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姑娘浪
虞娇曾说过他俩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生我得生,你死我也得死,他当时还觉得这比喻怪好笑的,现在想来,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萧龙的心情从没有过的糟糕,手机响了很久才接起,是刘瑷打来的,她乘私人飞机去香港购物,其实也是为避避风头,这次的运毒案闹的太大,警方肯定要严打,她留下来太危险,问他要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去香港,萧龙盯着外白渡桥生硬冰冷的铁架子,扯了个理由拒绝。刘瑷也没强求,只让他趁这段时间多休息,不要轻举妄动,便挂断了电话。
萧龙看到个婆婆这么晚还挎个篮子在车子间穿梭,卖她的酒酿糕,便把她所有的糕都买了。
吃块糕,再看风景,回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会儿又被摁喇叭声吵醒,天亮起来,满窗的青灰色,江风很大,卷来湿凉的空气。他发动车子上了高速,七转八绕,找到个停车场。再拎着那包酒酿糕熟门熟路地沿街道走,彩票小亭窗口开着,他停步买了一张,再继续往前走,国营的烟酒店没开门,他回头往来路看了看,岔过一条弄堂,拐进了幸福里。场景一下子就变了,妇女们在刷马桶,有爷叔在煮泡饭,孩子们睡眼惺松地背着书包去赶公交,卖米粮咸鸭蛋的乡人骑着自行车打铃叫卖,洗好的衣物挂上竹竿伸出头来,一根、两根、三根......把天空的日阳挡的忽明忽暗,又因为没拧干滴滴嗒嗒往下淌水,滴到人的额头,鼻尖,后颈、和肩膀上,滴的地面湿漉漉的。
萧龙进入灶披间,也没拉灯,凭着感觉一阶阶上楼梯,到四楼家门口,看见鞋架上有一双不属于他的运动鞋。他看了几眼,去缸底找钥匙,却没有摸到。只得摁下门铃,很快门就从内开了,丹妮好像在和谁说话,顺便笑着问:“是谁呀?”
他说是我,陈柏青。
第五十一章 心情
丹妮看见萧龙,先是惊讶,继而狂喜,扑进他怀里,搂住颈子,忙不迭地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萧龙沉眼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纵然有过猜疑,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嗯!”他回应她的热情,间隙也笑着提醒:“有人在!”
丹妮才不管呢!还是萧龙说:“你不介绍一下吗?”
她恋恋不舍的分开,拉着他的手道:“这是幼儿园的范老师,我老公青青。”连介绍都不完整。
年轻男人站起身,不自在地补充:“范飞!”他可能没有经过此等阵仗,颧骨浮起一抹暗红。
萧龙也仅点点头,放下背包,让他们继续聊,他先去洗个澡。
待从卫生间出来时,丹妮和范飞都不在了。他回到卧房,丹妮已把空调打开,往床上一趴,竹席沁饱了清凉,皮肉相贴十分舒爽。
窗帘没拉,他也懒得动,阳光经窗外的护栏切割后筛落在床上,一条条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他半阖的双目看着床单上的百合花光影婆娑,远近诸多事令他昨儿彻夜难眠,原以为还是睡不着的,却很快呼吸变得沉稳和舒缓。
他是被丹妮叫醒的,她叫他起来吃中饭,他懒洋洋地佯装没听见,她就用头顶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像只猫儿似的,拱的他下腹起火。一个翻腾将丹妮重重压在身下,同时将她的手腕箍住摁在头顶上,问:“怎么没上班?”
丹妮说:“你回来了,我去请的年假......” 她话尾还没讲完,萧龙的吻已经落下来,炙热如火。
过了会儿,才听丹妮喘着气说:“范老师早上晨跑时看到有人在路边卖天麻,个个又干又肥,他知道我要这个,就买了些送来。”
“你买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有头疼病嘛?我听说吃这个就会好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
丹妮老实交待:“范老师说你可能会误会!”
萧龙看向她的眼睛,噙起嘴角微笑:“我能误会什么?”
丹妮被他抚弄的浑身打颤,虽脑里昏昏,但语气很认真:“我们聚少离多,更要互相信任,我不希望你误会我。”
萧龙微顿,松开她的手,嘴唇凑近她的耳垂,哑声低问:“妮妮,你,信我么?”
“信呀!”丹妮揽住他的脖颈,抚摸他的发脚,目光湿汪汪地看着他:“你说过,这辈子只爱我一个,我只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我们要好好的!”
萧龙的眼睛有些酸涩,复又吻住她的嘴,含混地说:“妮妮,我爱你。”
满室的旖旎春色,给这个稀松平常的夏日午后,增添了一抹瑰丽浓重的爱色彩。
待深浅的喘气声渐止,萧龙抱起丹妮去卫生间清理,看着她娇艳如花绽放的身体,一时没忍住,按在玻璃门上又做了一次。
丹妮懒得动弹,任他替自己洗净擦干套上睡裙,顺便掐他的肉解气,这次把她折腾的实在太狠了点,但心底也挺享受他的照顾,床面需要整理,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倒来温水给她喝,桌上的菜早凉了,他端去厨房重新热一遍,丹妮斜倚沙发,眼神迷蒙地望着他,他随意套上宽松的 T 恤和短裤,趿着拖鞋,他皮肤很白,阳光透过窗户映亮面庞,愈显的眉眼湿黑,似乎察觉到什么,侧脸朝她看过来,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丹妮知道自己为啥爱他不行了,她就是个外貌协会的。
桌上全是萧龙爱吃的菜,她尝试做了雪菜大黄鱼,味道竟然非常不错,把鱼肉挟给他,自己吃雪菜,萧龙不惯她这样,撕下烧鸡腿放她碗里,丹妮笑着道:“你这次回来的正好,房产中介推荐了一套房子,我去看过了,挺满意的,价格也合适,就等你回来,和我再去看看,没意见我们就定下吧,好不好?”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的脸色,毕竟他之前说过等两年再说。
萧龙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好!”丹妮听了很高兴,就要去给中介打电话约时间。
萧龙说不急,吃完饭再电话吧!又问门外缸底的钥匙怎么不见了!
丹妮道:“对门老夫妻的闺女带两孩子回来住,小朋友在楼里玩,把缸底的钥匙翻出来了,我想着不太安全,就不再放那里。”
萧龙嗯了一声,正想搭话,手机振动有一条消息,他随意瞟过,忽然脸色微变,起身走到阳台上打电话,过了会儿进来道:“我要出去一趟,朋友急着搬家缺人手,让我帮一下忙。”就去卧室里换衣服。
丹妮跟在后面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约中介。”
他道:“很快,最多一小时够了。”系好皮带,拿了车钥匙去门口换鞋,丹妮挺认真地问他需要钱嘛,搬家得送定胜糕。
萧龙被她逗笑了,也没说什么,俯首亲她一下说有钱,踩着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地往下走,声响渐渐停了。
虞娇踩着木质楼梯嘎吱嘎吱往上走,有住户隔在纱门内悄悄把她打量,房东堵在门前,拉拉杂杂讲了一大堆,意思警察来过了,请她赶紧搬家,押金不退。她点头表示同意,房东走后,她在床上躺了会儿,整个人其实很疲惫很不舒服,天气酷热,房间里跟蒸笼似的,打开空调,浑身又发冷,唯有额头滚烫,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也不敢休息,边咳嗽边打包行李,她必须在秦北找来时赶紧离开。
虞娇其实早就有搬家的打算,这里以目前的经济收入已然承担不起。
她的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足够了,收拾起来应该很快,只是被警察翻得太乱,重新整理比较耗时间,她又在生病,直到萧龙到达才刚刚收拾好。萧龙也不多问,拎起行李箱下楼放进车的后备箱里,开出石库门,拐到一条寂静的小马路上,才问她打算去哪里?虞娇讲房子还没租,打算去金桂路的享来旅馆对付几日,她和萧龙第二次被抓就是那里,但胜在旅馆价格便宜,打扫干净,且离公安局也近。
萧龙边开车边问她那天怎没拿行李箱?虞娇撑着额头说:“程煜辉穿着商场制服在前台接待处。”显而易见是警方在布控。
萧龙讥笑道:“他们可真会选人!”
虞娇也不用他问,把在公安局被刘家宏他们审讯的经过,她死咬的供词及秦北和律师的出现都述了一遍。
萧龙蹙眉听完,叹气道:“你不该扇秦北耳光的!”把王朝会所里苏韵的事讲给她听。
虞娇并不后悔,闭起眼没再说话,一路沉默,到旅馆后,萧龙替她开一星期的房并付了钱,提起行李上楼,竟还是那间二零三房,真是巧!她打起精神笑了。笑的时候看见萧龙脖颈上鲜红的吻痕,知道他回家见他的妮妮去了。
“你赶紧回吧!”虞娇很歉然,她太知道他们相聚的每分每秒有多不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萧龙看看表问:“除非秦北自己愿意放手,否则你躲不过他的!”
“我没有要躲他。”虞娇淡淡道:“我想了很久,秦北一直对我俩放不下戒备!甚至这次的任务也是,黑皮白条纹箱里只有 5 公斤海洛因,而杜强拿走的红皮箱你也说了,里面足有 20 公斤,他是在半取货半试探,如果我俩再不分开,相同的任务只怕还会再来。”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打算不去 L8 酒吧上班了。这样我俩明面上就不会再产生交集!可以让秦北降低对你我的怀疑!我还是可以暗地里协助你,另外我要重新找到公安局里能让我们信任的联系人,这条线必须尽快接起来,我看秦北野心勃勃的,他是想要卷土重来收复失地。毕竟老冯在时,在我们的配合下,这两年多时间让他们损失惨重。”她微顿:“还有牺牲的杜守义!”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她觉得难受极了,也顾不得什么,脱鞋上了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有气无力道:“我想睡会儿,你快回去吧!”
萧龙看出她面色雪白,神色疲惫,想着被提审一夜确实遭了罪,便点头道:“你的想法我没意见,具体该怎么执行,等你精神恢复些,我们再来详细探讨。你好好休息吧!”他走时把窗帘阖紧了,免得阳光摇晃刺眼睛,蹑手蹑脚离开,走出旅馆后想了想,又去罗森便利店买了一次性的洗漱套装,罐装咖啡和金枪鱼三明治,他记得上次她也是买的这些,又送回到旅馆前台,让接待员转交一下。
他开车回家的路上,和早晨回家时的心情,已不可同日而语。
第五十二章 依赖
虞娇口干舌燥的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胃仍在消化着早晨吃的汤包,难受的作呕,她不想弄脏床单或地板,撑着坐起身打算去卫生间,但脚底虚浮如在波浪上,踩都踩不住,才走两步便摔了一跤,胃狠狠地一通拧绞,喉咙口冲开,她全吐在了自己衣服上。想站起去倒杯水漱口或往卫生间清理自己,却软的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她在发烧,额头烫的惊人,迷糊间竟见着去世多年的父亲、姐姐和哥哥,他们站在不远处朝她颌首微笑,他们的相貌还是未吸毒前的样子,健康而精神。
她呢喃地叫着他们,转眼面前又成空,窗帘被空调风吹的摇晃,掀开的缝隙外,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霓虹灯闪烁着斑斓华彩。她摸到手机,闭着眼摁电话号码,响了一声,传出女人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不死心,用床头的坐机打,很久都没有人接,直到传出嘀嘀嘀声,她流着眼泪又继续按回拨键,这次很快接了:“有事?”
语气很冷漠,令人望而却步。
“是我!”她嗓音难掩啜泣声:“我病了!”
“你可以去医院,或打 120。”他挺无情道:“我帮不了你什么!”
虞娇还想说,那边已经决绝地把电话挂断了,很明显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
寂静的日式料理包房内,盘腿围桌坐着六个人,正边吃边聊谈。
程煜辉旁侧是他的舅舅袁广琛和舅妈,对面是兆和集团林董事长及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也是巧合,曾在一个酒会上俩人聊过,她叫林玫,在麦*锡做咨询顾问,穿香奈儿的名媛。
“谁的电话?”
程煜辉听舅舅问起,也只淡道:“一个朋友。”
袁广琛不满他敷衍的态度,话里意有所指:“刘家宏给我说了些,你也三十岁的人了,我原本不该多管你的事,但你实在令人难以放心!”又添了一句:“切记不要重蹈覆辙!”
程煜辉沉默不语。倒是舅妈笑着解围道:“煜辉如今也是公安局法医科的科长,好歹在人前给他留些面子!”
袁广琛嗤笑:“他还有好长的路要走。”若论他此生最后悔的一桩事,就是在程煜辉小的时候,把他的监护权给了程云鸿,如果是跟着他的话,他如今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林玫朝程煜辉眨了眨眼,呶呶嘴道:“他们都一个样!等我们七老八十了,照样当三岁小孩子训。我们不理他们!”
众人都笑起来,程煜辉也笑了笑,起身说往卫生间,穿和服的侍应生跪着拉开门,他穿上鞋走出去,笑容迅速敛收,走到庭院里,扯松了领带,掏出打火机和烟,点燃后朝着月亮吸了一口,默了默,指骨滑开手机屏,直接输电话号码,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拉黑了。他找到已接电话打过去,是一家叫享来的旅馆,根据语音提示转人工台,一直没有人接。心底莫名的生起烦躁。
“抽烟有害健康!你是法医呢,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程煜辉微侧首看向林玫,妆容精致的小脸在烟雾里稍显朦胧,他慢慢道:“我女朋友也这么说!”
“可你也没有戒掉!”林玫轻笑:“显见她在你心目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程煜辉不置可否,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里,客套道:“麻烦林小姐,替我跟舅舅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一步。”
到达享来旅馆后,环顾四周,实在简陋的可以,门上挂着醒目的价目表,显示今日特价,一天房费一百元,半天 50 元,有够廉价的。
程煜辉在前台才提虞娇的名字,接待员把一个便利店袋子和 203 房的钥匙给他,袋里是洗漱套装,罐装咖啡和金枪鱼三明治,程煜辉心内了然她认错人,却也没指正,直接走楼梯上二楼,用钥匙打开门。
房内一团的乌漆抹黑,鼻息嗅到难闻的味道,他蹙眉,摸索到墙面的开关,日光灯刹时大亮,一眼便看到唐馨坐在地上,半边脸贴着床沿,一动不动,好像睡熟了,有人明目张胆的进来竟然都不知道。
他把袋子随手丢在桌上,朝她走近才发现不对劲儿,至跟前时怔了怔,她双目紧阖,颊腮鲜红,嘴唇皴裂,衣裤沾满了呕吐物,看着并不是刚吐的。他的心倏得发紧,蹲到她面前,抬手摸她的额头,可以煎鸡蛋了,再翻她的眼皮,果断的把她弄脏的衣裤脱掉,去行李箱里随便找了一件一条替她换上。
虞娇模糊的意识因浑身发冷而稍微清醒了会儿,半阖半睁着眼睛,竟然看到了程煜辉。
他不是让她去医院或打 120 么!
他不是......不管她了么!
这也是幻觉吧!像先前出现的父亲姐姐和哥哥一样。伸手想抓住他,确实也真真切切地抓住了,健壮硬实的胳臂,她下嘴咬了口,听到他没好气的声音:“别动,还咬!赶紧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虞娇头摇得如拨浪鼓:“不去,我不去医院!讨厌!”本就身体虚弱再气急攻心,一口没忍住全喷到程煜辉的衬衣上。程煜辉皱紧眉宇任她吐干净后,才把衬衣脱了,精赤着上身,抱她到卫生间漱口洗脸。
他替虞娇在行李箱里翻衣服时,就看到自己那件圆领白 T 恤和烟灰竖纹短裤,扒出来穿上,一面在想:“还挺有先见知明的。”
程煜辉背着她走出旅馆,背着她走进医院,背着她放上病床。
虞娇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偶尔能听到程煜辉在和医生讨论她的病情,微微睁开眼睛能看到他在研究验血单,听他们说她是因为高热而导致脱水和轻度昏迷,肺炎不明显,先挂盐水再说。她的手背扎了针,哭着嚷嚷痛,闭着眼睛泪水流个不停,直到程煜辉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才渐渐消停下来。
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娇弱,在广州执行任务时,不慎中弹后被送进医院抢救及后来漫长的康复期,那种疼痛是这个的千倍万倍,她都一个人咬着牙挺过来了,但不知怎地,只要有程煜辉在身旁,她就娇气得不行,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泪湿眼睫了。
第五十三章 经历
虞娇在拔掉手上针头时略醒了醒,本能地抱紧他的腰,嘴里嘀咕着什么,头蹭着他的衣服往怀里钻。
程煜辉听不清楚,挟抬她的下巴附耳凑近,她轻轻地说:“我要回家。”
“回旅馆吗?”程煜辉摇头:“不行。”
“我要回家,回你的家。”她呢喃道:“我讨厌医院。”
她还伸出滚烫的舌讨好的舔了舔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