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行。”听她应下,韩教授抬起手腕看过时间,提醒道,“文件发布应该会在十二月底左右,到时你多注意。机会难得,你好好考虑出结果再联系我。”
陈嘉玉乖乖点头:“我明白。”
跟韩教授当即道过别分开,两人沿着小道继续朝前走。国庆后没多久的傍晚已经开始凉了,秋风拂面,紫荆湖附近人工种植的金桂正是花期,香气清幽。
陈嘉玉双手背在身后,余光似有若无地往温延那边望去。旁边来车,她让开位置,趁势假装随意地看向温延。
舔了下唇,她意有所指道:“我听说这个交流项目为期六个月到一年呢。”
温延侧头低眼:“觉得时间长?”
陈嘉玉的睫毛翕动两下:“你的看法呢?”
“我在婚前承诺过,不会干涉你的学业规划。”温延慢慢悠悠跟在她身侧,神色看不出变化,“你去就是。”
确定他没有用话术搪塞自己,陈嘉玉一边因被支持而愉悦,一边又为一旦面试通过会分开很久而贷款烦闷:“但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分居两地了。”
温延不慌不忙道:“舍不得我?”
被他直白指出而感到微赧,故作淡然地囫囵嗯了声。
“那我只好一周飞一次伦敦了。”温延嘴角翘起零星弯痕,解决办法给的理所应当,“就当放个假。”
着实没想到温延能退让至此。
陈嘉玉心头一甜,不假思索地勾住他臂弯,仰头露出笑靥,自然而然地喊:“谢谢温先生。”
听见这许久未闻的称呼,温延抬眉,眼底覆盖上一层薄薄笑意:“有这么高兴?”
他这么一说,陈嘉玉似是越觉得过于雀跃了。
只是或许因为从小没感受过撒娇的滋味,眼下在温延面前,她总是身不由己地露出一些小女儿神态。
“高兴又不犯法。”想到刚刚韩教授对他说的话,陈嘉玉借用打趣,“况且你大我那么多,多包容我怎么了。”
不料温延话锋一转:“哪里大?”
他状似不解,却在陈嘉玉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无息地笑了一声,喉间响起一本正经地询问:“嗯?”
第46章 雨后46自己放进去。
陈嘉玉原本想到那些事还有些烦闷,听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下意识抬头朝温延看过去。
剑眉星目的一张脸上明明故作坦然自若,可眼底的促狭与捉弄清晰,展示的明明白白,压根没打算掩盖。
陈嘉玉耳朵一热,瞪他几眼。
会意他青天白日又开始讲让人不自在的东西,唰地收回手,忍着羞恼提步就要跟他拉开距离。
但温延没打算给她这机会,陈嘉玉刚迈了半步,他伸手便把人捉住,轻掐着她腕子往后拽了下。
他唇边噙着笑痕:“要去哪儿?”
陈嘉玉猝不及防地被往后扯着退回原处,没站稳,半边肩膀就那么靠进在他怀里,远远看去两人搂搂抱抱。
姿势格外亲密。
陈嘉玉站好,撇了撇嘴:“不正经。”
大庭广众说这些带有颜色的东西,亏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他表现得挺绅士,否则真的很难相信这是最佳选择。
只是每次说到这种话题,陈嘉玉都一副面红耳热的模样,和温延两两对比,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可分明该睡的早就睡过了。
陈嘉玉觉得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总这样,才会老是招的他戏耍。不过几秒,她便转换了心思,颇有几分不甘示弱地在男人身上扫了扫:“你指哪方面?”
视线分别在他胸肌、腹肌,以及另一处肌定格,随后佯装淡定地掀起眼,学着温延刚才的语气看向他:“嗯?”
温延好笑:“你是学人精?”
“当然不是。”陈嘉玉耸了耸肩膀,老神在在地否认,“我是记仇精。”
看她将旁人避之不及的词语安在自己身上,承认的神色坦荡,反而衬得一板一眼的小表情可爱了不少。
连带着记仇精三个字都成了好词。
瞧了她一阵,温延但笑不语。
这话题很快被揭过。
温延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到食堂门口,突然问:“之前看你一直担心你二姐的情况,要不要帮你查一查?”
之前没问,一来并不清楚陈嘉玉的想法。
二来,有关于对方的信息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纵使想查也无处下手。
但上次曹耘能用陈盼娣近况来要挟陈嘉玉见面,温延考虑两天,还是打算问一问她的具体打算。
不过陈嘉玉的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温延看到她沉默了会儿,仰起脸朝他笑了笑才说:“我只需要知道她好好的就行了,按照二姐的性格,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我想应该是不愿意见我的。”
这样远远的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结果。
观察片刻陈嘉玉的平静模样,温延识趣地没再谈论这个问题,移开眼,只悄无声息地握紧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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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医院那次互通心意后,两人仿若心照不宣地进入了热恋期的状态,一举一动都是腻歪。但陈德元夫妻俩的出现,犹似在平静生活中投入石子,尽管没有惊涛骇浪,也起了波痕。
这让温延对没有提早摸清陈嘉玉过往经历,而导致隐患降临有了很浓郁的危机感,便安排人去调查了个遍。
由于间隔久远,多少浪费了些时间。
周三上午。
温延刚刚结束关于“山间觅”项目的例行会议,拿过办公桌一角文件,半垂着眸子,接着听见办公室门被推开。
他疏淡地撩了撩眼皮,只见宋淮南大剌剌走到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两只胳膊垫在脑后看着他。
温延扬了扬眉:“没上班?”
宋淮南漫不经心地晃了下脚尖:“调休。”
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温延看到对方穿了双拼色球鞋,款式挺新,应该是最近某个牌子的秋季限量联名款。
不懂他什么意思,温延直接问:“你脚疼?”
宋淮南轻啧了一声,没跟他过分计较,而是又晃了两下才说:“我对象送我的季度礼
物,怎么样?”
其实不怎么样。
温延自从接任奥莱总部以后,除了运动健身时的装备,平时很少脱离西装与衬衫,为求稳重,色调也基本都是黑白灰。
所以对于原满花蝴蝶衣柜和宋淮南偶尔明骚的搭配,温延始终欣赏不了,但他从不点评,更何况是女朋友的礼物。
于是温延状似认真,实则敷衍地很快一瞥,不矜不盈地颔首:“不错。”
可惜沉溺于快乐中的宋淮南并不清楚他心里所想,定定望了他阵子,略微有点不满地挑刺:“就这?”
温延古井无波地回视:“不然?”
“作为好兄弟,我收到人生有史以来第一份礼物,你难道不应该从起承转合四部分进行夸赞?”宋淮南拿腔带调,“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你嫉妒我。”
签字的钢笔突然在指间打滑。
温延暂时没作声,沉默寡言地将三点水后的笔划写完成,才耐人寻味看他:“你被原满附身了?”
“……”
宋淮南噎了噎。
紧接着,温延又好整以暇地轻抬眉梢,淡声问道:“有史以来第一份礼物?是你贵人多忘事,还是去年我在奥地利拍的六克拉粉钻实际送进贼窝了?”
静默三秒。
宋淮南勉强清了下嗓子,停止炫耀的架势,轻叹着言归正传:“别骂了,这几天兄弟很郁闷。”
见状,温延无伤大雅地开了个玩笑:“郁闷你对象拿你的卡给你买礼物?”
上次倪蓁没跟那些人回江北嫁给三婚老男人,她名下的卡都已经被停掉,后来听原满无意提起,宋淮南觉得谈了恋爱,就把副卡交给了对方。
这玩笑倒也不是毫无根据。
只是宋淮南摇了摇头,逐渐沉寂的面色看上去很是失意。
温延观察了他须臾,敛眸合上文件,注意到旁边放着一只文件袋,拿过来,他随口提:“昨天遇见你大哥了。”
宋淮南皱眉:“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温延握着裁纸刀慢慢打开文件袋封口,不咸不淡道,“无意间听到他跟邱姨打电话的声音。”
他抬眸扫过宋淮南,哼笑:“看你刚才的样子原以为是我理解错了,怎么,你家里不同意?”
没想到温延全都知道,宋淮安揉了把额发,神情间染着无可奈何:“是,说我当初不听家里安排去学医也就算了,她不追究,但婚事必须得听家里的。”
温延颔首:“恋爱跟结婚是两回事。”
抽出袋子里薄薄几张纸,看到顶头几行内容,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旋即又问:“你们打算结婚了?”
宋淮南挠了挠头:“我妈这几天一个劲给我安排相亲,我嫌麻烦,就给她说要跟倪蓁领证。”
温延不置可否:“那的确要考虑清楚。”
文件里装着的是陈嘉玉在离开玉带镇之前的所有经历,温延一目十行扫过她说过的那些,剩余一部分信息令他虚眯了下眼睛。拿过中间夹着的照片,这是苏确不知从哪弄来的全家福。
温延面不改色地从其中几张脸扫过。
黑白照片里所有人都灰扑扑的,年轻男女坐在老人两侧,怀里抱着孩子,他们身后站着三个女孩子。
温延的目光几乎没有在毫无差别的旁人身上停留,匆匆挪走,一眼辨认出站在左边的陈嘉玉。
她个子最小,扎着两个麻花辫,衣袖裤腿短了很大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与脚踝。稚嫩的小脸紧绷,盛满了懵懂。
温延的面色顿了顿,指尖下意识收紧。
即便心里已经在陈嘉玉先前的三言两语里做好了思想准备,知道她幼年时过得苦,可此时看到真实记录下的她,温延以为铁石心肠的内心还是受到冲击。
穿过相纸与十多年前的女孩子对视,他忽然有种想要扭转时空的后悔。
翻过面,背后写着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