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榴莲吖
还总把两个曾孙女的名字喊错了,小柚子的名字记得倒是挺牢的,也不怪老爷子能弄错,两双胞胎长得确实很像,不止是生病的老爷子能看错了,就连健朗的季管家他们也都时常看岔眼。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这天老爷子没有再吃饭,端上去的东西完好无损的被端了下来,季嫂抹着眼泪,声音破碎的对站在楼下的袁舒说:“太太,还是没有吃。”
早饭没有吃,午餐也没有吃,这晚上也不吃就..........“给我吧。”
袁舒端着晚餐推开了老爷子房间的门,老爷子日渐消瘦的坐在床上,戴着老花镜,颤抖着手在看相册,是老太太跟他年少时拍的,像素很低,可从相片上还是能看出老爷子看老太太的眼神都是充满爱意的,也能看出老太太年轻时候是一个大美人。
袁舒把晚餐放在床头柜,“爸,吃一点吧,要是小诚回来了知道你一天没有吃东西,又要担心了,多少吃一口。”
在老爷子不知道的情况下,季翰诚已经连续了3个晚上睡在老爷子房间的沙发上,原因很简单,他怕老爷子晚上有突发状况的发生。
以前的袁舒喊老爷子是喊父亲的,自从唐君瑶嫁进来喊爸妈以后,老爷子说还是这么喊听着顺耳,袁舒跟季航也就改了称呼。
“哎,行吧,那就吃一口吧。”老爷子颤抖着手,不停的抖动,声音虚弱,眼珠子凹陷,脸颊已经没有什么肉,精神看起来并不佳。
就连一向笔挺的脊背都已经佝偻弯曲,袁舒打算喂老爷子,被老爷子阻止了,一生要强的老爷子可不允许自己有被人喂吃饭的一天,“别担心,还留着一口气呢,你妈估计还不想我去那边。”
袁舒收回了手,眼底含着水雾,老爷子的身体机能都在下降,就连胃口也是,前几天还能吃一碗粥,今天就没有胃口了,也难怪小诚偷偷的来这个房间睡觉,不放心的建议道:“要不住到基地或者帝都医院去吧。”
老爷子食之无味的颤抖着舀了半勺的粥艰难的塞进嘴里,咽下去以后,缓了一分钟才喘着气回答儿媳妇的话,“去了不是也是一样,我这也不是大病,也换不了零部件了,正常的零部件老化,修不了也换不了了,只能投胎喽。”
见儿媳妇低垂着脑袋,啪嗒一声,一滴眼泪掉在了手上,老爷子见了反而安慰,“小舒别难过,爸只是去看你妈了,没什么好难过的,想想我这辈子已经值了,活到这岁数,都快奔九了,谁有我这福气啊,儿孙满堂的,就是我走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一个人喽,季航细心度不如小诚,也不会说好话,你多担待。”
袁舒喉咙酸胀,眼眶微红,一向不暴露自己真实情绪的她也破防了,老爷子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给足了话语权,“知道了,晚点过去,妈也不会闹脾气的,妈脾气一直都好不会怪你的。”
老爷子吃了两口就把碗递给了袁舒,袁舒劝着再吃点老爷子摇头了,袁舒也不勉强,只能接过碗,再次坐回位置上,刚坐下就听见了老爷子说:“够本了,帮你妈的那一份都活了,该去看看她了,以后还是要看着点小诚这孩子不要让他犯糊涂了,这份美满的婚姻来之不易,瑶瑶这丫头很好,不仅懂事,三观,人品都是很好的,实实在在的,正经过日子的人,不要去纠结什么大家闺秀,不能当过日子的标准。”
袁舒知道老爷子是在侧面的提醒她多理解,多接受,在帮儿媳妇说好话,她早就对唐君瑶刮目相看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也有所感情的,“我不会为难她,她也很优秀,小诚很有眼光,是我眼光短了一点。”
“不是你眼光短了,是人都有用第一印象,用自己心底的尺子来衡量一个人的习惯,有些人是需要深入接触以后才会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瑶瑶就是这样的。”
袁舒:“嗯,我知道。”
两人又交谈了很长时间,老爷子把走后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给袁舒,等他走了以后,这个家可以说就是袁舒做主了,老爷子不得不吩咐一遍。
第597章 你还真是交代完就离开
黄昏时分,一抹稀薄的红洒落在季宅的院子,给别墅平添了几分暖色。
季翰诚跟唐君瑶先后开着车抵达季宅,季翰诚的车子刚熄火,后座的门就被打开了,穿着深蓝色园服的小柚急冲冲下车,小腿迈的极大。
小家伙一走进客厅就把书包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压根都没有看在一旁玩玩具的妹妹,直奔二楼老爷子的房间,好似慢一秒就见不了。
季翰诚一脸阴霾的走进客厅,一进门就对上季嫂红红的眼眶,预感不是很好,藏在口袋里面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不过还是问了一遍,“爷爷今天状态怎么样?”
身边的唐君瑶见他脸色沉了些许,挽着他的手腕,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一起等待婆婆的回答。
双胞胎女儿见季翰诚回来了,开心的喊着,“爸爸,妈妈。”
唐君瑶:“乖,自己玩会,爸爸跟妈妈去看看太爷爷,不许太吵知道吗?”
袁舒叹息一声,很是无力,“就吃了两口,还是我劝着吃的。”
闻言,夫妻两人都皱起了眉头,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默契的上楼,唐君瑶推开了老爷子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季翰诚则是并不打算进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打开,唐君瑶被眼前温馨的一幕感动到了,藏在心底的伤感充斥着胸腔,儿子正拉着爷爷的手在聊天,愣了几秒,她扯着笑喊道:“爷爷。”
“回来了,赶紧去吃饭吧,我跟乐乐宝贝聊会天。”
“好,乐乐,好好跟太爷爷聊啊。”唐君瑶知道老爷子想跟乐乐单独相处相处,她不打扰这个温馨的画面,主动退出去。
小柚子:“嗯。”
回到房间,就见季翰诚一脸阴霾的站在阳台,视线不知道在盯着哪一处看,她心疼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背部,抿唇不语,只是安静的抱着他,想跟他一起承担这份难过跟不舍。
被抱住的季翰诚并没有转身,而是任由她抱着,只是握住了她环在前面的手,唐君瑶能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半晌男人才启唇,声音低沉到了湖底,“可能时间不多了。”
她知道季翰诚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来的,在后背闷闷的说:“我知道。”
其实老爷子的身体状况突然下滑是有原因的,之前重感冒过一次,之后就精神头一直缓不过来,感冒痊愈以后,身体机能就出现了各个方面的问题,不是这个有问题就是那个有问题,ct检查出来可以说身体的每一个小零件上都长了息肉,囊肿,就像是老爷子说的换不了了,总不能全身的每一个零部件都换了。
今天这个结果是唐君瑶早就预料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
季翰诚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从后背都能感受到震动,“瑶瑶,我晚上............”
他想说晚上睡在老爷子的房间,不等他说后面的话,唐君瑶抱着他的腰安慰,“我不是涵涵跟小语,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放心吧。”
“谢谢你,老婆。”季翰诚心暖暖的,转过身来紧紧拥着唐君瑶,把她按在怀里。
夜深,院子里面黑沉沉的,老爷子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穿着睡衣的男人大步跨进来,熟稔的来到床边,帮老爷子身上的被子盖好,本以为很轻的,结果老爷子的身子转了过来,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来陪我啊。”
季翰诚伸手帮忙整理被老爷子转身弄乱的被子,轻笑一声,压抑着某种情绪,试图忽略爷爷的虚弱,换上轻松的语气,“我怕气着您,怎么还没有睡,等我呢。”
季老爷子微微转身,调整舒适的姿势,季翰诚帮忙,老爷子启唇,咳嗽了几声,缓了缓气息才道: “抓你啊,有老婆孩子不抱着睡总偷摸进我房间算怎么回事,赶紧回去睡觉,放心,明天我能看见太阳,就算看不见咱季家墓园的阳光可是很足的,还怕老头子我晒不着太阳,你就多余担心,回去吧。”
老爷子催赶着,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喘粗气。
季翰诚帮老爷子盖好被子也没有打算开灯,而是径直在沙发上躺下,隔着老远跟老爷子聊天,压根没有打算听爷爷的话离开,“怕你一个人无聊,来陪你聊天。”
老爷子见孙子一副不打算离开的样子,也不催促了,接话道:“你能聊什么,一天聊不出几句话,既然你想聊,爷爷就跟你说道说道,我说了你要是不听我还得抽你。”
季翰诚心情复杂的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深邃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看,“说吧,我听着,哪敢不听您的话。”
老爷子当然知道孙子此举的含义,也不揭穿,“你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要记得时刻提醒自己。”
季翰诚听着,老爷子说着,正式开启了爷孙的聊天模式。
老爷子开启了话匣,一时间停不下来,也不管孙子搭理不搭理,一直在耐心的交代,生怕遗漏了什么没有交代的。
说累了就休息几分钟,期间季翰诚也不催促,就安静的听着,缓了好一会,气息平缓了老爷子接着继续说:“茫茫人海中,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那是缘分,一个人能在人群中看上另一个人那是姻缘,能像丫头这样原谅你又跟着你一辈子的那是月老给你走后门了,你要懂得珍惜。”
季翰诚懂爷爷的意思,“嗯,您要歇会吗,明天再嘱咐我。”
“你想的美,还想着我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提醒你啊,你当自己是乐乐宝贝还是涵涵宝贝她们啊,你没有这待遇。”
季翰诚:“也不是不可以啊,您要是能天天唠叨我也能天天听,不会觉得您烦的。”
黑暗中,季老爷子眼角的一粒泪珠滑落,孙子话里的意思他哪能不懂啊,这是想让他一直在身边,眼泪嵌入了枕头里面,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涵涵跟小语是聪明,胆子也大,你可以现在纵容一点,该管制的时候还是要管制一下的,不能太皮了,在教育方面你还是不如丫头的,多听丫头的意见。”
“嗯,知道了,等明年就懂事一点了,涵涵也就是皮一点,没有调皮捣蛋,小语就是胆子比涵涵大一点,也能听话。”季翰诚这话说的是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淑女风格,比较的女汉子,就是不知道以后长大了会是什么样的。
“两个小宝贝都太聪明了,一点就通,在看眼色这方面你都不如她们,所以有些方面才不能纵容。”因为太过聪明了,有时候就会猜测大人的心思,在雷区反复的试探,比如老爷子的弟弟就是如此。
季翰诚反问,“嗯,再大一点我会约束的,你想把她们培养成淑女还是女强人?”
老爷子闻言在被窝里面嗤笑一声,让两个小宝贝变成淑女恐怕是有点困难的,不过未来还那么长也不一定,或许会女大十八变,说到淑女,老爷子想起了陆锦南家的小丫头倒是淑女的很,说话软绵绵的,细声细语的。
一比较,基本可以确定两个曾孙女是达不到淑女的标准的,“不用淑女也不用女强人,看孩子自己的发展,自由发展的情况下纠正错误就好,爷爷相信你跟丫头能教育好,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说着说着老爷子或许是累了,房间内传来了老爷子的呼噜声,季翰诚才把双手从后脑勺拿了下来,起身走到老爷子的床边,在床沿坐下,帮老爷子再次整理了一下被子,轻轻的压了压,低沉的嗓音响起,“爷爷,您说的我都记住了,不会再犯错。”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并没有躺回沙发上,而是一动不动的握着老爷子布满皱纹的手,手背的触感并不好,唯一的感触就是瘦如材骨,还有点硌手。
大约九点半的时候, 房间的门被悄悄的推开,近日来,这扇门工作的次数频繁增加,穿着上下装睡衣的唐君瑶缓缓走进来,见季翰诚一动不动的拉着爷爷的手,紧绷着脸,抿唇不语。
浑身上下没有了平日里的气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不舍得自己爷爷离开的孙子,在做最后的挽留,看的唐君瑶心酸,心疼的走过去抱了抱他。
季翰诚腾出的手揽着她的腰肢,可并没有松开老爷子的手,仰头轻声询问唐君瑶:“孩子睡着了?”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好像也劝解不了生老病死的常态,揉揉他的发梢,帮忙理了理他的头发,凑近了看能发现他眼底的淤青,足以见得最近并没有睡好,“睡着了,睡前还吵闹着要你哄她们睡,被我一人打了好几下屁股才安分的躺下。”
季翰诚想起了爷爷睡前交代的事情,勾了一下唇,门没有关上,走廊外的光线打亮了昏暗的房间,“瑶瑶,你去睡吧。”
她柔软的手触碰着发梢,摸了摸他的脸颊,“我陪你会。”
“不用,去吧,听话。”他很少这么哄她,特别是要她听话。
“嗯,我门没有锁,你有事喊我,别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我是你老婆,多少给我一点存在感。”唐君瑶捏捏他的脸,想试图劝慰他,可又找不到词,只能换一个方式,跟他一起承担这份即将到来的伤感。
季翰诚答应,“好。”
在唐君瑶离开的半个小时后,季航穿着睡衣进来了,此刻的季翰诚已经松开了老爷子的手,把那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塞进了被窝里面,只是仍旧在原来的位置坐着,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打算。
“晚上我来守着吧,你回房间休息一晚,我的脚早好了,可以在沙发上将就一晚,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季航过来是打算替换儿子守夜的。
季翰诚抬眸对上季航的眼神,季航的视线在床上呼吸匀称的老爷子身上,“你去睡吧,陪不了多少夜了。”
一瞬间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静谧的房间,两父子谁也不说话,季航懂儿子这句话的意思,包括整个季宅的人都知道。
站了一会,季航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守夜的任务终究是留给了季翰诚。
凌晨2点半,房间内安静如丝,没有了打呼噜的声音,躺在沙发上的季翰诚并没有第一时间起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天花板,最后紧闭了一下眼睛才从沙发上坐起来。
走近床沿,颤抖着手靠近老爷子鼻子的边缘,探了探老爷子的鼻息,预料之中的那般,爷爷还真是不给机会,晚上的时候还跟爸爸说陪的时间不多,结果爷爷只是给一个晚上的时间,爷爷还真是小气,季翰诚愣在床边,失了神的想着。
颤抖着手收回,声音破碎的离谱,一粒泪珠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没有了老爷子的呼噜声,房间静谧的能听见泪珠滴落地板的声音,“爷爷,你还真是交代完就离开。”
第598章 你喜欢我也不用大晚上的来看我
话落,床上的人不再有回应,也不再回怼。
缄默了几秒,季翰诚转身给爷爷打来一盆水,帮忙擦拭了脸颊,还有手,然后还梳了头,接着去衣柜里面把袁舒早就准备好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往自己的身上套,套好以后放在一边,帮爷爷穿上。
爷爷一生要强,肯定不喜欢别人帮他穿衣服的,所以季翰诚决定还是他来。
帮老爷子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以后。
他掏出手机给徐明凯拨了一个电话,也不等电话那边的人睡醒还是没有睡醒,只管吩咐下去,“让置办灵堂的人来季宅。”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几秒后很快回复,“好的,我现在马上安排。”
挂完电话以后他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面,看了一眼床上的爷爷才径直去父母的房间敲门,准备让季宅的人一起送送爷爷。
季航即便没有陪伴在老爷子的房间,在自己的床上睡的也并不踏实,辗转难眠,这会听见敲门声,火速掀开被子下床,当看到门外一脸疲惫的儿子,已经懂了,隐藏在眼眶的泪水打转了几圈,最终淌了下来,手紧紧握着门把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了,你去叫瑶瑶吧。”
“嗯。”回到房间,季翰诚推了推床上的人:“瑶瑶,瑶瑶...........”
“嗯?你怎么回来睡了,爸爸去看着爷爷了吗?”刚睁开眼睛的唐君瑶发现季翰诚的眼眶微红,心蓦的揪了起来,预感不是很好。
瞬间清醒,舔了舔唇瓣,微微哽咽,“爷爷...........走了吗?”这句话说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张大了嘴巴半天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季翰诚点头,并没有表现的很难过,但是唐君瑶已经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悲伤,只是他是男的不会用哭泣来表达此刻的情绪,“联系人了吗,我有电话。”当初给爷爷置办葬礼的时候留下来的。
听她这么说,季翰诚再一度的后悔当初自己因为傲娇没有去她爷爷的葬礼,“对不起。”
两夫妻默契,几个字就能懂什么意思,唐君瑶抬手利落的擦拭掉眼泪,“收起这份矫情,我们先处理爷爷的后事,爷爷不喜欢太过高调,我们在安排上也尽量的满足他老人家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