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那么一道孑然的身影,正坐在她家楼梯口的台阶,烟气缭绕。脚边同样放着一只行李箱。
听到有人下来,薄屿淡淡回过眸,唇边泛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
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大狗狗,他眼底掩藏不住的那笑容,落在不甚明朗的灯光下,好像都变得毛茸茸的。
“……你,”黎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我不是说,你等我消息吗?”
她还打算先拉着箱子去他酒店那边的。
反正也不算远。
薄屿坐在那儿,抬眸看着她,“小雾。”
他这么唤她。
“……嗯?”
他说:“你来给我个机会吧。”
黎雾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再打量他那只收拾妥当的行李箱,半开玩笑,“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可以吗?”他依然很认真地,笑着问她。
第40章 月光尾戒我们一起走【7.12修】
40/月光尾戒
今夜月色晴朗。
迎面吹来的风凉丝丝的,夹着一阵阵海滨城市独有的咸腥味道。
正是港城的多雨时节。
黎雾望了望头顶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感觉很不真切。
风呼呼吹,她不自觉拉高了外套拉链儿,露出了双眼睛。
人银行取款机上闪烁的红色提示,还有站在机器前头的另一人,还要紧张。
薄屿懒懒咬着烟,给那七八张卡都试过了遍。
意料之中,全部显示冻结。
黎雾又从他的钱包里抽出下一张,他接过去,再度推进卡槽,不知第多少遍输入那串密码。
0106。
黎雾都记住了。
“你生日吗?”
“嗯。”
“巧了,”黎雾下巴抵着他后肩,“我生日是0601诶。”
薄屿挺惊讶:“儿童节?”
“是啊……不过怎么说,”黎雾对他解释,“我是老家出生的嘛,我爸妈家乡那边,习惯了给小孩儿过阴历生日,我其实是阴历的六月一……但是我生日每年都不一样,没有什么固定的日子的。”
薄屿的指尖在屏幕上随意点过,“今年呢,什么时候过的。”
黎雾笑眯眯:“儿童节那天啊。”
她还一五一十道:“我很少和别人说我生日哪天,因为一般来说,当你说你过的是阴历生日,就不会有人在意啦,日子乱,我爸妈忙起来了,偶尔都会忘掉。”
“今年六七月忙毕业,谁记得这事儿啊,我自己都忘了,就当是儿童节那天你给我过的吧。”
薄屿微勾嘴角,“送你个气球就算是给你过生日了,你可真容易满足。”
屏幕再度提示“操作已冻结”,那个红色感叹号硕大,提示他账户异常,再操作可能就要锁定了。
他却像是丝毫没被影响到心情。
“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还真抠门。”黎雾很记仇,小声吐槽。
薄屿:“谁说不可以给你补过了?”
黎雾指了指那红色感叹:“你已经是穷光蛋了,算了吧。”
她再拿出一张卡,递过去,不忘提醒:“最后一张了哦。”
薄屿不用试也知道结果了,低着眸:“你也不早说,现在嫌我穷光蛋有点儿太晚了吧。”
“这不会 ,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
“你后悔了?”
黎雾:“……我没说。”
她夺走了他还没试的最后一张,拉着他走:“别试了。”
“怎么。”
“这边都是摄像头……再待一会儿,说不定很快有人报警来抓我们了,好像要打劫银行一样。”
薄屿乖乖跟上,在她身后轻笑。
“港城西站”四个红色大字在夜色闪烁。
“离开车还有40分钟,以我经验,手机上肯定是买不到票了,”黎雾说,“我们去窗口候补吧,碰碰运气。”
“买不到怎么办?”
“那我……就跟你一起改签呗,”她说,“明天再走也行的。”
“你面试什么时候?”
“……后天?”
薄屿有些好笑,“来得及吗。”
“……”黎雾心下作罢,这点都忘记了,“是哦。”
“或者,你先走也可以?”薄屿做了打算,“我自己想想办法,晚一天去,我们深城汇合。”
“不行!”黎雾坚定拒绝。
“怎么了?”
“我怕你丢在半路上。”
这种人,说不定从小到大连个普通的火车都没坐过?黎雾没好意思说这个,但想想好像也不至于。
薄屿思考了下:“也是。”
“对吧?”
“我还怕你正好有机会甩掉我了。”
“……我是那种人?”黎雾睁大眼睛。
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眼下他这般境地,轮到黎雾开始得意,她多少有了点儿“小人得志”。
“那行,你也看到了,你现在只能靠我了,”她说,“你现在就什么都听我的吧,我们去补票。”
薄屿没意见。
黎雾又问:“……对了,酒店不让你住,你昨晚睡哪儿的?”
“你家楼下。”
“……胡说,我早晨怎么没听小区的人说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一具‘疑似’被抛的男尸?”
订的酒店房间,本来也是今天到期。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薄屿这人对居住环境还是有那么一些挑剔,昨晚酒店勉强让他住了一晚,今早就以业务升级为由,主动说无法为他续住。
以原净莉的手段,在偌大的港城做到这份上,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黎雾又小声了些:“你就没想过,万一我不想带你一起呢?”
薄屿看着她:“那你怎么不拒绝呢。”
“怕你真的变成尸体嘛。”
这么半路,黎雾还暗暗盘算了番自己那小金库,够不够她再“养活”这么一个大男人。
她如今22岁,这二十二年的人生一向有条不紊,毫无出格。对她来说,他们实在是太疯狂了。
但好像,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的一切,都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外。
两个行李箱一前一后,追随着他们在夜色中飞奔,那阵儿“轰隆隆”的冗长噪音碾过路面。
突然停在了半道。
薄屿的步子忽地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过去。黎雾的手始终被他攥在温热的掌心,她一步趔趄,跟上他:“喂,薄屿,你干嘛去……”
四四方方的铁皮小房子,应是过去那报刊亭改的。
这不冷不热的夜晚,长桌边围坐三三两两大背心、大短裤,很是不修边幅的男人,烟雾缭绕,酒气熏天,时不时爆发出一两声失望的哀嚎。
上方落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福利彩票”。
“……”
你认真的吗?
才站定到了彩票小站,薄屿从钱包摸出了最后两张纸币,分别是一张20块、一张30块的面额。
“……你总备着这种零钱吗?”黎雾问,“我家店里都很少见人用这种现金了。”
“习惯了,”薄屿不咸不淡说,“以前我爸经常拿我卡去刷,国外电子支付普及没国内那么快,我经常会在钱包里备点儿纸币。”
黎雾正说不出话:“……”
薄屿又看着她,徐徐挑眉:“所以我是不是还挺会过日子的?”
你是真怕我后悔了给你半路丢下啊。
彩票站的老板是个瘦得发干的男人,年纪不大的样子,好像要收摊了,这下嗓门提的挺高:“要啥?要啥?就三十块钱,能买个啥?我们这都五十起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