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稳心颗粒
脑袋晕乎乎的。月亮逐渐变成了两个,又变成了三个,视野逐渐涣散,窒息感导致他双眼视物不清,甚至有些想上翻,眼底溢出生理性泪水,润得湿透的睫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直到程念也承受不住,两个人才分开。徐熙月倒在花瓣里,缓了过来一样大口呼吸,舌根发麻,嘴角涎水控制不住的躺了下来,他不想在她面前这么狼狈,用手偷偷地擦掉。
“好……”程念撑着下巴想形容词。
徐熙月接下去,“敏感?”
程念点点头。
徐熙月喘息着,低头笑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呢,我也才发现。”
他抬起眼,“这次亲吻是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一时冲动。”程念抽出纸巾,擦掉手指上的红色后起身,“等我亲你第三次,到时候再问我吧。”
“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我总想亲你,那肯定是,我也喜欢你吧。”
“到时候,我会拆开我的礼物。”
室友在冬日的晚上看电影,读到一条评论,说,如果一个女生觉得一个男生帅,可能代表不了什么。如果一个女生觉得那个男生可爱,那她就要小心了。
程念觉得自己就踏在危险边缘。
在徐熙月生涩地掰开自己的腿,朝她露出自己那一行纹身的时候。她觉得他纤细颤抖的脚腕可爱。
在他翻着英语辅导书,拼命想着怎么让程念怎样分清主谓宾时,她觉得他专注的眉眼可爱。
在他自己洗完澡后,涂抹上她喜欢的香水味,认真引着她的手闯入湿润时。她觉得他拼命克制咬得泛白的嘴唇可爱。
在她考完四级,他穿着臃肿的棉服将怀里的一束花变魔术一样掏出来时,她觉得他冻红的指尖可爱。
她觉得他爱着她的样子可爱至极。
可是她谁也不会告诉,怕自己一说出来,就在这段感情里不占优势了。徐熙月得一辈子喜欢他,得一直一直在感情里站在低位才行。
虽然这样,他会很可怜。
可谁让他非要喜欢自己呢。
是他识人不清,咎由自取。
他太笨了,才觉得自己只有真诚善良的一面。
程念接过花,眼睛里也被这象征自由与胜利的紫色花瓣染得绚烂,她摘下两片叶子,试图驱逐心尖的悸动,“这又不是高考,谁会在四级考试后送别人花啊?”
徐熙月将她羽绒服上的连帽戴在她头上,又从兜里掏出可爱的乌龟手套,“没人规定只能高考才能送花,我想让你考完讨厌的英语后立刻就开心起来。”
程念带上手套,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眼神还凶凶的,像是蓬松的金渐层小猫。
徐熙月抱着花,脸突然的红了。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就害羞,程念看了看四周,吐出一口寒冷的白气,“喂,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传我们在谈恋爱啊。”
徐熙月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自责地说,“是我最近靠得太近了吗?”
“应该是吧。我不是说过了吗?等我第三次亲你,才能确定关系啊。”
徐熙月思索片刻,“那……”
要他离得远点吗?
话还没说完,程念抬起绵软的针织手套捧住他的脸,“那就补上吧。”
冰凉的嘴唇相碰,慢慢地涌上温度,冷冽的香水气息和花朵的馥郁甜蜜杂糅在一起,她垫着脚,闭了眼,认真的将唇印在他唇上,为他们的关系盖章定论。
旁边有人偷偷的看,她也并不介意。就如同她说过的那样,她不在意他是不是异装癖,也不介意他是不是别人口中的异类,只要她喜欢,他穿什么衣服都可以。
徐熙月呆愣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怕下一刻这些都如镜花水月一样碎掉。
程念离开他的唇,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拍拍他的棉服,“走了,男朋友。”
徐熙月仍然呆呆的,冻僵了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料,大脑负荷过载,难以处理突如其来的奇迹。
程念走了几步没见他跟上来,啧了一声,扬起胳膊把花砸他身上,转身离开了。
地上纷纷扬扬落着紫色花瓣。花语是自由,但她没有选择自由,花语是胜利,但赢的人是他。徐熙月一枝枝捡起地上的花,乱七八糟地抱在怀里,懵然地快步跟上程念。
过了一会儿,程念回头,发现高挑挺拔的男生哭得眼眶红红的,静静地咬着嘴唇,泪珠不断地顺着下巴滴在花瓣和绿叶上……
可恶啊,她又觉得他可爱了。
第56章 异装癖 兰因絮果
那段恋爱维持了一年半, 程念搬进了他们租的房子,徐熙月把她照顾的很好,饮食前所未有的规律,她这种吃什么都不长肉的体质都突破限制比以前胖了一点。
这点上陈韵虽然很满意徐熙月, 但她对这段恋爱仍然秉承悲观态度, 她自己的那段恋爱可以算是前车之鉴。
后来果然,兰因絮果。
刚从国外回来时, 陈韵就察觉她性格有点变化, 问她是不是在国外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程念说没有。
但她撒谎了。
她信誓旦旦和爸爸说, 就算没有钱,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跟着徐熙月过苦日子。但事实证明,她不行。
她不是徐熙月,做不到他那样在苦难里生根发芽。程念整个前半生都是用金钱浇灌出来的。她觉得生活美好、自由、快乐, 完全是由于物质的富足,是财富的堆砌。
她爸停掉了她一年的经济来源, 让她只能一边打工一边上课。
没有父母的安排, 不会有源源不断的朋友主动过来结交, 不会有人伤害了她就会立刻道歉。她放不下自尊去接受别人挑挑拣拣, 也处理不好赚钱和学习的平衡。即便后来她开始用磕磕绊绊的外语交朋友,却还是在那两年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落差。
原来有些人表里不一, 原来她也没那么招人喜欢, 原来友谊可以随时因为一点钱分崩离析, 原来正义的帮助也可能换来孤立无援的冷眼…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虚伪的,他们的友好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
遇到陌生人求助,她会攥紧钱包想他是不是骗子呢?就算不图钱,是不是图别的呢?
晚上睡不着时她在想, 如果自己家里没钱,她就接触不到季棠和陈韵,就算见到了,她们是不是也根本不想和自己做朋友?
上学很累,上班很苦。
寒冷的天气也只能穿着件薄薄外套,强撑着自尊说,“我不冷,天生体热,谢谢关心。”
明明是他人犯的错,作为服务生她要低下头颅道歉,为那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薪资忍气吞声。
这让她无法忍受,痛苦至极。
这该死的肮脏晦暗的世界!
她觉得这一切都要怪罪徐熙月。
他引诱她又丢下她,让高高在上嚣张快乐的她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把她从象牙塔乌托邦里拖拽出来,让她发现没钱真的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徐熙月把她一帆风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她恨死他了……
真该死……竟然敢丢下自己。
她望着手机上“想你了”后面紧跟的红色感叹号,和上一句“徐熙月都怪你没钱,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受,恨死你了”,忍不住想把手机砸碎,可她没钱换,只好忍着。
她想是不是连他也忍受不住自己恶毒的埋怨了呢?还是她不应该告诉他自己没钱了?原来他真的是只图财啊。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很没安全感,哪怕爹妈有钱,她也总疑心哪天又被断了生活费。所以第二年,爸爸向她认错打钱时,她固执地没有接收,选择自己赚钱读书。回国后攒够了经验和人脉,才公开自己的家庭背景,借势经营自己的事业。
时间是最好的安抚剂,它让那些激烈浓稠的情绪逐渐沉底,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她想她没必要去跟一个手段低级的凤凰男计较。
直到徐熙月的那张脸出现在提案PPT上。
她琢磨着如何摧毁他。想要名利吗?如果捧他到高位再狠狠砸下去怎么样?想要钱吗?如果因为钱身陷囹圄锒铛入狱会如何……
她为他设计了许许多多谢幕的方式。
可徐熙月难以掩饰的爱让她再次恍惚,一遍遍说服自己他只是为了钱都没有用。他的喜欢要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每个表情,每个肢体动作,都好像在说,“我好喜欢程念,最喜欢程念了。”
她见过很多很多的演员,都没有他这样纯熟的演技。
后来陈屏来找她,始终缠绕着她的怪异感才慢慢散去。
她没有感觉错。
陷入泥沼的人不止是她,徐熙月也一样备受折磨。他依旧爱她,求着她重新爱自己,他永远在爱情里占低位。这让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得到一丝抚慰。
会议室中,程念下意识摩挲自己的戒指,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昨晚被徐熙月含进口中,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她将两份剧本挑出来扔桌上,看了下手表,该休息了。
事情总是层出不穷,按下葫芦起了瓢,陈宇封那件事刚过去不久,程念回到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不能自已。
今晚季棠本应去参加晚宴,但现在却身穿晚礼服侧对着她靠在沙发上,厚重的裙摆微微提起,脸上带着迷醉的笑意。
蓬起的裙摆下跪着一个呜呜叫唤的男人,喉咙像被堵住,头发凌乱地被她抓在手心。程念蹙了下眉,看了眼拉上的窗帘才放心,“不能去你房间做吗?”
听到她的话,裙摆下的男人骤然失声,像是僵在了那里,沙发都要被他抠烂了。
季棠用宽大裙摆把他罩住,笑眯眯地仰头,“这样比较刺激嘛~”
“……”最近她表现的太过了,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不知道她是原本性取向就是如此,还是一贯的模仿自己。程念叹了口气,放下车钥匙进了屋,也许该换个地方住了。
她到底不能一辈子陪着季棠,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卧室内,徐熙月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消失在她家,手机里他交待着被子在烘干机里,床单已经晾晒过,如果阿姨没有收,应该就在阳台。他还从柜子里找出了新的床单换上……这些不需要他做的事,他做的很习惯。
不是说腰疼吗?看着挺有活力啊。
最后是一条和上面信息隔了两个小时的语音,程念点开,徐熙月明显使用过度的声音低低传过来,“我不太会喘,等我再学一学可以吗?”
程念原本被回忆扰的心绪难宁,这会儿又因为这句话想笑。
和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嗯,下次我要听。喘得不好,我就找别人。”
她想了想,删掉最后一句话,改成,“喘得不好,就别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