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哈哈,好啊,阿姨晚点给你送去!爱吃啥馅?”
“都行。”
“去深城了,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嗯,谢谢阿姨关心。”
几个工人师傅在门口等得不耐烦。
月底了,店里今晚开门之前,照例要盘这月的账。黎雾她爸给她妈从理疗所接去了店里。
家里今天就全交给了黎雾,不要她过去了。
黎雾过去了,赶紧说:“不好意思,等久了。”
想说给工人们买了水犒劳,发觉自己又是两手空空。不知什么时候,那么一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又被他给接走了。
没见他再与她上来。
黎雾心想,他是不是不高兴她那番话走了,再回头。
那么一道直挺挺的身影,逆着光,落入了她的眼底。
眼见他转过楼梯拐角,要往上去。
黎雾很难说自己心里不是庆幸,招了招手,出了一声唤他:“……薄屿,这里。”
他朝她过来。
三两个安装工人,甩着湿哒哒的臭汗衫,靠在墙边抽烟。
电话里听着是个年轻姑娘,已有了想调侃几句的冲动:“哎哟,妹妹,没想到人你比电话里的声音还漂亮哈!真是人美心善,还给我们买水喝,啊哈哈哈一整天的坏心情都没啦。”
薄屿走近了过来,微撩着眼皮,瞥了几人一眼。
工人们悻悻闭了嘴,一个戳一个:“说啥呢,人家男朋友在这儿呢,注意点!”
“跑那么快,”薄屿淡淡道,“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吗?”
“谁知道你什么脾气,”黎雾轻轻拽了下他手腕儿,“这么重,你非要提它做什么。”
多少怕人看到,拿到了水同时,黎雾把他们买的那个小盒子塞到了他裤子的口袋里。
薄屿的视线随着她。
黎雾一股脑把塑料袋塞给了工人们,拿出钥匙开门,边笑眯眯地对他说:“进来吧。”
严格来说,黎雾家是顶层。
薄屿刚又要往楼上去,是因为那儿被居民们用砖头,又砌了半层楼梯,直通天台。天台上还违建加盖了些铁皮房,住得满满当当的。
黎雾同他解释着这些,带他进门。
工人们听女孩子和薄屿说话的声音,也津津有味的,像是沉浸入她这清甜干净嗓音里了似的。
他们还烟雾缭绕的,薄屿不满:“在别人家能不能把烟掐了?”
“好、好好,不好意思哈。”
黎雾抿唇笑,打圆场:“我爸平时也在家里这样,不过还是掐了吧。”
有人就小声抱怨。
“什么少爷脾气这人……”
黎雾家虽是这破败居民区的二手老房,不过她爸细心,她妈爱干净,两室一厅的家不算大,胜在很温馨。
她爸爱养花儿啊鸟儿啊的,去年在阳台养了只鹦鹉,不过店里太忙,顾不上照料,就送了人。
只剩下一只空荡荡的笼子。
黎雾让薄屿随便看看,指挥着工人们,抬着那台新油烟机,上厨房干活儿去。工人们挺好,见她买了洗油烟的,主动说安装前后帮她清理清理。
黎雾给那一盒茉莉味道的冰激凌,放入了冷藏室,再去收晾干的床单,叠了起来,收入在她的那小卧室摊了半块儿地面的行李箱。
薄屿也没自己去“参观”,这时抱起了手臂,站定在门边,歪着脑袋。
黎雾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就与他聊了不打紧的,“我家很小吧?”
薄屿掠过了眼四周,“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
“和我家的那储藏室差不多大。”
他倒是实话实说。
“好嘛,”黎雾没觉得怎么,“不过我觉得我们一三口足够了,你看那个书架,是我爸自己找了木板、电钻给我打的,够放我上初中、高中所有的课本和学习资料了,床是单人床……也够我一个人睡的嘛,人一知足就高兴了。”
她叠了进去一床小碎花的被单。
整个属于女孩子的房间,都是这种简单的暖色调。
薄屿:“很温馨。”
她说的那书架上,摆着几个相框,有她一家三口的照片。
黎雾还笑吟吟的:“你看看呢,我爸爸和我妈,跟我长得一点不像,我从
小到大都不像他们之中的谁。”
“我和我哥也不像,他像我妈,我长得比较像我爸。”薄屿不咸不淡说着,又注意到了,满墙红红火火的奖状之中,贴着的一张塑封起来的毕业照。
崇礼高中2020届。
高三(12)班和(13)班大合影。
——如上的字眼。
白色校服翻飞,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黑压压将近八。九十号人,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对了,这个,”黎雾站了起来,过去他身旁,指尖点了点那照片,“你还记得这个吗?”
“说起来,我跟你,好像是有点儿说不清的缘分哦……当时我们是一个班主任带的嘛,刘松源老师你记得嘛?教数学的,咱们两个班毕业,还合拍了一张。”
薄屿的目光,随着她圆润干净的指甲,率先聚焦在了某一排的,某两个人身上:“记得。”
“……”
他的视线徐徐移在她脸上。
“你当时就站在我旁边。”
第37章 月光尾戒不能不去吗【7.12修】……
37/月光尾戒
“……真的?”黎雾惊奇的瞠圆了眸子,诧异极了。
横幅相片上,去掉最前面的校长、教导主任和老师们正襟危坐那排。穿着清一色崇礼中学夏季校服的学生们,站了满满当当总共五排。
黎雾至今记得清楚,她那天折腾了好久那厚重的齐刘海。临近高考,压力过大,捂出了青春痘,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到上了三年高中、第一次露出光溜溜额头的自己,立刻感到了陌生与自卑。
班长在外面催得紧,她什么也顾不上——她可是拿了那一届“优秀毕业生”的人,上午还在全校面前发言过!这么想着,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出去了。
两个理科班,女孩儿加起来不多,占满了一整排。黎雾属于在女孩儿里偏高挑纤细的类型,摄影老师一把就给她塞到了全是男生的倒数第二排。
那时,薄屿站在她的右手边。
同班的女孩们投来艳羡的目光,彼时黎雾却紧张得手足无措,她的那痘痘实在太丑。
可从小到大,她好像就有这么一种本事,天塌下来都能没事儿人一样——
反正他不认识她,她也不跟他谈恋爱,这可是标志着她高中时代结束,新的人生即将开始的照片。
所以,现在去打量这照片中的自己,她的那微笑灿烂,近乎眉飞色舞,颇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纯真恣意。
哪怕眼中还透着一丝小小的无所适从——后来的她,甚至把这紧张归结为,是因为这个“祸害”站在她身边。
他们那时根本不认识,现在他居然说,他记得她?
“不可能,你别瞎说。”黎雾嘟哝了句,伸手就遮住了他俩,先否认了。
薄屿好笑瞥她:“怎么就不可能了?”
黎雾理直气壮:“我上中学那会儿……很不起眼来着,你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别胡说。”
“……妹妹!你家厨房这煤气开着关着啊?我咋闻到有股子味道啊?你你你,你赶紧来看看!”
外头的工人们吭哧吭哧地干着活,远远呼唤着黎雾。
黎雾走之前还不忘说:“我才不信。”
薄屿:“你爱信不信。”
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薄屿好像对一切都很新奇,他慢条斯理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胳膊慵懒搭在椅背上,长腿微微抻开了,继续欣赏着这陌生的一切。
她说,她爸妈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仔细观察那张三人全家福,好像是这样。她是双眼皮,爸妈显然都是单眼皮。个头也比较矮。
薄屿又注意到了,另一个相框边,夹着的几簇小小的白色花瓣。
枯萎到泛了黄边了,像是被书压扁成了书签打算收藏,现在又作为装饰品,别在木质边框上。
南城大学2024届土木系合照。
这次没有他。
密密麻麻人群里,他居然,还是能一眼看到她。
和高中的她相比,的确变化很大。
大学四年,那么一个个毫无交集的瞬间,她身上发生的某些变化,好像,他都有心无心见证过。
是了。
缘分很奇妙。
黎雾去处理了一下厨房的事儿,不忘又奔过来,嘱咐:“你自己看看哦……”她看见他又盯着他们的大学毕业照,“不许看我抽屉!”
薄屿侧着脑袋,懒懒看她:“为什么不能看?”
“你别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