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聆
徐知清平时从不发朋友圈,也不爱多管闲事,自那通电话后,两人就没再有过联系,他连自己的日常都不分享,更别说能从他这看到夏云端的,他就没删他。
也或许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的退路。
他几乎绷紧了神经给徐知清发的消息。
没有招呼,没有介绍,没头没尾,只问:【她父母离婚了?】
连名字都没打出来。
徐知清的消息是隔日回的。
两人之间是不需他说明就清楚是谁的默契。
他似乎对他不曾告别莫名其妙出国消失,期间毫无联系而时隔一年又莫名其妙给他发消息,问的还是曾经自己说过“不管了”的前女友的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好奇。
只单纯就这个问题回了四个字:
【你知道了?】
明明应该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心跳却还是在看见回复时重重掉了拍。手指都有些僵硬,他轻按下语音键,嗓音轻哑干涩:
“分手……也是因为这个?”
那边沉寂了许久,才回了条:
【你应该亲口去问她】
以徐知清不愿掺和事端的性格,没否认就是承认。
那天他盯着消息看了很久,久到他四肢都有些发僵,动作时骨骼会发出轻响。
他有过一丝冲动,想去联系夏云端。
可脑海里总会浮现分手那天,女孩那句冰冷的话。
——梁京云,你没自尊的吗?
无论是当初没回的消息,还是没出现的身影,都足以说明,她根本不想见他。
也许人家现在没他过得比从前更好。
他不该再去打扰她。
可心口不受控地闷得发涨,情绪从四肢百骸传聚到胸腔,他嘲弄地一笑,时隔一年还是破戒。
意大利人普遍嗜酒,或许也是有几分血脉在,也兴许是遗传了梁建柏,他一直只是不爱喝,而不是不会喝。
他酒量天生好。
平时不喝,只是他讨厌酒味——这跟梁建柏离不开关系。
自他有记忆起,梁建柏就时常一身酒味回到家。
梁建柏和生母周茵是校园到婚纱,但周茵打小体弱多病,还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本是不建议她受孕的,一是影响自身身体,二是孩子也有不小概率遗传她的心脏病,是梁建柏喜欢小孩,她才生了梁京云。
梁建柏大学毕业就自行创业,梁京云出生后没几年,他就踩着互联网的风口发展了起来。
事业上升期,天天都是应酬,钱是没少赚,但陪妻儿的时间寥寥无几,总是半夜喝得烂醉回来,有一回还被周茵发现过身上有女人的口红印。
他说只是意外,酒局上难免有女人,没女人怎么算应酬。
那会的梁京云实在太小了,他偶尔深夜会被母亲压低了声的质问和父亲略有些不耐的声音争执声吵醒,但什么都听不懂。
只是总有酒味萦绕在鼻息,他闻不惯,也不喜欢,最重要的是,在当时的他眼里,酒似乎跟父母争执的画面划上了等号——
有酒味,就意味着父母要吵架。这个概念深深地刻进了他脑海。
而这还不止。
如果那会他再大一点,就能从很多细节里意识到,梁建柏酒后乱性是迟早的事。
周茵生完孩子后,身体状况本就一年不如一年,还时常跟梁建柏产生争吵,中间有一回心脏病发作住过院,梁建柏是真的慌了神,跟她发誓会改。
印象里那半年,梁建柏确实正常了不少,回家陪他们的时间都多了。
只是。
“应酬是不可避免的”——这是他没回家那晚出门前无奈对妻子说的话。
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里,他还是迈出了那条红线。
……
他恨酒精,也怕酒精。
他支离破碎的家庭,一切错误的争端,就是酒。
幼年时无处指摘也无力发泄的情绪压抑到成年,早就过了爆发点,所以一切都都化作对酒精的厌恶。
他恨梁建柏因酒乱性,也怕自己流着他的血,遗传到一些骨子里不安分的基因本性。
如果不是真的太需要麻痹神经,他是不会碰酒的。
那天为了灌醉自己,他喝到了后半夜,直到感觉生理性想吐,才摇摇晃晃回家。
凌晨还是比白天要凉些,路边的伞松歪斜高大,冷清的月光穿透罅隙撒落,这个点路上已经几乎看不见人,只有孤寂的风倏悠吹过。
酒劲似乎终于在风的作用下上来了些,迟来的醉意漫上脸颊,他思绪顿缓,拿出手机,输入了那串闭着眼睛都能打出来的号码。
神志是清醒的吗?他不知道。
也许是真醉了,也可能他只是想借醉给她发条消息,仅此而已。
隔日醒来模样实在狼狈。
手机里,她回复的信息更如迟来的钝击。
将他敲了个清醒。
一切心计似乎都无处遁形,她残忍得没给他留一丝希望。
……
那天的心境恍若隔世。
这几天两人的相处像梦一样。
他昨天连睡前都在怀疑两人对话的真实性,差点没睡着。
就在这时,干干净净的列表,女孩的头像左上角忽然冒出一个红色的数字。
他蓦地踩下刹车,从支架上拿下手机,点进对话框。
再睡一夏:【路上小心】
心跳雀跃地加速,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他打字:【好】
正要发出,又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又删掉,按了下旁边的语音键。
他清了清嗓,点住语音,声线刻意微微压低,字正腔圆拖着嗓:
“收到。”
没两秒,那边发来一只粉色的兔子,头顶冒了三个句号。
再睡一夏:【谁让你用气泡音说话的。。】
夏云端的句号数量时常代表着她无语的程度。
挨骂也忍不住笑了下,他没再搞怪,老实给她发:【错了】
那边没再回消息,他单手转着方向盘往小区外开。刚出去就是红灯,他停下车,又拿过手机,低眸看着她的头像和昵称。
似乎想了好一会。
他才按了下t她的头像,点开备注,缓慢改成:
【Tesoro】
-
抵达万川,梁京云刚停好车,就接到贺斐火急火燎的电话,问他到了没,说这里几个小子他快控制不住了。
刚刚路上贺斐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他讲清了,简单来说,就是由一个女生来捉奸引发的血案。
梁京云说很快就到,挂断了电话上楼。电梯门刚一打开,就听见一个男生扯着嗓子的一句脏话,一口一个老子,说迟早要把谁弄死。
梁京云快步迈出电梯,扫了眼大厅,只见前台旁边一片狼藉,门口人高的陶瓷花瓶碎了一地,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物件。
前台员工是个女孩,缩在角落没敢出声,大厅里站了五六个人,一个寸头护着个穿花裙的女孩,刚刚的大嗓门身后站了一男一女,被贺斐伸臂拦着。
贺斐:“你冷静点!”
那人力气还挺大,一把将贺斐推开,随后便冲上前揪住了寸头的衣领,攥紧了拳就向人挥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空出现,五指迅速收拢,攥住了他的手腕。
众人一时安静,寸头脸上鼻青眼肿的,后怕地喘了口气,大嗓门愤怒的表情一愣,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冷淡的眼。
来人高他半个头,挺拔的身姿自带威压般立在他面前,拦住他的那只手青筋微微凸起,线条流畅有力。
他目光沉冷,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大嗓门一时竟然被他这一眼看得不自觉一怵,下一刻又想反应过来什么,他咬着牙缩手:
“你松手!”
男人掀睫看了他几秒,才倏然松手,声音冷然:“有恩怨去外面打,我这不欢迎。”
“你谁啊?关你什么——”
大嗓门回过神,刚说没几个字,就被身后的短发女孩拽住。
短发女孩眼眶还是红的,正要开口。
他撩眸,语气很淡,跟对面气势汹汹的人完全形成了两个极端,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压迫感要比对方强:
“我是这里的老板。”
他话音刚落,贺斐才像回过神似得,眼神像看到了什么救星,“你可算来了。”
躲起来的前台都小步跑了出来,声音还带了丝颤意,看起来吓得不轻:“梁哥。”
“你去楼下坐会,”他偏头,看向前台,放轻了声,“等会处理好喊你。”
这话安全感十足,刚刚几人厮打在一块的乱象实在吓着她了,前台眼眶都红了红,连连冲他说了好几声谢谢梁哥,往外小跑去。
贺斐轻啧了声,看女孩电梯下去,才凑到他耳边,用眼神示意了下最前面的大嗓门。
“这是后面那被劈腿的女孩的朋友,寸头是劈腿那个,这几个小孩都是科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