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知江月
起点不同的人,后续想要追,真不是一句“加油”就行的,背后要付出如何的艰辛和煎熬,外人根本体会不到。
但也正因为程幼雪体会不到,她就越心疼周述。
周述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九个月零三天。
在巴黎的那段日子,程幼雪偶尔还会梦到周述,可渐渐的,他不再来她的梦里,她也必须靠做些什么,去巩固周述的样子。
她跑去给外国小孩做汉语家教。
不教不知道,这也是个苦差事,她不仅要教孩子学习,还得抓住孩子的注意力,有时更不得不忍受聒噪和无礼。
但程幼雪也都做下来了。
除了家教,她也试着做翻译,周述是西译汉,她是法译英。
这同样是一个不好干的差事,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非常耗时费心,遇上那些涉及异国国情的内容,光是翻资料都能叫人崩溃。
程幼雪还是做下来了。
某天,程幼雪上完家教回学校。
路上,她途径一家烘焙店,里面正在卖刚做好的司康。
程幼雪闻着点心的香气,眼看店里的小男孩当场掰开一块司康塞到嘴里。
那碎了的面屑看起来都酥酥的。
程幼雪站在橱窗前看了好久,久到店员出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回过神,低头拂拂脸,又看了一眼那些司康,和人家道了声没有,离开了。
快到学校时,程幼雪接到一通陌生电话,是海外号码。
她本人如今也在海外,就没多想,利落接通。
几秒后,梁逸之的声音传来。
梁逸之也是几经辗转才要到程幼雪的新号码。
他已经知道程幼雪和周述分手的事,也知道程家的事,打这通电话,不是有什么歪念头,只是告诉她:谢以檬醒了。
这称得上是个医学奇迹。
谢以檬醒来后,一见到守在她身边的妈妈,情绪就不太对,哪怕她躺了那么久,根本动弹不了,她的眼睛也在强烈抗拒她的妈妈。
原来,谢以檬是个重度抑郁症患者。
她平时看起来并没有大家刻板印象里的阴郁消沉,只是性子稍显安静而已,可实际抑郁症已经困扰她很多年。
谢以檬是单亲家庭。
她的妈妈非常要强,对她的要求也极为苛刻,高中时,谢以檬只要不是年级第一,就会被罚站在客厅站一宿。
后来,谢以檬考上国内一流大学,可她妈妈不让她上,非要送她出国,还不惜为此卖了房子。
“妈妈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争气!一定!我们不能让你爸和那个贱女人看轻咱娘俩儿!只要你好,妈妈吃糠咽菜都高兴。”
谢以檬又被迫来了美国。
她不擅社交,也不适应国外生活,每天都过得很不快乐。
而因为种种的不适应,她的成绩也一直不上不下,她的妈妈就又开始歇斯底里,每天打十几个电话督促她学习。
积压之下,谢以檬的抑郁症已经不能靠药物控制,她不得不停止学习,回家治疗。
但她的妈妈认为她是无病呻吟,还说她这样很叫妈妈失望,也是叫外人瞧不起她们母女……谢以檬终于万念俱灰。
“她现在正在复建,知道你的事后,她很抱歉。”梁逸之说,“她让我打电话帮她转达歉意。”
程幼雪听了谢以檬的事,只有痛心和惋惜,怎么会怪罪?
程幼雪说:“祝愿她早日康复。还有,抑郁症一定要重视。你要是可以的话,帮她介绍个好医生。”
梁逸之说他会的,之后很小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好”还是“不好”,很难界定。
程幼雪在世界顶级学府念书,不愁吃、不愁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每到了晚上,程幼雪望着窗外的月亮,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哭泣。
她也怕自己有心理疾病,还去看了医生,医生说
她并没有抑郁倾向,可她,也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所以,她到底好不好呢?
“就那样吧。”程幼雪轻笑一声,“马马虎虎。”
梁逸之沉默。
过了一会儿,程幼雪快下车了,梁逸之才说:“我能为你和周述做些什么?”
对梁逸之来说,程幼雪是他忘不了的初恋不假,而周述,也是他高中最好的哥们儿。
他没能如愿追回程幼雪,是他的问题,他心里虽然难免有怨有悔,却也不想看着他两个很重要的人这么痛苦。
程幼雪听出梁逸之的自责和难过。
但她听说,梁家的生意因为那件事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梁逸之的爷爷还气得住了院。
可梁逸之又犯了什么错呢?
所以,真的就是谁都不想,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逸之。”程幼雪唤他,“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忙的。”
“……”
良久,梁逸之叹了口气。
他没继续多说什么,这次以后,也再没有打扰过程幼雪。
*
为了适应英国这边的学习生活,程幼雪寒假没有回国。
宁祎和程开砚也忙,回不了家,所以对程幼雪不回去,也没有太大异议。
利用寒假的时间,程幼雪参加了不少公益活动。
她不再满足只做个参与者,她关注起人家是怎么主办这些活动的?这些活动的展开对社会的意义又落实在哪里?
她以一个发起人的角度,重新审视“公益”二字。
国内那边,顾筱琪一到过年,仍旧饱受亲戚们的折磨。
但眼看大三都过了一半了,顾爸爸也和家里其他长辈商量起顾筱琪未来的职业规划。
坦白讲,顾筱琪没什么理想,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但她听得进去话。
她有一个表哥在人事局工作,对方建议顾筱琪还是考公务员,如果公务员不好考,就考事业编。女孩子工作稳定,是第一位的。
于是,顾筱琪自寒假起开始了题海战术,再没工夫八卦她姐姐们的婚恋情况。
韩惜的寒假则是在海城度过的。
她得到了海城一家央企的实习资格,人已经快被磨炼成半个职场人。
张昇说惜姐就是拼,还说除了赵少爷心大能继续世界各地四处玩,大家都挺拼的。
朱旭问他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进入大三后,张昇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开始写起小说来了。每天不是在看看看、就是写写写,专业都快废了。
“旭,你不懂哥的精益求精。”张昇说,“你就祈祷哥能火。到时候来个千万版权,你们还都愁啥?哥天天带你们吃香喝辣的。”
朱旭抬了抬眼镜,继续埋头看书,周述这时候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寒气。
朱旭和张昇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周述,一时半会儿都没敢言语。
要说佩服,张昇只服周述。
当初程幼雪离开的时间离期末已经不远了,周述顶着那样大的伤痛,硬是在期末考试中仍坐上第一的位置。
之后的暑假,周述去水利水电局实习,也是收获一帮前辈的肯定。
现在,教授有什么事都不交给大四生,全交给周述,这架势,俨然是收周述当了关门弟子。
周述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学霸,也还是优秀到叫人望尘莫及。
可有时,张昇又觉得他不太认识周述了。
明明人是那个人,但哪里又不同了,赵少爷难得酸呼呼一回,说是眼睛不同了,后来张昇一琢磨,还真是。
以前的周述,眼里是澄澈的清泉,现在则是一汪死水。
丢个石头进去,都不会掀起波澜。
“你回来了?”朱旭站起来,“吃饭了吗?待会儿三食堂?”
周述摇头:“外面吃过了。”说着,走到书桌那里,卸下沉重的背包。
朱旭看了眼张昇,张昇点点头:“述,你寒假不是接了你学长给你的一个大活儿吗?要我说,志愿者活动是不是稍微停停?你这铁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啊。”
“没事。”周述说了句,又去卫生间洗手。
门一关上,朱旭就跑到张昇跟前,比划着这可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张昇小声说,“一学期都这样了。”
“那以后不会也……”
“不好说。”
朱旭搓搓脑门,心想这可不是个事,刚想和张昇讨论出个办法来,就听卫生间里咣的一声。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进去,就见周述倒在了里面。
他们二话不说,先扶人起来,张昇摸到周述的身体,一惊,滚烫啊!
“肯定是累的。”朱旭叹气,“他一天睡不够五个小时。”
张昇也是叹气:“别说了。先给抬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