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聆
“噢,现在要跟我提名分提清白身,”理智尚存,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回击话语,她将他上上下下扫了眼,点点头,“行,那你说一处你身上我没碰过的。”
她早该知道,对梁京云,只能用比他更厚的脸皮对抗。
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露骨,梁京云还真愣了下。
没等张口。
“说不出来,”夏云端又凉着声道,“怎么办,你去报个警,说我对前任性骚扰未遂?”
话题的走势越来越偏门,梁京云盯着她,一动不动,夏云端也不甘示弱,挺直了身回视他。
走廊尽头是无边夜色,幢幢高楼阑珊的灯火渐稀,外面似乎起了风,吹得窗户微晃。
片刻。
夏云端的手机亮了亮。
她偏眸,视线微垂,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消息。
方绒:【我刚到家,顺便去超市买了点零食】
方绒:【图片jpg.】
方绒:【你有没有想吃的,下次来你家我给你带】
刚才还起伏的情绪瞬间被方绒的消息抚平,也顾不上再跟梁京云争个高低,夏云端拿起手机给她回消息。
再睡一夏:【哈特软软jpg.】
再睡一夏:【爱你宝宝】
再睡一夏:【[亲亲][亲亲][亲亲]】
方绒回了个害羞的表情,又说要先去洗澡。
夏云端回了句去吧,放下手机。
抬头才见面前的这人不知何时也垂下了睫在看自己的手机。
面对面的两人,明明刚才还在唇枪舌剑争锋相对,后一秒突然就各自低头看起手机,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他们就能瞬间从某个情绪里脱离。
场景说不上来的古怪,情绪也在意识到这点后发觉割裂,夏云端顿了顿,将这些念头甩至脑后,主动开口:
“我现在心情还行,不想跟你继续吵架。”
“正好,”那人也在此刻抬起头来,“我也还有事。”
两人相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夏云端蹲下身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锦旗。
那人走到她跟前,也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替她把掉在一边的流苏捡起,放进红盒。
很快,散乱的物件就全整理好。
夏云端合紧红盒,梁京云捡起旁边的快递盒,对折了两番,顺势投进不远处的公共垃圾箱。
夏云端转头开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有人声音懒懒地从身后响起。
下一秒,那人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了她的盒子上。
“?”
夏云端偏头。
梁京云垂睫看她,微微挑眉,“不是给我的?”
“你不是嫌弃?我打算退了。”
夏云端一点也没顾忌,“锦旗缝了字,可能没办法退,但其他的,我应该能跟客服商量。”
“……”
梁京云似乎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随后五指缓攥,便将红盒拿在了手里。
“我后悔了。”
他面不改色地开口。
夏云端动作一顿,狐疑地看着他。
梁京云抬起黑眸看着她,重复得缓慢而清晰:
“我后悔了。”
“……”
夏云端问:“不是说不是没地方放吗?”
他手指微微用力,整个红盒便到了他手里,他没正面回答,只说:
“绣了我的名字,是送给我的,就是我的。”
本来也是买给他的,既然他收了,她也懒得再处理,夏云端就没跟他再争执,点点头,语气诚挚地给他提意见:
“你可以挂客厅,这样别人一来就能看见。”
“……”
梁京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
“行,最好你再给我录一段感谢语,我贴个NFC在锦旗上,来个人就放给他们听。”
夏云端也不在意,手指贴上指纹锁,“是个好主意。”
进门前,她还不忘回头看着他,补一句,语气正经:
“你要的话,我随时能给你录。”
梁京云:“……”
-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夏云端随手拿了套睡衣,进浴室前又扫到今天出门前被她随手丢在床上的冬季睡衣,她脚步顿了顿,忽然环视了一圈房间。
把睡衣拿进浴室,没几秒,她又出了房间,走向厨房。
视线从灶台扫到水槽,又落在旁边空荡的垃圾桶。下午丢垃圾时也没注意看,现下是毫无记忆。
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任何不该出现在某处的东西,也没有本该在某处却消失了的物件。
果然只是梦。
她到底在疑神疑鬼什么。
梁京云还能趁她喝醉来她家给她当一晚田螺姑娘又全部收拾干净,再在第二天她问时骗她没来过不成?
夏云端彻底被自己说服,扶了扶额,转身回房间洗澡。
这个天气都不用开热水器,哪怕把混水阀推到最右边,水都是温热的。
浴室里热气缭绕又闷热,夏云端从浴室出来时,甚至感觉自己头顶都在冒热气,她擦了擦头发,边吹边拿起手机。
刚点开屏幕,就两通未接来电。
一通是十分钟前,一通是一分钟前。
夏云端看了眼时间,顿了下,关了吹风机,给那串号码打回电话。
那边滴了两声,很快被接通。
“宣宣,”从听筒里传来的女声温和,“妈妈转给你的红包你看见了吗?”
夏云端愣了下,点开支付宝看了眼,果然看见一串同来电相同的号转来的五千块。
那头苏女士的声音随后响起: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妈妈也没在你身边,只能给你转点零花钱——”
夏云端盯着那串转账下的四个字,沉默地听着,直到听见第三句,她终于轻唤:
“妈妈。”
她打断她,声音带着些许类似感冒的鼻音,说得慢: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
那头蓦地静下来,她似乎能从那边忽然沉寂的几秒里觉出空气里无措乱撞的慌乱因子,夏云端无声笑了下,声音盖过那头着慌喊着她的小名的叫唤。
“没关系,”相比起来,她的语调就要冷静许多,也听不出什么特别大的起伏,似乎真的没有在意,“我收到祝福了不是吗。”
“宣宣,妈妈不是故意记错的,”她的话显然没让苏女士放下心,那头着急地解释,“妈妈一直记着的,最近两天熙熙一直缠着我带他出门,我是真的忙昏了头,现在把熙熙哄睡了才空下来,还以为今天才是21号——”
夏云端点点头,转瞬又记起那边看不见,于是她应:
“我知道的,熙熙现在这个年龄喜欢缠着妈妈很正常。”
她顿了顿,又笑:
“我那会不也是吗?”
这些都是她的真心话。
以前她确实在意过。
没有人能接受一直幸福的家庭忽然破裂。
妈妈不再是妈妈,爸爸不再是爸爸,美满的一家三口一夜破碎,她忽然就成了多余的那个,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家庭。
那段时间,她连自己的小名都抗拒。
每一声宣宣,都像按着她的脑袋看她破碎的家庭。
可笑的是她从前很喜欢这个小名,因为觉得这个名字象征着自己是苏女士和夏先生爱情的结晶。
据苏女士说,当初自己刚怀她时格外爱吃酸,老一辈都说酸儿辣女,夫妻俩便先入为主,当她是个男孩,随手一翻字典,就给取了个小名,宣宣。
不料怀了三四个月,去检查时却发现是个女孩,喊了数个月的宣宣一时又改不过来,两人一琢磨,便决定同外要解释,就说是同音的“瑄”,寓意她如美好的瑄玉,珍贵出尘。
夏瑄看上去实在太像男孩,夫妻俩并不满意,苦于她的大名许久,迟迟未做决定。
直到临近上户口的最后期限,苏燕突然梦到自己站在天梯上,轻盈梦幻的天际深处浮现一只似同大掌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