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uperpanda
“啊,”霍婷问:“那我能看看体检报告吗?我去问问注意事项,以后出门,点菜啊,点酒啊,都注意着点。”
姜维清点点头,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厚厚的体检报告,递给霍婷:“全部都在。”
霍婷低头,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垂落下来散在耳边,她一页页仔细地翻,遇到不明白的就先请姜维清解释一下,末了收好体检报告,说:“我找个医生咨询一下。以后我们跟合作方出去吃就注意一下。
她又想想:“我再跟食堂也说一下吧,姜总如果要去食堂我就提前告诉他们,单独准备一点清淡的,也不麻烦。调养一下,明年身体肯定会好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她嘴角还带了点笑。
姜维清的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霍婷。
霍婷的手握着报告,继续问:“要同步给您家里人吗?”
姜维清只摇摇头,苦笑道:“不用了。我们正在办理离婚。而且……”
他的眼神显出落寞:“她本来也不会在意。这么多年了,我每一次去看医生,她从来都没有问过。我们两人一向不合。”
说完他就抬起眼睛,看着霍婷:“到我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位子,最想的,就是能有个可心的人。”
“……”霍婷说,“姜总,那我先去干工作了。”
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行。”姜维清仍望着霍婷,叮嘱道“我的这份体检报告,别让任何人知道信息。现在,除了我……只有你一个人看见过。以后也会是。所以,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你藏好。”
只分享给她隐秘信息,霍婷知道有些暧昧。
事实上,这段时间,姜维清常常都会表现出来这种暧昧。
霍婷曾经有过动摇。
等姜维清离婚之后,“跟”姜维清吗?
除去比她大十几岁,姜维清的光环很多。
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有权势。
如果自己“跟”姜维清,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妹妹、以及她那个不成器弟弟,全都不必她再操心、再挂怀。
她没能力给家人们好的工作、好的生活,可姜维清有。
而且可以那样轻易。
霍婷偶尔也会想:现在行里人议论她、鄙夷她,造谣她是卖屁-股的,可倘若真与姜维清“在一起”了,办酒席了,他们反会噤若寒蝉,将给姜维清那些马屁改拍一半在她身上。
当然,一切只是想想罢了。
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
将好消息告诉毕姗姗,毕姗姗不住地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兴民银行20周年???谢谢你哇我的霍婷!!!”
“没事。”霍婷说,“我其实也意外极了。”
“我请你美美吃顿大餐!!!”毕姗姗说,“也叫上张斩和曹木青!!!”
“嗯,好。”霍婷又道,“正好今天是星期五,那咱们就定星期六?”
“好的好的!”毕姗姗道,“我现在就叫她们俩!”
她在商场里,一个男孩趴在商场一楼大厅的淘气堡里,将淘气堡的海洋球一个个地向外边儿扔,对着行人,一边扔还一边喊:“垃圾!傻x!”
她爸爸就站在一边,完全不管。
毕姗姗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终于,那个男孩的海洋球砸在了毕姗姗身上。
毕姗姗说:“看着点人呀!”
谁知那个父亲立即大骂起了毕姗姗:“他几岁?你几岁?你懂事儿吗?”
毕姗姗现在是女斗士,她立即还嘴:“他扔几个了?你管过他吗?有熊孩子必有熊家长!”
“你嘴巴放干净点!”那个爸爸彷佛一个老掉牙的复读机:“我x你妈!我x你妈!”
“啊哟!”毕姗姗说,“可你有那玩意吗?”她的目光上下一扫,指着某处,“平平的呀!缺什么就在意什么,对吧?!你自己看看自己**,飞机场呀我的天啊!”
此话一出,所有路人全都去看那个父亲的**,连他儿子都瞪大眼睛。路人们在看过**后,还都又去看他的脸,最后又去看他儿子,眼神带上了些许疑惑。
还有一个过路阿姨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嘿……!确实一点都不像哟!”
男人脸色铁青铁青,又喊:“我打死你!”
毕姗姗叫:“太监要打人啦!太监要打人啦!大家快来看热闹呀!另外你还在淘气堡里呢!你是打算穿小白袜跳出来打我一顿呀,还是打算也用海洋球打我呀?!哇,父子一起用海洋球打人呢!嗖嗖嗖嗖,威武霸气!打一个球我头上就肿一个包呢!疼死我啦!咦,看你儿子打来的球,粉色的呀!果然呀,你们父子喜欢粉色!”
男人还在当复读机,围观路人笑成一团,淘气堡的管理连忙把那男人给拉走了,毕姗姗“切”了一声 ,又去跟张斩讲电话了。
张斩本来心情不佳,却被毕姗姗给逗笑了。
可张斩却无法参加她们两个的饭局。
毕姗姗又打给曹木青,曹木青竟然也参加不了!
毕姗姗疑惑地问:“怎么啦?你们周六有工作吗?”
“没,”曹木青犹豫了下,说:“家里的事。”
“哦哦哦好,”毕姗姗说,“那你们忙哈!”
放下电话,曹木青又看看自己的“模范丈夫”杨清河。
事实上,她的事情,不能去聚会的原因,是要备孕。
今天就是排卵日,试纸已经出现强阳,几小时后就要排卵,按照医生的说法,今晚、明晚都要行房。
备孕其实很辛苦。
每四小时监测一次排卵情况,安排行房,而行房过后七天开始,就要带着忐忑的心情检查自己怀孕了吗,不甘心地一次次测,想着也许着床晚呢或者有其他的设什么原因呢,直到之后又来了月经,周而复始。她不敢喝酒、不敢熬夜、饮食清淡营养均衡,又要控油又要控糖的,奶茶已经半年没喝了。每个月排卵之前她都天天去健身房,排卵之后她又不敢剧烈运动,始终都是小心翼翼的。行房后的七天里面,她总是会对比自己与网上的各种“预兆”,猜测自己成功了吗。
杨清河却轻松许多。
而到要行房的日子,不论曹木青觉得多累,或者多烦,“行房”都如一项任务,必须完成。
比如今天。
她想申请副教授,论文等等都差不多了。
这几年,她任职着的这间985考核维度特别复杂,以前写够论文就可以了,可现在呢,想评副教授或者教授需要好多其他东西,要有教材、要有专著、要有课题、要有奖项……去年甚至加了一条“宣传、发扬传统文化”的奇怪的考评条目,她一条条做下去,早就已经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所幸,一点点做,几天以前曹木青终于感觉差不多了,也填写好了申请表格。
她们学院,今年应该会有一个晋升名额的。
可谁知道,今天上午,她突然间听说学院一个老师一夜之间多出数篇“被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
那位老师背景颇深,父亲经常能上新闻,整个学院上下皆知,她也并未加以隐藏。
本科学校鲜少人知,至少曹木青是没听说过,硕士一跃到了R大,又读了博士、跟了大佬,现在,工作了三年左右就打算申请副教授了。
那位老师与学界的许多大佬熟稔非常,于是有许多的耀眼头衔,xx青年、xx学者,凭着这些耀眼头衔也拿到一些国家课题,可学术水平……曹木青是并不欣赏的。
曹木青并不知道如何才能结识大佬。
但曹木青以为今年应该还会是自己的。
她的论文更多一些,引用数量也更多一些。
她很自信,也势在必得。
可在他们这所985高校,“被中央部委采用了的研究报告与工作方案”也会计入评分系统。
现在,竞争对手一下子就多出N个部委红章,评分可能高于自己,曹木青竟恍神了下。
她本来想怀孕之前升上这个副教授的。
可现在计划都被打乱了。
与她关系要好的另个教师建议她:“你能找到什么门路吗?赶紧也去呀!她那些章,全部都是同个部委盖出来的!那些字,全部都是同一个人签出来的!过分极了,xxx看到了!”
“我,”当时曹木青看着她,说,“我并没有任何门路。”
朋友一时失语。
为什么,不论过程多么严谨、多么透明,也依然有操作空间?
可即使她这样难过,今晚也是要备孕的。
而后再重复那个“期待、检测、失望”的过程。
曾有一次,同房七天后,她收获到的并非失望,而且惊喜。
可谁知——
想到这个曹木青黯然了下,她想起来今天晚上刚刚看到的新闻,对杨清河说:“备孕真的好辛苦。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妈妈,胎停了29次之后才终于生下一个小孩。”
杨清河不在意地问:“什么叫胎停?”
曹木青一瞬间就睁大眼睛看着他:“杨清河,你不知道什么叫‘胎停’?!我上一次怀了十一周胎停的,我住院、清宫,你现在说,你没听过这个词儿??”
杨清河愣了一下,连忙安抚:“我忘记了嘛!老公一向记性差嘛!我知道你掉过宝宝,我只是忘记这些细节了。”
曹木青却难以置信。
那是她本人痛彻心扉、刻骨铭心的一个记忆,她毕生的坎,可杨清河竟轻飘飘地就忘记了。
大概,因为痛的并不是他。
杨清河又赶紧安抚,夹给妻子一块排骨:“来,尝尝这个,我今天熬了好久的。”
曹木青吃着排骨,想着已经备孕半年了,又提出建议:“我们两个旅游下吧?我刷小红书,好像在旅行途中特别容易怀上宝宝。”
杨清河看看老婆,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如果你想去,那就去。”
杨清河是答应了的,可曹木青也没开心。
结婚多年,他们从未一起旅游。
杨清河不喜欢旅游。或者,确切地说,他不喜欢花钱。
对于“旅游”,曹木青曾提过多次,可杨清河总缺乏兴趣。
这两年曹木青也渐渐发现,似乎,杨清河对“与他妻子在一块儿”这件事情,就是没兴趣的——他从不想组织旅行,也从不想参加活动。曹木青曾报名过些北京本市的项目,比如攀岩呀、密室呀,杨清河虽不大反对,可其实也并无热情,一向都像迫于无奈。
甚至,在家里头的时候,杨清河也是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看球赛、一个人刷视频、一个人看帖子。他从不会分享给她。
甚至,在曹木青分享给他后他都没有任何评价,就只是回答说:【你天天尽看没营养的。】
而每一次“陪她”,都不像是悦目娱心,反而像是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