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她犹豫了下回头问:“温睿现在什么情况?”
“在戒D所。”这事情没什么好隐瞒,温延坦然说,“抢劫案应该要等强制戒D毒结束以后立案,另外他被抓当晚的行为可能涉嫌构成容留他人吸D罪,这都是要判的。”
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温睿自己害了自己。
虽然没跟这人见过面,但陈嘉玉对他的厌恶同样显而易见,撇了撇嘴:“那他爸还来找爷爷。”
温延轻哂:“巨大金额的抢劫案要判十年以上,温正坤怎么可能忍受他儿子吃这么大的亏。”
“多行不义必自毙。”陈嘉玉扯过毛衣套在身上,随即又觉得气闷,“那一百万花在他们身上真可惜。”
温延坐在她身后,抬手将头发从衣领里勾出,笑了下:“不可惜,会让他们用其他方式还回来。”
见他说得笃定,陈嘉玉便没再追问。
两人一起下楼吃过午饭,温延还有一部分工作要忙,端着咖啡进了书房。陈嘉玉抱着电脑在一楼暖阁里看了几个小时文献,拿过杯子准备喝水,却发现已经空了。
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站在窗边休息眼睛。
恰好这时候姜姨牵着Elvis去上完厕所进来,陈嘉玉瞧见她冷着的表情,走过去问:“怎么了?”
“真晦气。”姜姨皱眉说,“又来了。”
陈嘉玉反应了两秒:“谁啊?”
继而很快意识到,除了温正坤以外,只恐怕再没人能让姜姨形容晦气。她面色的懒意渐渐退却:“在哪呢?”
姜姨蹲在地上给Elvis擦爪子上的雪水,朝外面扬扬脸:“保镖堵在门外头了。”
陈嘉玉垂眼思考了会儿:“我出去看看。”
“别去了吧。”姜姨略显迟疑,“可别伤着你。他待不了多久就会走的,或者我让小延下来。”
得知那些过往,陈嘉玉哪里还能让温延再去面对温正坤,其他时候暂且不提,今天是绝对不可能。
她摇摇头,提醒:“我就去看一眼,您别告诉温延。”
外出的衣帽都挂在玄关,陈嘉玉随手摸了把Elvis的脑袋,也没放下杯子,穿上厚厚的外套走出去。
打开门,温正坤刚好站在两步开外的石子路中央。
陈嘉玉迎面撞见他,一手握着玻璃杯,一手抄进兜里,冷白的皮肤加之面无表情的神色,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怵人。
尤其还有之前那通劈头盖脸斥骂的经历。
温正坤顿了顿,勉强维持的沉稳模样差点裂开,二话不说只想扭头就走。
可对上陈嘉玉那张脸,他被激得心头怒火正盛,沉着嗓音理所应当地问:“温延呢,让他出来。”
陈嘉玉懒得跟他废话。
这些天没少听姜姨吐苦水,说他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话,要么找温延,要么找温老爷子。次次都被保镖堵住,可偏偏耐性十足的几次三番找过来。
此时看着他的脸,昨天老爷子说的那些频频在脑海中浮现,陈嘉玉没接腔,只偏了下头定定注视着温正坤。
握住杯子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杯壁缓缓敲着。
“还来找骂是不是?”陈嘉玉似笑非笑地问,“正好我最近新学了几句,说给你听听?”
不料得来她剑走偏锋的答案,温正坤噎了噎。
心知这死丫头嘴有多利,可自从上次离开别苑以后,别说温老爷子,连温延的半片衣角都没能见到。
梁淑仪前段时间得知温睿被强制送进戒D所,哭晕了几次,他除了来找老爷子,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人没见到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
但陈嘉玉上次当着他的面彻底撕开那层面具的行为,对他来说至今还心有余悸,况且周围都是人,闹起来更难堪。
踯躅两秒,温正坤抬腿要走。
然而偏偏停滞那一瞬,陈嘉玉漫不经心的语调仍钻进他耳朵里:“求人就是这副德行吗?那还不如别来,口气比脚气还大,装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脸皮可真够厚的……”
温正坤脚下一个趔趄,怒不可遏地回过头。
却见陈嘉玉穿着长款白色羽绒服,长发披散开,脸颊嫩**致的像个洋娃娃,可偏偏那双琉璃色的眼珠一如雪景干净透彻,里头盛满了昭然若揭的唾弃与憎恶。
她站在黑色大门内,一身纯白犹似圣洁的凡世神女。
鬼使神差地,温正坤几乎有那么一秒心跳暂停,在她冷淡的凝睇下惊悸到完全不敢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从陈嘉玉的眼里看到了命运对他的审判。
……
冬至后没几天,转眼到了约定滑雪的周末。
去的地方是城北郊区天行山附近的度假村,除了远近闻名的滑雪场,还有温泉山庄与农家乐。
他们一行总共八个人,到地方时已经下午三点,场地里面人不多,换好雪服后,陆陆续续进了滑雪道。
因为不太熟练,陈嘉玉没跟其他人一块儿凑热闹,而是穿着雪鞋先在外
围慢慢悠悠地适应着。
看她觉得差不多了,温延教她穿好单板。
不远处,倪蓁在宋淮南的带领下基本能够自娱自乐,陈嘉玉看了会儿,信心十足地深吸一口气。
温延环抱着胳膊看她:“确定自己可以?”
陈嘉玉点点头:“当然。”
放下护目镜,陈嘉玉做好准备沿着雪道右侧缓缓往前滑动,分寸要领都掌握得游刃有余。温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就这样以蜗牛似的速度一点一点挪动着。
兴许是琢磨出几分乐趣,期间陈嘉玉颇有几分得意地跟温延炫耀:“我不是很厉害?”
“嗯。”温延嗓音里含着笑,“你最厉害。”
然而话音刚落,半道偶遇略微倾斜的一段路,陈嘉玉毫无防备地被迫加快了速度。
控制不住脚下的滑雪板,身子也不停地往前冲去。
内心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感到恐慌,陈嘉玉睁大了眼睛,两只手僵停在身侧动弹不了,尖叫也压制在喉间。
直到耳边风声猎猎,几乎快要飞起的时候。
一道雾霾灰与远山蓝拼接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右侧,利落且果断地偏转,板子刮出的残雪顺着轨迹掀起。
带起快而疾的一抹弧线,旋即落地。
紧接着,陈嘉玉的两只手腕被人抓住,速度稍降。
她不由自主眯起的眼睛一点点睁开,隔着深色护目镜,撞进了温延饶有兴致的黑眸里,染着极淡的一层笑。
陈嘉玉松一口气:“好可怕啊。”
“你看到了吗?”可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她小声碎碎念,“我刚刚差点飞出去了。”
“怕什么。”温延扶稳她不紧不慢地控制好速度后,双手交握,换了位置站她前面领路。
而后气定神闲道:“我还能让你受伤?”
话音落,陈嘉玉的心脏瞬间空了一拍。
隔着护目镜与温延四目相对,她遮挡在护面下的唇角一点一点弯起,指尖在他掌心里蜷缩。
盯着他看了会儿,陈嘉玉反握住他的手,语调沾染上几分浑然天成的亲昵:“那你再教教我。”
温延抬了抬眉,打趣:“还厉不厉害?”
不久前刚许下豪言壮志立马就被打脸的尴尬涌现,陈嘉玉抿抿唇,也懒得再装:“那我没想到会控制不住。”
温延抓着她双手缓缓在雪道里滑行,眸子黝黑深邃,慢条斯理地发问:“报酬呢?”
视线凝聚在陈嘉玉脸上:“不交点学费怎么行。”
恰好两人处在半道,初学道里人不多,陈嘉玉也不恼,左右看了几眼,忽然拽住他雪服衣襟朝自己面前拉了拉。
温延垂眸扫过她的动作。
这点力道并不算大,尽管并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下的亲密,但温延还是一语不发地顺着方向稍稍倾身。
下一秒,他的侧脸被很轻地碰了下。
温延顿了顿,撩起眼。
陈嘉玉松开他衣服的手趁势摘掉护目镜,那双精致明媚的眉眼近在咫尺,睫毛在风中颤颤,透亮的眼珠里盛满了愉悦笑意,就那么定定看着他,再怎么无坚不摧也软了下来。
“可以吗?”陈嘉玉眉眼弯弯,“温老师。”
温延的喉咙倏地上下一滑,掌心空空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抬起,刚落在她后脑勺。
紧接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口哨声。
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两个人同时回过神,侧目看过去,只见同行来的其中两个年轻男人中场休息。
他们直直朝这边望来,言笑晏晏,显然看见了陈嘉玉明目张胆的举动,以及温延不合时宜的回应。
“延哥,嫂子,别撒狗粮啦!”
“撑死谁负责啊!”
那两人在几步外一唱一和的调侃,陈嘉玉完全没料到会这么巧被撞见,平日里的故作淡定消失得无影无踪。愣了愣,脸颊蔓延开的热度清晰至极,她埋头抵在温延胳膊上。
陈嘉玉忍着羞耻说:“形象全没了。”
温延拍拍她后脑,低笑了几声。
没再说别的,他朝看热闹的朋友随意做了个手势,而后扣住陈嘉玉的,就着面对面的姿势领着她滑了几个来回。
两人就这么玩了一个下午,在滑雪场从下午三点玩到六点,一行人纷纷尽兴后各自回到房间洗漱休整。
陈嘉玉跟温延的房间在二楼角落。
关上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走到沙发前趴下去,想到滑雪期间时不时撞见的揶揄注视,闭着眼睛丝毫不想动弹。
温延洗过手走近,碰了碰她的侧脸:“累?”
陈嘉玉嗓音含糊地嗯了声。
掀开眼帘,对上他漫不经心的眸光,莫名生出捉弄的心思。她调整了下姿势,忽地喊:“温老师。”
温延低垂着眼睫,眉梢微动:“什么?”
“刚刚被你朋友看见我交学费,他们会不会因此笑话你。”陈嘉玉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撑在膝头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觉得我大庭广众勾引你。”
似是觉得有趣,温延喉咙里压着薄薄一层笑音:“照这么说,不是应该笑话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