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珠
“噢……所以你找明汐是为了什么,谈个恋爱解解压吗?”
这是老梁的原话,语气相当重,让他心里一紧。
更让他深思的是老梁下面的话,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当时,父子两人也像今天在餐桌上,两两相对。老梁放下筷子,已经明显偏向明汐说:“前段时间,明汐跟我说了那个贺老板的事,因为老板的求爱才决定出来创业,这说明她是一个有自己想法也想靠自己打拼的女孩。你在明汐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向她求欢,跟那个贺老板的行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你更帅、更年轻、更有钱!对,这些都是你的本钱,但不是明汐的。你喜欢明汐,我是支持的。但我希望你能等一等,等你心意更加坚定明确,也等明汐有了属于自己的本钱,让她再做出这个选择……”
“昙花一现的爱情很多,梁总当下能选择的人有很多。你现在选择明汐,我觉得没什么稀罕。如果你能等到明汐做出选择,她还能选择你,才厉害。”
以上就是当年梁教授对儿子说的话。
然而不管如何,当时梁教授也只是说出自己想法,梁见铖具体要怎么做,他也无法左右。然而,这三年来,梁见铖的表现还是令梁教授刮目相看的。
看着眼前这对壁人,要是梁见铖在二十五岁那年和章小姐结了婚,结局说不定还比不上他和双洋,毕竟他和双洋也携手走过了十几年了。
不合适的人,无论如何都走不到一起,即使机缘巧合凑在一起也会分道扬镳。适合的人,只要站在一起,都是赏心悦目,无限美好。
不过,在他这个老头面前秀什么恩爱啊。
老梁一点都不想再看下去了,还没等人离开,直接关上了屋门,走了回去。
明汐和梁见铖面面相觑。
梁见铖愉快地看着明汐也正仰头看向自己,忍不住低下头,又在明汐唇上碰了碰。
明汐捂住嘴,目光控诉,直截了当地讲话:“梁见铖,你刚才都快把我亲肿了……”
转身,她先下了楼。
在教授回家之前,她和梁见铖是心虚才分开而坐。因为在此之前嘛——
明汐脚步轻快地往下走,心情莫名其妙又喜不自胜。上楼的时候还是好朋友,这会下楼,她和梁见铖算是什么关系了呢?是可以随意亲嘴互动、有身体交流的“好朋友”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黑色轿车面前,一个帅气挺拔,一个伶俐利落。各自打开车门上车后,明汐歪过头,第一问就是:“梁见铖,今天你和教授是不是串通好的?”
真不是……这点他可以用他人格保证。
今天老梁的举动,梁见铖也很意外,甚至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梁见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为自己解释:“如果可以,我今天根本不想带你到老梁这里来。”
“为什么,难道你现在不高兴吗?”明汐眼睛一剔问。
“高兴,当然高兴!能多和你在一起半天,我都开心。只是——”梁见铖同样歪过头,没有急着开车,而是提前坦白了一件事,“我本来打算今晚,自己再试一试的。”
什么?什么叫想要再试一试?
“再跟你告白一次。”梁见铖目光中带着笑意,话语轻松又认真,“不管怎样,明汐,我真的很高兴,但也很抱歉。决定在一起这件事本应该是开心的,我不想让你哭。”
噢。原来梁见铖还有这样的打算呀,那早点说多好。她昨晚就不用主动去他家了,她还以为他会一直按兵不动呢。
“刚才看你哭,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梁见铖又冒出一句,同时拉上她手。
“没关系,其实……我也是假哭一下。”明汐抽回了手,眨巴眨巴眼睛,随即双手抱胸,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一点无耻心思,“我刚才哭也不全是委屈,更多的是害怕,怕教授怪责我。”
“……原来是这样吗?”梁见铖微微惊讶,挑了下眉,“那明小姐,你的演技可真不错呀!”
“那当然,明总心机多着呢。梁老板要是不喜欢,也劳烦送我回去吧,明总刚好可以省趟车钱。”明汐懒懒散散地说话。
梁见铖笑了笑,发动引擎开车。
冬天晌午的日头最为明朗,透过挡风玻璃折射进来,十分刺眼。明汐打开梁见铖车里的太阳镜收纳盒,取出他的太阳镜,给自己戴上。
刚刚明汐这么一说,梁见铖反而放心许多,也对明总更加心服口服。
他的明总向来聪明果断,一直懂得进退有度。在老梁面前哭诉自己不容易,简直以退为进,实在是很好的美人心计。
“Maggie告诉我,她离职的时候你对她说过一句话,她的漂亮适合当武器。”明汐气定神闲地提起了一件旧事,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带着微笑又有些自得地说,“梁总,我也告诉你一句话,有时候女人的眼泪也可以是武器喔。”
梁见铖点头,表示认同。
“真的是好厉害的武器,简直像暴雨梨花针一样向我袭来。”梁见铖开着车,巧妙地接住了明汐的俏皮话。
明汐这会眼眶还有些红,她拉下梁见铖车里的化妆镜,端详着自己这双哭过的眼睛。车里的镜子只能照出半张脸,明汐目光有点专注地看着镜子里自己。
比起人心,情绪有时候也是会骗人。在适当的情境下,一样可以营造出委屈和矫情的感受。大大方方地接受一切,比起对他人磊落,明汐更优先对自己磊落。
必须承认,屋里对教授诉说的委屈,只有一半是真委屈,另一半完全是怕被挨骂。
这一招很幼稚,小时候都没机会用,没想到现在用上了。因为做错事怕被长辈严厉责备,就把委屈说出来,反将一军。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明明知道梁见铖喜欢她,还假装了三年不知道。当教授说梁见铖暗恋她三年,比起感动,更多的是良心不安。
她真的紧张极了,有一种欺负了人家儿子家长找上门来的害怕。
然后……
她就哭了啊!
明汐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感到庆幸。
然后,梁见铖开着车对她说:“你的教授应该不知道我跟你表白过一次了。”
明汐:……
所以,梁见铖的意思是,教授不知道她已经知晓梁见铖的心意啊。
天哪,明汐撇了撇嘴,轻轻靠倒在梁见铖副驾驶的车座后背,讲出了丢人大实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哭了,也不该那么快就坦白的。”
噢——他明白了!
如果老梁今天没有出面,明小姐还不一定会承认她也喜欢着他,是吗?如果是那样,他可太伤心了。终究还是子凭父贵才获得了明小姐的芳心啊!
梁老板倒也无需怀疑自我魅力,反而是她更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昨晚她都躺在他的床上了,有人还特意拿出一床被子呢?
她拿的是“君子之被”么,故意用被子划出一条男女友谊的分界线?
要是现在明汐把这个疑问抛出来,梁见铖就算把车直接开到黄浦江都难以洗清自己柳下惠身份了。但这不是很好理解么!
昨天她处于经期,如果他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事,真的就是禽兽不如了。
这三年时间已经够难熬,若还在同一床被子里考验他,对他来说简直如同寄居蟹之刑。
前面,明汐告诉过他一个“女性之道”,女人的眼泪也是一种武器,很有道理。她的眼泪对他而言,确实是相当好用的武器。
那么他也要告诉她一个“男人之道”:眼泪是女人的武器,暴力和自私也是男人的武器。
他压抑欲望,除了老梁的用心良苦,更多是他对她有着精神渴望;他若释放欲望,同样来自这份精神渴望。
昨晚如果他没有拿一床被子,梁见铖只能用很多年前看得一本禁书里句子来形容可能发生的事。
【玫瑰正绽荆棘,他若撕开月光织就的藩篱,便该被钉死在褪尽人形的晨雾。他的指尖但凡碰碎半片花瓣,就该被满月狼群叼走做人的脊柱……】
车子缓缓驶入天禧二号的地下停车位,明汐买了两个车位,梁见铖的车停在了她的车旁边,同样也是奔驰车。
梁见铖没发现吗?在成为有钱人这件事上,她一直在效仿他。
下车前,不管之前把话说得多么轻松,明汐还是为梁见铖多年的“暗恋”表示了歉意。
“梁见铖,对不起啊,让你等了那么久。”明汐侧过头说。
两人相处久了,梁见铖已经能轻易分出明汐什么时候说的是玩笑话,什么时候说的是真心话。
被爱的人,何须道歉呢?
如果她道歉,他的爱岂不是成了一种负担。
“明汐……我甘之如饴。”梁见铖认真讲话,目光专注到强势地转向旁边人,“一直在你身边,以朋友身份看着你自立门户,看着你的‘小宇宙’初具规模,如果我说我没任何获得,这也非常扯淡,对你更不公平。
明汐……这几年我一样在精神上获得了很多满足。虽然不能更亲密地拥有你,理所当然地占有你和占用你的时间,这方面确实很辛苦,但明汐,我对你的感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霸道一点。”
怎么个霸道啊?明汐已经被梁见铖有点霸道住了,很想听听他怎么说。
梁见铖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清贵非凡,后面的话他无法用中文讲出来,又用英文来说。
明汐:“……”
她心里默默翻译了这句话,又在心底消化一番梁见铖这颇具莎士比亚风格的表白,耳后渐渐红到了脸颊,然后她还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第一次听到表白的话,不是感动,是想骂人的!
梁见铖刚刚那句英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我不仅对你的灵魂充满敬意,我对你的肉体一样充满想象力。
他这三年靠着想象力得到了她。
“流氓。”
明汐想立马下车,梁见铖急忙拉住她的手。
“明汐,我对你的爱,如果没有一点‘流氓’的想法,你觉得真实吗?昨天你的那个问题,我……之所以那样回答,只是希望年会结束后,我们能有几个小时的睡眠。但昨天你那样问我,你那句话,也是无稽之谈到仗势欺人。你明知道——”
梁见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有说服力些。
明汐的手被梁见铖紧紧拉着,她甩不开,就像此刻她也无法让他停止说这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她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明知道,我——consumed by desire's fire”(被欲火燃烧了)
天哪……明汐拍了拍额头,用力甩开梁见铖的手,推开车门,逃离下车。趁着梁见铖“欲火燃烧”之前下车,不然真怕他的“欲火”把车给点着爆炸了!
来自梁老板的作风,中文很难说出口的话,就会用英文表达。但不管是哪种语言,他说出这些话都让她觉得可怕!
小腹突然一阵隐痛,然后身后那个看着斯文却“败类”的梁老板又追了上来。
“梁老板跟来干嘛。”
“有段时间没来了,上来看看,你的新房是不是还有甲醛味……如果有,要不明总去我那边住?”梁见铖解释,用了昨晚她一样的理由。
然后电梯上行,明汐的房子在十八楼。
海港人比较迷信,当时天禧二号开售的时候,很多有钱人都抢着购买,只有六楼和十八楼没卖出去。明汐买的时候,一个买在十九楼的公子哥对她说:“十八楼是地狱诶,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买的。”
明汐当时就买下了。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个公子哥姓陈,电梯里遇到过几次,看面相就挺让人讨厌的。
趁着今天阳光大好,梁见铖进来之后就帮她开窗通风。
明汐到设计成开放式的厨房倒水。
临近年底,家里堆满了礼物,有供应商送的,也有她还没送出去的礼盒,其中还有一个准备送给梁见铖的礼物,也堆在里面。
她给教授买了一件巴宝莉风衣,给梁见铖的也是,特意选了父子装呢。
这三年,经济宽裕后,明汐给教授买过好几次衣服,很清楚教授的尺码。梁见铖的尺码她更清楚了,还在隆茂百货当销售员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几年他的身材几乎没什么变化。
她公司唯一的男性叫肖天,她和公司的女同事都叫他“小天”。小天刚来明宙还是个清秀大学生,当了两年业务员,胖了两圈,不仅脖子粗了,肚子也大了。
小天对此还振振有词:“主要是姐姐们对我太好了,每次都把吃不下的零食拿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