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稳心颗粒
……
第十九张照片,是一座山上的庙宇,烟气缥缈,枫叶绚烂,厚重的钟声似乎透过纸张传递出来。
【11月13日,登机,坐车,看人群的脑袋,无聊。比上班累。】
沈鹤眠追逐着她的足迹,游览了一圈终于回到覃市。
那之后,没有照片发来了。
他猜测她的拍立得相纸已经用光了,那是南陆在前年的年会上抽中的奖品,第一张相纸用在了他身上,剩余的十九张也都回到了他手里。
那么——
结束了吗?
如她所言,世界广阔,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就要在这个广阔的美好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生活一辈子吗?
焦躁、不安、恐惧蚂蚁一样顺着脊背爬上来,折磨得他彻夜难眠。
他是个偏执的变态,她试图用世俗的美好矫正他,治疗他。可药吃完了,他也不觉得自己痊愈。
思念如蛆附骨,安眠药也逐渐失效,前些日子攒出来的气色在两个星期之内流失殆尽,镜子里的男人面色苍白,眼底布满血丝,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活不下去了,他混乱的想着,胃里翻江倒海。
自己大概比她想的要软弱,病情要更加严重。
如果下个月没有消息。
他可能真的要去世了。在那之前,他会尝试用自己或他人的死亡威胁她。
反正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卑劣的变态,而她的心软,成为他手里紧攥的唯一的把柄。
新的一年到了,沈鹤眠没能等到南陆的消息。
但——
柜子里的衣服总是莫名其妙丢失。
铺得平整的床单隐约有躺过的褶皱。
酗酒后身上会多出青青紫紫的淤痕和牙印。
客厅的角落偶尔蹦出一只粘的不太牢固的摄像头……
他可能是,要拥抱他的爱人了。
第39章 异装癖 久别重逢
天气又到了雨季, 淋漓不断的细雨下了一个星期,到处都湿乎乎的,空气中的水分侵占着衣物的每个空隙,发霉的气息若有似无。
玻璃窗外天空迷蒙, 乌云黑沉沉地压着。程念收回视线, 咔嚓将嘴里叼的那根棒棒糖咬碎,转过身问, “化妆师还没到?”
助理小王一边整理待会季棠红毯上要穿的礼服, 一边看了眼手机, “路上出了车祸,恐怕要晚一点。”
“有人受伤吗?”
“没有,他们遇上别人出车祸,路堵了,司机绕路绕远了点, 说是十分钟赶到。”
“嗯。”程念回头,“下次捡重点说。”
“哦哦, 好的……”
镜子里季棠精致的脸素面朝天, 不施粉黛依然美得震撼人心, 让人怀疑女娲偏了心。不过上镜还是得化妆才有气色, 尤其是红毯照,百花齐放, 要足够出彩才能脱颖而出。
程念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下, “昨晚熬夜了?”
季棠撒娇, “一点点啦。”
助理把两件礼服抱过来让她试,其中一件名叫雾中玫瑰,热烈的酒红色微微发暗,在灯下才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原本的拖尾做了收束设计, 上楼梯时仍需提起,堆叠的褶皱像是盛放的玫瑰。
然而在其他礼服重工打造的奢华与梦幻下,它显得有些简单寡淡。季棠不明白,“那个造型工作室刚成立没多久,念念为什么选他们合作啊?”
程念想起那天翻阅的众多提案,其中不乏有圈内知名工作室的作品,但要么同质化严重,看太多审美疲劳,要么太过别出心裁,创意出格重点偏移,人反而
成了衣服的架子。
只有看到雾中玫瑰的阐述时,才有了点感觉。
翻了翻妆造师简介,果然是圈里的新鲜血液。两个月前刚帮助某三线小花在红毯上一战成名,作品风格稍显忧郁,但又风情毕现。
“偶尔换换风格,刺激一下粉丝审美,向导演们证明下你的可塑性。”
“哦。”季棠乖乖捧起保温杯。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在那页PPT上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外面的化妆间地板湿漉漉的,另外一名助理刚买了大堆的一次性鞋套,但仍然不能避免空气里的潮湿味道。
“您要鞋套还是拖鞋?”
“鞋套,谢谢。”
外面传来清朗柔和的男声,客气礼貌,很有辨识度。小王听出是谁赶忙出去接,“Ellis老师~~这边~~”
新鲜的雨水味道从隔壁传过来,季棠起身,“去化妆啦。”
“嗯。”程念应声,没抬头,看着叮当作响的手机。
闺蜜陈韵正在群里撺掇着几个人一起去新开的那家高级会所。和程念这种暴发户子女后去国外留学镀金的不一样,陈韵是本地人,有名的郦南龙头集团的千金,毕业之后在集团分公司挂了个名,整天吃喝玩乐,对郦南的各种好玩的地方很熟悉。
她兴致缺缺地回,“不去,那家会所程瑾和开的。”
陈韵说:“就是他开的才去捧捧场啊。”
程念:“没意思。”
陈韵:“据说有不少好看的男模,真不去看看?”
程念仍然回:“没意思。”
陈韵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包:“你大学时期可不是这样的,在娱乐圈混久了,对帅哥祛魅了?”
程念回了个“差不多吧”便关了手机,慢悠悠地从柜子上起身,向着外面的临时化妆间走过去。
乱哄哄的房间,有个扎着潦草半丸子头的男人鹤立鸡群,高挑的个子一眼就能看见,斜挎了个简单帆布包,手里拿着大号粉扑,背对着她。
干净的白衬衫洇湿了一小半,敞开着露出T恤,下面穿着宽松的工装裤,大大的口袋里装满了各种工具。
此刻,季棠正抬着头看他,“Ellis老师,你有没有兴趣当艺人啊?”
男生转过身,温柔的眉眼刚弯起一半,视线无意中与斜靠在墙上的程念相撞,一瞬间的恍惚后,神色如常地低下眼睛,“季小姐夸张了。”
季棠一无所知,“我认真的,你就签我公司。我经纪人很厉害的,进圈三年半,带一个火一个,网上都说她身上有玄学在。”
Ellis浅笑着将话题掀过去,“乖,闭一下眼睛。”
等妆容完成的差不多了,程念才走过去,“还有多久?”
Ellis顿了一下,“两分钟。”
“嗯。”程念让助理和其他人准备一下出发,吩咐到一半,转身问,“Ellis老师中文名叫什么?”
对方低着头,认真地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叫我Ellis就行。”
程念不咸不淡地回,“我习惯称呼中文名。”
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习惯性的压迫感,连旁边助理都下意识紧张起来。Ellis的动作慢慢凝滞,和季棠四目相对。
但季棠觉得那眼神已经透过了她,没有落点。她离他很近,近到看到他轻轻蹙了下眉,痛苦的神色从桃花眼里一闪而逝。
“徐熙月,清风徐来的徐。”他恢复平静。
程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徐先生,待会儿和我坐一辆车。”
“……嗯。”
在笔尖点下一颗小痣后整个妆容完成。腮红几乎没怎么上色,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眼睛妩媚多情,眼尾悄然上扬,酒红色的唇冷艳招摇,减弱了季棠平时的甜美可爱感。
她笑着眯起眼睛,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勾人,“徐老师,你是不是认识念念啊?”
徐熙月怔忡,俯下身子收拾散乱的刷子,“不认识。”
听到这句话的程念回头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雨细细密密落在车窗上,没有一点声音。现在还是春天,空气寒冷潮湿,程念从后座拿出两个毯子,“徐老师冷吗?”
徐熙月坐在另一边,清冷的眉眼垂着,散乱发丝挡住眼睛,像是在发呆。
“徐老师?”
徐熙月惊醒,回过头看着递过来的毯子,“不用了,谢谢。”
但程念还是把毯子放在了他腿上,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再被冷风一吹,或许会生病。
载着季棠的车先出发,要去酒店拍两组肖像照,绕过粉丝后停在艺术中心红毯前。他们的车出发晚些,到间隔两三百米的宴会酒店门口停下。程念从车上拿了把伞下去,问,“你带伞了吗?”
徐熙月愣了下,迟钝地说,“带了。”
说完在帆布包里搜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找到,有些局促,“在后面那辆车上。”
程念不甚在意,“那先跟我一起吧。”
徐熙月似乎考虑了一下。红毯距离酒店不远,程念的注意力在不远处季棠身上,没听见回答,转头又用眼神询问了下。徐熙月怕耽误时间,只好从车上下来,接住伞柄。
雨声啪嗒啪嗒响在狭窄的空间,两人并肩而立。
他的皮肤比季棠还要白,放在黑色伞柄上格外显眼,手指像玉做的般。程念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
两边的粉丝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人喊着季棠的名字,数不清的伞和雨衣向前涌动。
美人总是格外惹上天垂怜,恰巧一阵风吹过来,玫瑰色的裙子在朦胧雨雾中破碎迷人,她撑着伞,在雨中停了步子,细眉颦蹙犹犹豫豫像是雾中迷失的懵懂女妖。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墨绿的伞像荷叶晃荡了两下。
等那阵雨雾消散,她才摇曳着裙摆款款而来。保镖站在她身旁,身高差衬得她更像是朵脆弱的雨中玫瑰,激发人的保护欲。
接连不断地闪光灯证明,今夜她的照片将挂在热搜一整晚。
“徐先生果然很了解女性。”
程念微微偏头,扬起眉梢,打量着他今日的穿着,“你没穿女装,我很意外。你们那个圈子不是很开放吗,徐先生怎么没有放开自我勇敢做自己?”
没风,伞晃了一下。徐熙月用两只手握住伞柄,脸在黑色伞布的对比下惨白。
宴会后半部分,处理完热搜上的事后,程念随便吃了点甜点填饱肚子,季棠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可惜减肥期间她被限制摄入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