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上面那页顶头写着自愿书几个大字。
陈德元只认识前后两个字,不明白什么意思。
见状,苏确适时摸出被他装起来的那张银行卡,解释:“毕竟之前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们老板给这一笔钱,也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份保障,是不是?”
陈德元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内心深处某个隐秘想法落空,脸色登时变得不大好看:“你们不信我。”
“口头保证在法律上可作不得数。”苏确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质疑。
笑话。
谁跟泼皮无赖谈信任。
苏确扶了扶眼镜,一板一眼地提醒:“一百万对你们而言,除了这个机会应该很难再遇到。”
旋即,他点到为止地笑了下:“当然如果你要再想想——”
“我签!拿来!”陈德元颤颤栗栗打断。
妈的有钱不拿王八蛋!
按照苏确的指示在自愿书签了字,又当着两名律师的面按了手印,一式三份分别收好。
陈德元摊开满是老茧与污垢的手:“钱。”
苏确将银行卡交给他,公事公办地补充完整其他信息:“签了志愿书并且守约这钱就是赡养费,但要是反悔,我们老板说了,这将会是你的殓葬费。”
得到梦寐以求的大笔财富,陈德元哪里还听得进去其他话,只在听到最后三个字时抬头看了看苏确。
“勒索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加上你对温总的人身伤害,包括不久前签下的和解书,以及这份公证的自愿证明。”苏确的眼里闪着隐晦的光芒。
他笑着说:“这些东西都是足够牢底坐穿的,你明白的吧?”
……
跟陈德元达成共识后,苏确带着两名律师离开,他拉开副驾驶车门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生怕被人抢劫,而鬼鬼祟祟小跑着远
去的身影。
视线偏转。
苏确透过后视镜瞧见不远处路口停着的一辆黑色宝马,收回眼,处变不惊地坐上了车。
-
温延因为一场从天而降的意外受伤,难得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在最近公司不算忙,一些大大小小的工作基本能通过邮件处理,再不济,会由苏确进行汇总后专程跑一趟。
得到陈家人离开怀安这个消息是在次日清晨。
时间刚过七点,陈嘉玉的闹钟准时响起。
她迷迷糊糊从厚重的睡意里醒来,想要和往常一样,翻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铃声。
然而刚抬手,一阵如同被拆卸重组后的酸软失力袭来,她含糊地嘶了一声,很快睁开眼睛,揉了揉腕子。
这无法忽视的感觉很难不让她想到昨夜的混乱。
某个人明明是伤到了后脑勺,可夜间洗漱仿若不能自理般,非让她帮忙。这忙帮着帮着就变了意味,从站变坐,洗手环节也逐步增加了别的内容。
陈嘉玉一步一步深陷,让人攻略了城池,意乱晴。迷时靠得很近,被诱哄着拉下手,还用那把明知她无法抵抗的嗓子在耳边得寸进尺地让她握住。
真不知道一把年纪怎么还这样精力旺盛。
“老男人。”陈嘉玉又气又羞赧地低骂了声。
紧接着,房间响起一道询问:“骂谁?”
陈嘉玉惊了惊,飘浮在半空中的目光很快朝门口看去,只见穿着深色家居服的温延低抱双臂靠着门。
视线触碰,他好整以暇地抬了抬眉。
陈嘉玉唰地收回眼睛,想要否认,可手腕抖得好似患了帕金森,憋闷一阵,很是不痛快地说:“谁应骂谁。”
“二十九岁不算老吧?”温延提步行至床边,姿态居高临下,眸光却斥满了毫不正经的戏弄。
在她白里透粉的面上巡过,意味深长地笑:“这不是把你伺候得挺好。”
眼看表明心意后,他是压根不愿继续在自己面前遮掩,陈嘉玉被他口无遮拦弄得蹬了蹬腿:“你闭嘴!”
温延也不愿大清早惹得人面红耳赤,恰如其分地停下逗弄,坐到床边,伸长手臂连被子带人卷进怀里:“陈德元一家三口今早离开了。”
见他说正事,陈嘉玉将脸从被子里探出来:“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听温延简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昨天苏确去做的事,陈嘉玉心头一紧:“你怎么能直接给钱呢!”
温延靠在床头,惬意反问:“怎么不能?”
“他们就是个无底洞,只要给过一次,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陈嘉玉皱着眉心有些苦恼,“这么一次又一次地给,不正好让他们缠上了。”
温延想听听她的看法:“你的意思呢?”
“其实我本来是想联系之前的同学,找几个眼生的混混,把他们拦在县城揍一顿,一次不行就多打几次。这方法虽然下作,但对付他们有用的。”
陈嘉玉顿了顿,担心在温延这里的印象大打折扣,又老实巴交地心虚承认:“好吧,我好像有点过分。”
她的声音带着零星几分不自然,任谁也看不出,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竟会被逼得走投无路选择这种损招。
温延扬眉,没料到两人还是同一个路子。
他始料未及地笑了起来,捉住她柔软的手指:“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过分。”
陈嘉玉仰头游说:“那把钱要回来吧?”
“给都给了。”温延的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痕,没解释之后的打算,温着嗓音道,“不过这顿打有人动手,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结果。”
“谁啊?”陈嘉玉实在好奇。
“能让我一举两得的人。”温延垂眸注视着她澄澈的眼睛,凑近亲了下,举动多出几缕缠绵的感觉,“所以这件事你不要管,你的手只应该用来做实验。”
明明两人的对话与从前并无差别,可陈嘉玉莫名品尝到了甜滋滋的感觉,将一切说开,从起初被撑腰后认定的各取所需转变成当下的理所应当。
陈嘉玉抿着笑意,也靠拢啄了啄他的脸。
隔天周二。
药理系这天下午有一场专家讲座,在春华馆会议中心召开。陈嘉玉临时有个报告要提交,等到过去的时候,偌大厅内除了最后两排几乎人满为患。
所幸陈嘉玉并不喜欢太靠前的位置,随便挑了角落坐下。拿出手机准备调成静音,恰好看到许严灵的消息。
许严灵:【我靠】
许严灵:【程项东被告猥亵未遂立案了】
看到这个名字,陈嘉玉愣了愣。
自从六月份开庭之后,她再没见过程项东,期间有听说起他申请了休学,陈嘉玉很忙,听过这话当时就忘了。
陈嘉玉:【你怎么知道的?】
许严灵:【今天系里都传疯了,群里还有偷拍的照片,据说是上个月在外面被打破了脑袋,去医院的时候正好被人看见了,才几个月都瘦成猴儿了】
比起六月份跟陈嘉玉的那起案件,猥亵未遂的罪名势必要重的多。
思绪漫无边际地神游着,陈嘉玉垂眼发呆。
这不免让她想到庭审结束后,袁律师在分开前说的话,听对方的意思,这起案子其中有温延的手笔。
毕竟除了他,没人能支使袁律师。
脑间浮现出温延最开始那句“资本家哪儿来的好人”,当时他的语气清淡又晦明不清,好似从陈嘉玉口中得来好人二字标签非常出乎意料一般。
陈嘉玉情不自禁地轻笑了一声。
正胡思乱想着,后背忽地被人点了两下。
动作细微,不仔细根本发觉不了。
以为是认识的人,陈嘉玉想也没想地扭转头往后看,谁知迎面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对方正单手撑着脸,唇边勾着一抹百无聊赖的弧度。
没承想会在这个地方看见温延。
陈嘉玉稍稍恍惚了瞬,反应过来惊喜至极,盈盈眸间迸射出晶亮的光,靠着椅背小声问:“你怎么会在这?”
“来陪你上课。”温延指尖在桌上轻敲。
眼神不慌不忙地在附近座位环视一圈,不出所料的瞧见好几个频频回头偷瞄这边的男生,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是在看他:“顺便查个岗。”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惊喜还未散去,陈嘉玉不明就里地问:“什么岗?”
温延似是而非地抬了下眉头:“看看有没有人不懂事的对你招蜂引蝶。”
明白过来,陈嘉玉霎时乐不可支。
一边觉得这反咬一口的手段的确被他运用到了极致,一边又觉得他小题大做:“大家都知道我结婚了。”
她忍着笑,低声嘀咕:“没人会喜欢有夫之妇的。”
温延不以为然:“那可未必。”
话音刚落,不待陈嘉玉再度开口。
后门进来的一名女老师经过旁边的走道时,看见她笑了起来,倾身撑着桌子喊她:“陈嘉玉。”
循声瞧过去,陈嘉玉眼一亮:“沈老师。”
“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被称作沈老师的女人放轻了嗓门,打量着她问,“听说你申请转博了?”
陈嘉玉起身弯着腰:“韩教授说的吧?我最近挺好的,老师你呢?”
“我还行。上周刚从青林那边回来。”
沈老师是陈嘉玉本科阶段的专业课老师,学期末时她偶尔会去找对方讨论考试内容,一来二去便熟了。再加上两人年纪没差几岁,课外倒也投缘。
两人聊了几句。
注意到陈嘉玉后方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眸,穿着白衬衫。说话期间,对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陈嘉玉的身上,又联想到打招呼前他们亲昵的距离。
沈老师朝她挑了挑眉:“这位是你?”
见话头转移到温延身上,陈嘉玉笑着看一眼他,没直接介绍:“您猜猜?”
沈老师明知故问:“是你哥哥吗?”
听到这答案,温延饶有兴致地往后靠去,撩着眼,双手交握坦坦然然地搭在小腹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拇指。
他一言未发的等待陈嘉玉的回答。
陈嘉玉莞尔笑开:“是我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