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词树
乔渔再次谢谢他,江枫摇摇头。
两人面对面的也没话说,一时间也有些尴尬,乔渔客气地叮嘱他一声路上注意安全,等他应了之后她转身走到居民楼大门口,开了大门门禁,进去前侧身看一眼。
暗黄的车灯将他影子拉得长长的,无端地,增了些孤寂。
乔渔一顿,而后发现他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上上次,都会等着她上楼了之后才会离开。
是被之前的女朋友调教得这么绅士……还是他本身就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大门在身后关上,乔渔转身懒洋洋往楼上走去。
大门外的江枫仰头看着楼道灯光一层层亮起,到达三楼,四楼没有再亮了,几秒后,听到关门声,他在夜风里站了片刻,才转身回车上。
没急着开车,他垂着眼睫思考了会儿,从兜里捞出手机,给好友赵亭北打去一个电话。
这些年算下来他还没求过好友什么事,但现在都结婚了,房子的事情也该落实下来了。
“江枫?”话筒里传来清浅的声音,“有事儿?”
“亭北,我想在你住的那个小区里买套房子。”
好友赵亭北所住的明月松间是雁汀地段最好,最高档的一处公寓住宅区,保密性和安全性极强。
贵是肯定贵,但江枫想到的却是从前他踏入乔家时的震撼,虽然可能会比别墅差一点,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在他能力范围内适合乔渔住的地方了。
比较难的一点就是不对外销售,得走点关系。
赵亭北懒洋洋坐着,手指间捏着一杯威士忌,闻言看向窗外,“怎么突然想起来买房了?”
“就想买了。”江枫说。
赵亭北哼笑,“去年有房想弄给你一套你还不要,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可弄不来。“
江枫摸了摸鼻尖,那时候的他哪里想得到今年他会这么就结婚,还是跟乔渔。
他历来节约惯了,房子可以住就好,因此也从没想过花高额的钱买房,但乔渔不一样。
“不急的。”顿了顿,他说,“亭北,改天带个人来见你,一起吃个饭。”
“哦?”赵亭北眉尾扬起,他发现他这个好友最近神神秘秘的,倒也不多问,只说房子的事好说但得等两天。
江枫应了声,而后道谢,嗓音透着愉悦。
赵亭北说客气,浅抿口辛辣的酒水,还是没忍住探了句:“你脱单了?”
“刚结婚。”江枫回。
“咳——”赵亭北呛出一口酒来,忙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这么火速?被家里逼迫了?”
“不是。”江枫说,“家里还不知道。”
那就是他自愿的了。
难怪突然要来这边买房。
第13章
乔渔回到屋子里,没开客厅的灯,直接进到卧室打开灯,在床上坐下,过了几分钟才听到楼下车子启动的声音。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下去。面包车像只漂浮在漆黑大海里的小船一般,一摇一晃地驶了出去,而后消失在夜色里。
她重新坐回床边,双脚一蹬脱了鞋躺床上,也懒得去洗漱了,反正都没化妆。
关了灯世界就安静了,乔渔躺了会儿没能睡着,不知是白天睡得多了还是刚刚的奶茶给喝的。
她翻了个身,碰到手机拿起来随便点了个软件打开,刷着刷着她目光一定,看向当前博主发的剧照。
是一部古言探案剧的官宣照,而博主跟乔渔也有着莫大的渊源。就是她最后一个剧组的总编剧,也是将她踢出编剧署名,乱改她剧本,最终还让她败诉的始作俑者。
乔渔定定地盯着剧照,这个剧本她知道是谁的。
不就是在最后那个剧组里参与改编,跟她关系还挺不错的一个编剧的本子么?
当时还让乔渔给她看过剧情的逻辑性,所以记得。
他们合作了?
乔渔讽刺地扯了扯唇角,她以为一场官司哪怕是败,但也揭露了行业黑暗,算是致命一击……
可到头来击溃的是她自己。
乔渔放开手机坐起来,双手撑着头,忽然使劲薅了一把自己,烦躁到想要暴走发疯。她跳下床,从外套兜里摸出烟,点燃,飞快地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顺着喉咙进入到肺里,一口又一口,渐渐地抚平了些她的焦躁。
乔渔抽得没一开始那么急了,单手抱胸靠着窗户边,眺望着远处师范学院的亮光。
一根烟毕,她重回床上,脱了衣服将自己裹进被窝里。
自我催眠着,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却依旧是思绪万千。
时间悄然流逝,乔渔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是睡着还是没睡着。
她睁开眼定定地看了会儿漆黑的夜,渐渐适应后,伸手摸出手机,随意瞥了眼时间。
已经两点多了,屏幕页面还有微信通知,两条。
乔渔有些疑惑,大晚上谁给她发微信?
随手点开,枫叶头像浮在最上面,江枫?
第一条是在十点五十左右:【我回到山庄了。】
第二条是在十二点半左右:【晚安,做个好梦。】
两条中间隔了两个多小时。
乔渔点开对话框打了几个字,然而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又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
看着这个枫叶的头像,乔渔手指一点他的头像进入他朋友圈。
江枫的朋友圈很干净,背景是一张从他办公室照出去的早秋山林照片。
个性签名是:会有好事发生。
乔渔莫名就在想,和她这样失败极了的人急匆匆领证,还要应付她这边这些糟糕透了的关系算什么好事。
他应该换个签名的。
往下看去,他朋友圈里没过多内容,大多是转发或发表枫林晚宣传的内容,好好一个朋友圈整得像是工作号一般。
唯一私人的一条是前两天刚发的一张火红枫叶照,文案:今年的枫叶真好看。
乔渔放大照片看了眼,很普通的枫叶,也没多好看。
她退回聊天页面,想着明天再回吧,丢开手机,她爬起来打开灯光。
枯坐了会儿,目光转向行李箱里的电脑,乔渔下床,拿了电脑回床上打开,而后点开从前年开始构思到去年写了一半后不得不停笔的剧本,看了会儿,指尖搭在键盘,缓慢地开始敲字。
夜晚的黑悄然褪去,天边逐渐亮起来。
乔渔被一道炫白的阳光刺了下眼睛才停住打字,她抬头看向窗外,天光大亮,朝阳升起。
僵久了的颈椎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咯吱一声脆响,乔渔一顿,抬起手揉了揉,腰椎也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
乔渔将文档保存,随后关了电脑丢在一边,手扶着腰安静地躺回床上。
腰肌劳损复发,乔渔连早饭都不想吃了,平躺在床上,拿被子蒙起头,闭上眼缓解干涩的眼睛。
这一闭眼就彻底睡着了过去,任谁折腾一大晚不睡觉都熬不住,更何况乔渔也不年轻了。
屋外朝阳不知何时被层层乌云遮掩去,呼啦啦的风使劲摇晃着没多少树叶的枝头。
一阵雷声夹着雨点坠下,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
乔渔迷迷糊糊被惊醒,掀开被子看去,暴雨从窗外飘了进来,地板都湿了一块。
她赶紧起来关窗,腰已经不是很疼了,起码活动自如了。
秋天的雨来得急,漫天水雾氤氲着小小的城市,大片大片的水花洒在玻璃窗上,像是天空破了个洞。
雁汀很少会下这么大的暴雨,也或许是她常年在外没碰见过。
记忆深处,像今天这么大的暴雨,还是在读书时,初见江枫的那一天。
****
对于女儿能考上雁汀一中,乔振富是万分高兴的。他自己不中用,爷爷闯下的富贵到他这一代就开始衰败,他迫切地希望他的下一代能继承到他爷爷的聪明和头脑。可他跟前妻二十年也没能生出一儿半女,跟胡玉蓉二婚几年终于老来得女,不仅对乔渔寄以厚望,更是溺爱有加。
因此乔渔考上雁汀一中,他不仅大办宴请,还亲自开车送乔渔到学校报道。
雁汀一中因为老校区在市中心面积受限,加之雁汀商圈的捐赠,其中就有乔父,因此新校区建到了城郊东边,周围都很空旷,到雁汀市区要五公里左右的路。
那天天气也不好,乌云压顶,狂风呼啸,像是要下暴雨。
轿车直接开进学校,报道完毕,校长得知乔家父女俩来了,急忙过来迎他们去办公室坐一坐,这一坐,屋外大雨瞬间就倾盆而下了。
一个小时缓慢过去,乔渔等得不耐烦了,乔振富这才赶紧结束和校长谈话,带着她开车出了校门。
大雨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城市被淋得湿漉漉的,连路边的树枝都承受不住暴雨的击打,掉落了大片绿叶,水雾挡住了远处的视线。
乔渔坐在副驾驶,侧着脑袋望向窗外的大雨。路过校外的公交车站,她看见站台里一对模糊避雨的身影。
暴雨太大看不清路,车也不好开。乔振富叮嘱女儿坐好了,又问她看什么呢?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出去,同样也看到了那对父子的身影。
两人似乎都没拿伞,大雨打湿他们半边身体,少年侧着身体替他父亲挡去部分雨水,乔振富也因此看清了他的面容。
少年的脸庞上有着沉着冷静的稚气和坚傲,见的第一面乔振富就知道,这个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中午时他开着车驶进校园,只是随意往路边一瞥,便看见父子俩身上还背着大大的行李袋缓慢行走着,没想到后来他被校长迎去办公室室时又再次碰见了这父子俩。
得知少年是这届中考的理科状元,乔振富格外意外,因为看外形就知道他们是从下面的乡镇上来的,那么落后的教育环境下居然还能出状元,聪明成度可想而知。
乔振富自己头脑不聪明,对于聪明的人一向格外喜欢,因此多嘴问过一句姓名和班级,得知和女儿一个班,更是欣喜万分。
这时看见被暴雨困住的父子俩,他也乐得给女儿结个善缘。方向盘一打,轿车朝着他们方向驶过去,暂时停在公交车站旁,站台的棚子挡住了瓢泼大雨,乔振富降下一点车窗,邀请父子俩上车。
少年护着父亲抬起头,看了片刻,他拉着父亲过来。路面的雨水流成河,他们如同淌河而过来到车边。他先上的车,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脚下的水打湿车内的地毯和皮质座椅时愣住,随即想要往车外退。
乔振富一看就知道少年人的想法,乐呵呵说没事,不就一套真皮而已,再换就是。
少年淋湿的脑袋低低垂着,乔振富又说,你再犹豫你父亲就要淋感冒了。少年这才一骨碌地爬了进去,坐到驾驶位后面的座椅上,紧接着江父也坐了进来。
乔振富边感叹开学季的雨下得也太大了,边启动车子,随手要拿车里的纸巾给他们擦擦脸上的水,然而拿了个空,他便喊女儿拿点纸巾给身后的父子俩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