬间腾红,只觉得她深深冒犯到了这位很有距离感的贵公子。

  男人却是极为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而后稍稍俯身,唇角与白皙耳垂之间隔着一个?外?人看起来亲密无?间、其实很有礼貌距离感的分寸,随之低沉醇厚嗓音落在耳畔:“秦小姐,不妨借你当一日男友。”

  这一天,等?秦凝雨平复完,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体?会到谎言带来的如蜜也似刀。

  秦逢山脸上始终挂着和蔼的笑容,伸手握住谢迟宴的手:“迟宴,我跟你爷爷从前?是战友,说起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一回呢,你应该是不记得了。姜姜年纪还小,看着懂事,其实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这会我总算能放心多了。”

  男人口吻几分柔和:“秦爷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秦逢山跟他们说了好一会的话,兴致来了地跟男人下了一盘棋,甚至还在花园里散了一会步,晒了会太阳,颇为神采奕奕。

  秦凝雨知道这个?不详又格外?让人不忍破坏的征兆,俗称回光返照。

  后来傍晚时分,秦凝雨不小心撞到走廊深处的两道身影。

  谢关南背身负着手,低声斥责道:“俞老爷子刚跟我打?电话,说你推了晚上的见面,这婚事儿是老太太给你费心张罗的,阿宴,你这是胡闹!”

  “老爷子,我眼下本就无?意联姻,就算去见面了,也是耽误人家。”男人语调沉稳又从容,“再?说,我既是当了这小姑娘的一日男友。”

  男人忽而抬眸,半空中?跟她的视线稍稍触了下,那道目光便无?动于衷地移开,薄唇轻启:“就算是一日,这日的忠诚自然也是要守的。”

  秦凝雨自然清楚男人的好意,她心下感激,也知道她和对方都不欲多加牵扯,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便匆匆从另一侧的拐角离开。

  没几天后,爷爷走得很安详也很宁静,那天临北下了场大雪,衬得这座仿若玻璃球的精致世界的老城愈加沉静,爷爷提前?定?好了遗嘱,所剩的房子留给了她一个?人,不需要葬礼,还望生者勿伤勿念。

  其实在余后很多时日的日日夜夜中?,秦凝雨总会反复思?及一个?问题——爷爷当时究竟是信了她一时鬼使神差和男人编造的那个?谎言,还是顺势就她的谎言,装作安心、了无?牵挂的模样?离去,好让她放心安心。

  ……

  半梦半醒的梦到了最后,突然探照灯的光芒从眼前?闪了闪,秦凝雨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眸,眼前?竟出现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隔着渐渐蒙蒙的视线,男人发丝微乱,深色大衣的袖口被雪水洇湿一大片,甚至割破了一道口子,半露白色衬衫的袖口渗着几抹血,眸底是浓重担虑的沉色,难得见他的一刻的狼狈,竟也倜傥得不像话。

  秦凝雨一时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直到男人迈着急促的大步,俯身半蹲下,她感觉有温热的触感落在了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僵硬的四肢都好似变得稍稍回转了分毫。

  谢迟宴长臂一揽,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秦凝雨陷进温暖又有力?的环抱里,感觉到以一种堪称是小心翼翼、又仿若拢至骨血般的力?度。

  像是在对待道珍贵又易碎的月光。

  秦凝雨无?力?地张了张嘴唇,想?问“老公你受伤了吗”,又想?说“我没事,老公你不要担心了”。

  可一旦陷入温暖又令人心安的怀抱里,被这样?珍惜又爱护地对待后,心里七分的委屈和害怕,都变成了十分的撒娇和埋怨,她的脸色被冻得苍白透明,豆大的眼泪忽而在脸颊淌出两行泪线,脸颊深深埋在男人侧颈,鼻音很浓重地哽咽:“哥哥,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冷,我真的好怕见不到你了……”

  暴雪过后,漫山白茫茫的雪,一切都是空而静的白,侧鬓乱糟糟的头发被宽大掌心揉了揉,不轻不重的力?道,似抚慰的爱怜,也似在克制地用触碰来反复确认她的存在。

  耳畔男人在温柔地叫她“老婆”,叫她的小名“姜姜”,也叫她“宝宝”。

  最后只变成一道又一道反复、温柔又耐心的低哄。

  “宝宝,别怕,老公在这。”

第57章 盏灯 哥哥,你可以对我更过分一点的……

  翌日, 临北一所私人医院里,早晨薄薄的阳光在?窗户映上一层金灿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