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姑娘浪
"有,不过在办公室里,我忘记带身上了。"
孟诚道:“没事,您先查,后面再补给我也行。”他把程煜辉带到电脑前,打开系统输入几次密码,出现档案名册界面,接着道:“系统里有详细的记录和扫描件,您点这里搜索,输入名字按确定键就能出来,如果没有,我再去翻档案袋。”
程煜辉颌首表感谢,敲击键盘输入冯艳两个字,出来几十条同名同姓的信息,再输入上海公安局法医科,显出一条信息,双击点开,蹦出个人履历表,户口、学历、资格证相关扫描件,按鼠标一张张翻过,非常详尽。抬眼见孟诚拿着一次性杯子去给他泡茶,迅速反回最初界面,先输入钱锦,跳出对话框,查无此人。他又输入陈柏青,依旧查无此人,略思忖,输入陈云洲,显示无查看权限,他再次输入虞娇、唐馨和萧龙,均查无此人。
也就这时,吴清慢悠悠地踱进门,和端茶的孟诚撞个正着,嘀咕两句,他接过茶走过来,一面笑嘻嘻问:“是什么风把程科长吹到这里来?”
程煜辉接过茶,不紧不慢的说明来意,吴清道:“我和程科长也是老熟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因那件案子,要下面的人自清自查,检查组都来过几趟,把我批的是体无完肤,说我档案管理有漏洞,违规违矩,不严格遵照流程办事,嗳,你说我可难做,都是局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里子不给面子还能不给,宋局长就发话了,我给别人面子,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再这样的话,我档案科也别待了,打扫厕所去。”
程煜辉听懂他的话意,笑了笑:“这次确实是我大意,让吴主任难做人了。”
“你别这话啊。”吴清一副你冤枉我的表情:“我就发发牢骚,程科长可别往心里去。”转而叹了声气:“嗳,还不是冯浩闹的,他跑到我这里,删除掉两个警察在系统里的信息,还把档案卷也拿跑。他平时常来调档案,我么,毕竟是我以前的领导,我这人,就是心软,抹不开情面,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谁想到他给我闹这一出,年底不说评先进了,没把我革职查办都算是宋局网开一面了。”
他微顿,看程煜辉只听不说话,又继续道:“我得问程科长一件事,你的那个档案,只有一张没填全的个人信息登记表。这不行啊,检查组严厉批评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你看什么时候我们一起,把你的这些资料,该填的填、该调的调,把它们补齐全了,怎么样?”
程煜辉在系统输入自己的名字,点开信息条,果然只有一张乱填的表格,和一寸的黑白照片。他边关机,边笑着点头:“行,只是要再等等,我忙过这一腔,一定配合你的工作。”
“那不行啊,我知道你老忙的,不晓又要等多久......"
见吴清还纠缠不放,他索性抬腕看看手表:“我有个会,先走一步。”起身往档案科门外去,嘴角的笑容也迅速敛起,没预料错的话,冯浩冒险删除的两员警察,应是钱锦和陈柏青。
第一二一章 聚会
刘家宏从北京汇报回来,接受了东方电视台东方 110 栏目的采访,上海法制报进行了大篇幅的详细报道,同时也是对毒品危害的一次普法,引起社会不同凡响的轰动。禁毒队荣立集体三等功,张诚生等卧底警察三人荣立一等功,刘家宏和程煜辉荣立三等功。这次奖金比往常给的多,已经通知财务做表发放,一众都很兴奋。
周末的中午,程煜辉挑了瓶红酒往刘家宏家里去,早就约了吃烧烤,因忙于案子,一直拖到现在才成行。
院门大敞,远远便闻见空气中炭烟炙烤的油熏味道,刘家宏站在桌前串烤串,抬头看到他,扬手示意,待他近到身旁,从堆成山的签子抓一把丢给他:“这几盘羊肉你包了。”
程煜辉洗了手,往签子上一块瘦肉一块羊油的串,再环顾四周,来有近十人,面孔不大熟,随口问:“来得都是什么人?”
刘家宏道:“沈凤请的狐朋狗友。”沈凤是他的妻子。
炭炉不远处,郭雪在吃烤香菇,忽然呶呶嘴:“林玫,我听讲你和桑利均相亲了?你不是和程煜辉在谈恋爱?为啥分手呀?”
林玫随着她的目光也望见了,心里发酸,嘴上不饶:“啥人讲我和他分手!男未婚女未嫁,多点选择又咋啦!而且,我感觉他那方面挺冷淡.....”她故意说的欲言又止,欲透未透。
“真的?”郭雪惊的瞪圆眼睛,噗嗤笑了:“真的中看不中用?”
林玫点点头,沈凤在烤鸡翅,朝她们喊着:“你两个,去拿些羊肉串来。”
刘家宏手里狠狠地串肉,一嘴的怨言:“娘的,我们在这串串子,他们倒边烤边吃,一点不尊重人民警察。”
程煜辉没及说话,就听到女人打趣的嗓音:“羊肉串有了没?我们都等急了。”抬头看是林玫和郭雪,皱眉垂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林玫目光瞟向程煜辉,这男人长相气势其实很符合她的审美,甚至对她不冷不淡的态度,她也喜欢,终是不甘放弃,主动凑近他,笑着问:“最近在忙什么呀?上周想约你看话剧的,电话总是占线,发消息也不回!”
郭雪语带调侃:“你不会被他拉黑了吧?”
程煜辉沉默,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林玫脸色挂不住,刘家宏连忙找补:“瞎说什么,我们在办一件大案,没日没夜的,你去问你沈姐,她有打通过我电话没,发消息有回没,这就是我们干警察的尿性,忙起来六亲不认!”
林玫做管理咨询的,很会审时度势,向程煜辉歉意地问:“我确实不知.....没打扰到你吧?”
程煜辉不以为然,但还是淡道:“没有。”
刘家宏便把满满一铁盘羊肉串递给林玫,大声嚷嚷:“你们来要这个是吧?拿去,喝水别忘挖井人,吃的时候好歹记得给我哥俩留几串。”
林玫接过盘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倒是郭雪回头望了两次。
刘家宏望着她们渐远,这才用胳膊肘搡了搡程煜辉:“林玫又没做错什么,你何至于这种态度,我都替你尴尬。”
程煜辉问:“你知道她会来?你怎么跟我说的?”
刘家宏连忙撇清自己:“我要知道还不先通知你?我也是林玫来了才知道,记得上次玩密室逃脱么,沈凤回来后一直说你俩太般配了,家世、学问、性格还有样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无可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说好听是热心肠,说难听就是个神经病,我都烦她的要死,嗳,你那什么表情!”
程煜辉似笑非笑:“你是我见过第二个口是心非的。”
“第一个是谁?”话一出来,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么!刘家宏大笑:“靠,你跟我玩心眼。”
“张诚生。”
刘家宏啧啧两声:“我佩服他。”想起什么又问:“虞娇又进局子了,你知道这事不?靠,这女人,进局子像回家似的。”
程煜辉承认:“我知道这事,虞娇没犯罪,她是证人,后来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那个叫范飞的,15 日拘留,并处罚款 1000 元。虞娇和他互殴,幸亏没什么伤,以批评教育为主,不然也得把她拘了。还有个叫李丹妮的受害者,办案警察上门寻她几趟也没见人。”
程煜辉道:“李丹妮我把她送戒毒所了,顾长春还挺想你。”
“那孙子想我,别背后损我就烧高香了。”刘家宏反应过来:“你和李丹妮又是什么关系?”
“朋友的老婆,朋友是谁?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刘家宏打量他半天:“我发现你最近一腔越发神秘了。”
程煜辉没说话,望向院子中央,烟气腾腾,都在边烤边吃,很热闹,嘻嘻哈哈的,阳光抚照在每一张含笑的脸上,有人抱着吉他,边弹边唱着情非得已,嗓音不错,唱得也挺深情,听得他眸光黯沉。
郭雪送来一盘烤串,似乎想和他搭话,他佯装没看见,转身去打开水龙头,刘家宏也跟过来,低声嘟囔:“你小子,这一个个的,哪个不比虞娇强,她就那么好嘛?”
“我没说过。”程煜辉面无表情,拿起毛巾擦手。
刘家宏笑了一下:“口是心非是种病,还传染,传男不传女。”
郭雪已经走开,他俩上到二楼阳台坐了,这里相对清静,启开红酒,倒了两杯,边喝边吃烤串。
程煜辉问:“吴清在你们队里时表现如何?”
刘家宏扯下签子上一块羊肉嚼着,想想道:“还行吧,就是牢骚怪话比较多,家里挺困难,父母身体不行,他离了婚,有个脑瘫的女儿,你忘了局里当时还动员大家给他捐过一次款。老冯那人冷面孔热心肠,每次任务完成,只要论功行赏,没他什么事也要给他分一份,薛雨他们刚开始想不通,有些微词,后来也就算了。谭耀明和他走的最近。不过他手伤后,就申请调去档案科,过有一个月吧,他又想回来,冯队没同意,没名额了。”
“他为什么又想回来?”
刘家宏笑着解释:“我们禁毒队福利齐全,大案要案完成后还有奖金发。档案科有什么,清水衙门,就拿个死工资。”
“你有想过老冯为什么跳楼前,要去档案科把两个卧底警察的资料给销毁了?”
“当然知道,几次自查清查,检查组上窜下跳,不就是觉得有内鬼......"刘家宏突然顿住,一下子明白过来,神色大变:“你怀疑他?我不信他是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你急什么?我就说说而已。”程煜辉喝口红酒,看着楼下一股白灰的烟气弥散在半空中,飘远了。
王朝会所,萧龙拎着一瓶洋酒和杯子上了二楼,来到最里间的包房,叩了两下,敏昂过来开门,见是他,明显有些诧异:“你来干什么?”又警惕道:“秦北派你来的?”
“紧张什么?”萧龙笑说:“你就要回缅甸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见,找你喝杯,算是提前送你上路。”
敏昂侧身让他进门,沉着脸道:“别以为我听不懂,提前送我上路,可不是吉利话!”
第一二二章 敏昂
“你还真懂!”萧龙避到摄像头死角,拉把椅子过来坐了,拧开瓶盖,倒了一杯递给敏昂,给自己也来一杯,端起仰颈抿一口,亮褐色的酒液浸湿他的嘴唇。敏昂看他喝了,这才松弛下来,盯着他问:“到底什么时候安排我走?”
“我哪里知道?秦北反复无常,没人猜得透。我倒听杜强说,最近民航在进行空中交通管制,查得严。”萧龙意有所指:“不过,我要是你,宁愿待在这里。”
“为什么?”
萧龙道:“你丢了四十五公斤毒品、近千万现金,还夺了他的女人、违他命令。如果你是他,你会放过他?”
敏昂沉默会儿,才咬牙说:“我四岁开始为刘氏家族卖命,给刘蒙坎当靶子、给刘星波当跟班,给刘瑗当马骑,熬到十二岁做马仔,十七岁离开缅甸,在雷子的枪林弹雨中,为刘氏家族的毒品生意打下 50%的中国市场。四十五公斤毒品,近千万的现金算什么,和我这十五年替他们卖的毒品、赚的现金相比,不过是海里一滴水,牛身一根毛。至于苏韵.....”微顿,冷笑起来:“秦北不过当她泄欲的工具,还让人轮奸她,他根本不在乎!”
萧龙道:“听你这么说,倒是我想多了,也对,你这些年替刘家卖命,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秦北算个啥,来的时间短,和刘家又非亲非故,硬要说比我们哪里强,不过多读些书而已。”
敏昂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把杯里酒一口饮尽,自拿过酒瓶斟满,一错不错地看向萧龙,问:“这次交易有内鬼,你猜是谁?”
萧龙笑笑:“不就是你?”
敏昂鼻底闷哼一声:“你少诬赖我。”
“不是我诬赖你。”他不紧不慢地说:“是秦北刘瑗他们都这样认为。”
敏昂粗着嗓门问:“他们有什么证据!我贩运的毒品量我清楚,依中国的法律必死无疑,没有争取宽大处理的可能性,我宁死反抗也不会和雷子合作!”
萧龙喝了口酒:“你不会和雷子合作,这点大家都清楚,你想拿了交易的毒资跑路,去缅甸找苏韵,苏韵的叔叔在佤帮联合军里当参谋,刘家兄弟对他还是有忌惮的。”
一句话戳中敏昂隐密的心事,他的脸色突变,额头也开始冒汗,不知是否因喝酒的原因,眼睛充满赤红血丝,片刻后,嗫嚅地问:“怎么说?”
萧龙接着道:“在弄堂里交易时,沈老板提出撤掉楼里所有人明显不合理,这种情况按刘家做生意立下的规矩,宁肯交易不做,也不会撤人,但你却出乎意料的答应了;你只带弟弟和两个马仔,踢掉了秦北派的人吴莫和瓦拓。验过货后,你们趁他们不备,杀人灭口抢夺钱财,没想到来了警察,只得逃命。为什么会来警察,是你给他们放的消息,你故意跟我晚说两小时交易,你一定也这样跟警察说以此争取时间,原计划拿了钱跑路后,我正好赶到,可以做你的替罪羊。你也没想到警察不按理出牌,竟然提前抵达现场。你该感谢我不计前嫌,在弄堂里救了你,不然那会你就被警察一枪毙命了。”
敏昂听得脑子很乱,那天起大雾,他在错综复杂的弄堂里找不到出口,还和警察狭路相逢,确实是赶来的萧龙把他带了出去。他解释:“我还不是被秦北逼的万不得已,才铤而走险。但说我通知警察实在冤枉,不是我干的,还另有其人。可能是杜强、菲盛,吴莫或哪个马仔,一定是他们其中一个。”
萧龙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有啥用!你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叫来警察,但秦北刘瑗他们可以证明你背叛了。你应该知道背叛的下场,在刘家的眼里,功劳再大也没用。你这趟回去,少受些折磨,能留个全尸还算他们顾念旧情。”
敏昂满额的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淌,他是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狠辣残酷.....突然跪到萧龙的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头,求他看在多年相处的份上,再救他一命。
萧龙表示爱莫能助:“秦北本来就看我不顺眼,我替你求情没准还得把我自己搭进去;刘瑷一向视人命为草芥,谁死都与她无关。我哪有法子帮你。”
敏昂道:“我只问你,雷子现在有没有全城通缉我?”
“这倒没有。”他回答:“他们正忙着上电视登报纸,庆功表彰,没功夫管你的事。”
敏昂眼睛放光,面庞露出一丝喜色,恳切道:“我不要你去向秦北求情,你只要替我买一张到芒市的机票,越快越好,我飞到那里就有办法进入缅甸。”
萧龙让他起来,想了想:“就算我替你买到机票,你也没办法从这里出去,到处是摄像头,门外还有保安二十四小时把守!”
敏昂凑近他耳畔,轻轻地说:“苏韵告诉过我,王朝这幢楼里有一处暗道,当初修建的时候,就为提防哪天雷子突袭这里,好有个逃跑的机会。”
萧龙道:“那你也得告诉我,秦北最会翻脸不认人,没准哪天把我关在这里杀人灭口,我也能有条活路。”
敏昂喝口酒压惊后,才道:“你把机票送来时,我一定告诉你。”
萧龙笑笑,没有计较:“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权当替自己积德。”又故意语带踌躇:“你逃出去后,秦北肯定知道有人暗中帮你,他多数还会怀疑我,我给自己惹火上身!不行,不行!”
“你放心,只要刘瑗爱你,她就是你的免死金牌,秦北拿你没办法。”敏昂怕他后悔变卦,终于吐露真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若想活,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可知道秦北真正的身份?”
萧龙心底一动,表面却不显,说道:“当然知道,金三角赫赫有名的富商秦立孝的儿子,哈佛毕业,北大留学,自己创立公司,在上海滩混的风声水起。”
敏昂笑了一下:“那是给你们这些外人看的。他本名叫刘玛帛,刘蒙坎刘星波刘瑗同父异母的弟弟。听说是刘罗汉的看护所生,没名没份,低贱的很,后来刘罗汉死了,家族生意由正夫人的子嗣、刘蒙坎他们接管打理,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刘玛帛头脑聪明,心机深沉,一步步竟让他走出来了,刘蒙坎他们现在毒品生意主往欧美去了,中国市场特别是南方地区,雷子盯得太紧,交易三番五次被破坏,做不起来,便把这块烫手山芋交给刘玛帛管理。他狡猾的很,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用你们中国话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很有效的躲避了雷子的追查。”
第一二三章 敷衍
虞娇接到秦北电话,让她到弄堂外的路口来,什么事也没说就挂断了。
她思忖会儿,穿上外套下楼,弄堂里不晓哪户人家传出类似燕燕做媒的沪剧戏腔,春阳高照,从窗内伸出的竹竿晾着刚洗过的床单,水滴吧嗒吧嗒掉,鼻息间不止有洗衣粉的味儿,还有小风炉上炖卤蛋的肉油香,坐定小竹椅的阿婆已经折了一笸箩的锡箔元宝,清明近至。她看到虞娇,不管认识与否,都会笑着点头。
风还带着微凉,湿润的气息。她站在堂口四处张望,听到摁喇叭声,右前方马路边停着一辆白色奥迪,慢腾腾走过去,秦北坐在驾驶位,摇下窗,示意她上车。
虞娇心知抵抗没用,但她可以选择坐在后座,嘴里嘟囔着:“我晕车,你别开的太远啊,否则吐脏你的车子可不妙。”
秦北心有余悸,掏出个塑料袋扔给她,他今天没用司机,自己开车,路不大熟,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国泰影院,又转一圈,找到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