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稳心颗粒
这涉及到了南陆的盲区,她是典型的身边即世界的人,难以理解为什么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小时候南陆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满脸是血,爸爸妈妈着急地要命,南祁又害怕又心疼,送医的路上哭哭啼啼,一家人都紧张坏了。
外面有人匆匆赶来,沈鹤眠起身到外面说了两句什么,回来说,“我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到我房间等吧,困了的话可以先休息。”
有人引着南陆去了沈鹤眠住的地方,这里比之前去过的两个地方多一些生活痕迹。甚至还有沈鹤眠小时候的照片。
南陆踩在梯子上,将深埋在一堆书里的相册扒了出来,从第一页向后翻看。
小时候他的照片还挺多的,后面越来越少。里面有一些他与刚才那男人的照片,南陆猜测那人是他舅舅。
她翻了两遍,第二次时注意到了一张沈鹤眠倒在地上抹眼泪的照片,地上散落着一堆玩具零件,其他小朋友围在他旁边。
她在那照片的背景里看到了自己。
即便她情绪波动不怎么大,也还是诧异,沈鹤眠在幼儿园就和她见过面。
小小的沈鹤眠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皮肤在阳光下吹弹可破,眼里噙着泪花。
手里捧着的画纸碎片南陆也有印象。因为是自己撕烂扯碎的,还把忍着眼泪和她辩论的画作主人一巴掌推倒在地。
……这样沈鹤眠竟然不讨厌自己而是爱上了自己?
他是个M吗?
最后一页,穿着本科学士服的沈鹤眠高瘦挺拔,怀里捧着一束花,没什么表情,锋利冷峻,像一块经久冷冻的冰。
南陆把这张照片抽出来,不知为什么有些遗憾,如果这时候认识他就好了,她可以往他宽松的衣服里塞进去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难以保持冷酷,身体发软,染上绯色,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能求救地望着自己。
她将画册合上,又翻了翻其他地方,都很正常,抽屉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玩具。
书架最上层有一个盒子,南陆爬上去打开,一沓凌乱的草稿纸,目测是自己高中时期扔掉的随笔。
她在那里勾勾画画,计划着如何把花心萝卜逼迫到无路可退。
另外一边是一沓信封,随意拆开一封,就是让人感觉不适的爱慕之语,言辞露骨,类似于她没戳破他时,他在小号上的疯言疯语。
但越往下拆,越纯情。
“喜欢”两个字,笔画都在颤抖。
按照日期的话,中间少了一封。
信封底下有一个日记本。正经人一般不写日记,变态就不一样了。
南陆也写日记,不过锁在了抽屉里,她怕自己的想法过于惊世骇俗,被家人看到拿出来批判。
沈鹤眠应当也是,他锁在密闭的箱子里,只不过这锁是密码锁,可以被轻而易举的打开。
南陆找寻着他喜欢自己的契机,却意外地先发现了自己年少时爱宠的死因。
【她说我不应该怕蛇。对于蛇而言,即便是人类幼崽,也是无可比拟的庞然大物,一只脚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它碾成肉泥。
她告诉我蛇七寸的位置。
那条蛇很会装乖,我单独去看它时,它就没有那么温顺,朝我龇牙咧嘴吐着蛇信,趁我不注意试图攻击我。
我砍下了它的头,它的尾巴还在抽搐。
我确实不应该怕蛇,我可以轻易找到它的七寸,而它难以察觉我的弱点。】
【她喜欢看老鼠被蛇追得乱窜的场景,所以我想,就算那条讨厌的蛇死掉,她也不会难过。
但我不太确定。晚上我和她一起去,她只找到了蛇的尾巴,盯着看了很久。
她说心情真糟糕。
我好像做错了。】
南陆记忆中的少年性格软弱、可怜兮兮,却不想,他是自己之后梦魇的罪魁祸首。
她朝前翻了翻,才发现沈鹤眠一开始找自己是为了报当年的撕画之仇。他记性好,报复心强,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但没想到南陆把他当做了一类人,态度意外的亲切和善。
可惜,蛇死掉后,南陆就再没去过那个树林,树林里只剩下他自己,和蛇的坟包。
缺失的那封告白信在高一时递给了南陆,【我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等到的会是拒绝,但我还是存了百分之一的侥幸。她接了信封,我的脑海里炸开了烟花。
她没有拆,揉成一团,扔进下水道,说,抱歉啊,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以为,她发现了我的错误行为。
但好像没有,她只是单纯觉得我恶心。】
有这回事吗?高中时期,经过父母和妹妹的谆谆教诲,南陆一般不会对正常人说这么重的话,她一定是觉得沈鹤眠做错了什么事。
是什么呢?是他对待女孩子的告白太草率?拒绝得太过冷酷?还是他伤害了什么人?对老师不够恭敬?被当时的她判定为需要给予小小惩罚的人。
时间太久,不得而知。
沈鹤眠少年老成,南陆读着读着觉得那不像一个孩子会写出来的语言,直白得要勾出肉带出血一样。连爸爸偷腥、妈妈杀人这样的事也表述地平平淡淡。
她翻到后面,最后一篇,是在两三个月前。
【她要给我奖励。
我的纸条落在了隔壁楼层的房顶,只花费了两个半小时,我就找到了它。这不是有缘又是什么呢?
上面的唇印不太清晰了,染上了些灰尘,真可惜,我应该再早一点找到它。
想把它吞进喉咙,又有点不舍得,舔了两下,有一点点的甜味,可能是口红的味道,也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味道。
天很黑,楼上风很大。我坐在那里,感觉心脏跳得要炸了,涨得又酸又疼。这一生大概不会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
我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这一刻。
至少我的时间可以永远留在这一刻。
如果我的眼镜还在,或许我能看到底下的楼层附带有天台。但它在寻找过程中丢了。
我从楼顶跳了下去,然后摔在底下凌乱的杂物堆里。天台的主人是一男一女,他们吓了一跳,出来问我怎么样。
没怎么样,只是胳膊断了。
命还在。】
握着笔记本的手难以控制的抖了起来,南陆试图控制它,但书还是从手掌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恰巧门开了。
沈鹤眠走过来,捡起日记翻了一眼,递给她,温声询问,“看到了哪一页?”
他换了件衣服,应该还洗了澡,指尖带着热气。
南陆没有接,视线有些模糊,眼泪不听她的指令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在还没看到沈鹤眠的崩溃之前,她自己就先哭了出来。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差点让沈鹤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不想让沈鹤眠消失。
沈鹤眠刚开始愣住了,后来显得惊慌无措,扔掉日记将她从梯子上抱了下来。
地毯很暖和,沈鹤眠用衣服裹住她也很暖和,可南陆还是瑟瑟发抖,哭得可怜。
他以为是自己和母亲
的反应太平淡,以至于没能取悦到她,她为此而感到难过。于是说,“做你想做的事,就算把我毁掉也没关系。”
就像她曾经说的那样,将他的累累罪行公之于众,让他熟悉的朋友、上司、下属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恶心的变态,被所有人嫌恶唾弃,然后再关进监狱。
曾经被他鄙夷的人辱骂他,被他冷眼相待的人嘲笑他,被他拒绝过的人笑话他……
那样他的骄傲会被彻底碾灭,自尊心会轰然崩塌。
他会给出她想要的反应。
可是她大约心软了,她没有那么做。所以陷入了混乱,变得不开心。
这违背了沈鹤眠的初衷。
自己会是什么结果无关紧要。情感阈值过高本来就让她难以对什么产生兴趣,她只不过是想看他崩溃,为什么不能得到满足呢?
“我早做好了准备,会有那么一天。”
“那样就很好,至少我的存在对你是有意义的。”
他曾经责怪南陆把他从阴影中拉出来,但其实,那话说得违心又心虚。是他忍受不了在黑暗里踽踽独行,又发现她的爱人日日不开心。爱意蠢蠢欲动,他愿以身饲虎。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一点吸引她的视线,希望她能在这场游戏中玩得尽兴。
他衷心地希望,自己有个糟糕的结局。
南陆的身子开始发抖,沈鹤眠的手臂被她咬的有点疼,心脏也随之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他亲吻南陆,“别在意,我知道自己早就腐烂了,如果把我连根拔起的是你,再好不过。”
梦里,一只蛇在大口大口的吃草,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爬过来,突然咬掉自己的尾巴献给她。
南陆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的梦就醒了。
第38章 跟踪狂(完) 恭喜bt们内部消化……
这里是沈鹤眠的卧室。
洗手间传来水流冲刷的声音, 沈鹤眠在洗澡。南陆打开手机,给妹妹打了个电话,一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我好像出问题了。”
南祁吓了一跳, “怎么了?那个跟踪狂做什么了?”
南陆揉揉酸涩的眼睛, “没有,他没做什么, 但是我变得很奇怪。也不是很奇怪, 我……好像把他当做你们……不是, 我不知道。”
“你哭了吗?”
“嗯。”
“是难过吗?
“我不知道,应该是。”
南祁沉默了一会儿。
情绪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意义不明的,南陆知道难过是什么,它是什么意思,会导致什么后果。但她没有体验过, 所以他们在试图教育她设身处地感受别人痛苦时总是失败。南祁冷静下来,安抚着她, “没关系, 慢慢说。”
水流声停了, 南陆抿抿唇, “下次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