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你在想什么?”旁边有只手曲着,轻轻叩着桌面,把周倾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周倾看着他,说:“我在想周五那天吃什么呢,我来请客,你喜欢吃什么?”
梁淙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眼神锋利地审视着她的表情。
“Calice。”他久违地叫了声她的英文名,“你要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就时时刻刻在心里牢记要低调。”
“有吗?”周倾摸摸自己的嘴角,她已经很克制了。
“自己没意识到吗,你经常得意忘形。”他顿了顿,“还有——”
“还有?”
还有
在床上。梁淙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这种事,可能是这两天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被掀起的记忆也开始多了起来。
周倾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解释:“我是很想签下你这个单,忍不住对你释放善意。”她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但她说的这几个字,梁淙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第38章 豺狼?朋友?
chapter38
梁淙和倾虹厂的谈判没有想到谈得很顺利,隔天就签订了意向合同。
让周倾不由在心里算着,这样一份合同能给厂里带来多少营收,然后她就又忍不住想,怎么能将一个合同扩大为多个合作,赚到更多钱。
结束后苏荃要请梁淙吃饭,让周倾陪着,因为他们两个人比较熟悉。苏荃的车在前面,周倾开自己的车,“你要听音乐吗?”她主动问道。
“不用。”梁淙坐在副驾驶上,拒绝了她的浪漫提议,“你专心开车。”
“你热不热?空调温度要不要调一下?”
没人回答了,因为梁淙开始睡觉了。
周倾只好安静下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明州的冬天时常下雨,天灰蒙蒙的,路面和建筑都铅灰色的。但车里很暖,将她身上的清淡香气更大范围地扩散着。
周倾现在把梁淙当客户认真对待。尽管她做的不太明显,梁淙依然能看出她的作风: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美酒。
以前他是豺狼现在他又是朋友了。周倾这人真滑稽,梁淙也懒得拆穿她。
车很快到了饭店,虽说今天的饭局主要目的是宴请梁淙,但鉴于倾虹是家族企业的管理模式,导致人员组成是:周倾一家人和梁淙。很像家庭聚餐。
甫一进包厢,便看见周晋仁大喇喇地坐在上菜的位置上,但是他的表情却像个被绑上花轿的小媳妇儿,不情不愿。还有久不见面的周与行,他在跟服务员沟通菜品。
周倾立马喊了声:“小叔!”
周晋仁眼皮翻翻,瞅瞅她,再瞅瞅她身后的男人,冷哼了声,却不答话,周倾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梁总,你见过的。”
周晋仁没反应,眼睛直愣愣地带着仇恨,他才不管什么总。他真是搞不懂二嫂和周倾,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吗?非要找梁宝华的孙子做生意。狗改不了吃屎,他们梁家一家子能出个什么不吃屎的好犬?
梁淙好像看不见周晋仁眼里的东西,笑着道了声:“你好,周经理。”
周经理?
他好歹也是集团的高管,把他叫得跟房产中介似的,周晋仁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梁大少爷,没想到兜兜转转,咱们两家还是扯上关系了。”
周倾听着这乱七八糟的称呼直皱眉,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她大声宣布:“入席,吃饭!”
虽然没有人听她的,但好在这个时候苏荃进来了,周晋仁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坐下。梁淙被安排到了上座。这是苏荃首次跟梁淙吃饭,之前梁淙多次邀请,均被苏荃拒绝了。
聊天的时候,苏荃象征性地问一问他俩的公司,以及和周倾的协作是否合拍,梁淙说,公司能有今天全仰仗周倾的努力和才华,他没操什么心。
苏荃笑一笑抿着茶:“那就好。”虽然知道梁淙在说客套话,但是她也没有推拒地说不要对周倾过度赞誉。
周倾坐在梁淙的另一侧,她的旁边就是周晋仁,听一句就要顶一句,但是他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在周倾耳边嘲讽:“敢情你这还是给人打工啊?”
“打工会死人吗?”
“呵呵,他们家一窝子歹竹出不了好笋。”周晋仁说。
周倾被吵得受不了,说:“提醒一下,你也拿总厂的业绩分红。签下这单生意分给你的钱,能买下一只劳斯莱斯的车轮子。”她想一想,又问:“对了,你那辆劳斯莱斯贷款还在还吧?”
周倾知道周晋仁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阔绰,他还是坚持买了这辆车。他不想被人说二哥走了,他个废物的日子一落千丈。
周倾也并不认为小叔是个多坏的人,无非是他的优点要拿着放大镜才能找到。而他的缺点则像公共厕所小广告一样,贴的密密麻麻。
比如之一:幼稚。
他就是个四十几岁的“大男孩”,愤青,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质疑,嫉恶如仇,被父母和两个哥哥保护得太好了。
听到侄女说起自己的车贷,周晋仁闭了嘴,小赤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是没钱,只是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允许而已。
周倾的耳边终于得以清净,听见妈妈和梁淙在谈正事,投入生产前要对车间进行整改,梁淙对倾虹厂的格局非常了解,他要在生产过程中进行实时监测。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还需要引进新设备。赚他点钱真是费劲。合同都签掉了,苏荃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周倾等他们沉默的空挡儿,及时活跃气氛,“我提一个吧,咱们今天欢聚一堂,就预祝接下来合作顺利!”她的酒桌技巧越来越像样,场面话也是信口拈来。
梁淙看她咽酒时,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并没阻止。只是将她面前的分酒器挪到了另一边,她够不到的位置。
等周倾想豪迈地再倒第二杯,一转眼找不着了。
他这个动作十分自然,周与行默默观察着,心情微妙,“倾倾,今天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家人。张秘书和黄总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喊叔叔,就别搞那么紧绷了。”抻一抻,眼风瞥向梁淙。
周与行接着道:“哦,还有梁总。不过梁总是尊贵的客户,他应该也不会怪罪哈。”
梁淙从周与行张嘴的那一刻,就沉默了。
周倾完全没有听出来他们之间有不快,也不觉得有闹崩的可能,她只是找不到白酒了,只好拿起绿茶倒了杯,“梁总,那我以茶代酒,敬你吧。”
“你的心意我知道。”梁淙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不用跟我这样客气,咱们不是一朝一夕,很可能要地久天长。”
“哈,合作地久天长。”周倾心里觉得梁淙这样说有点儿逗,这可能是应酬上的正宗客套话,“真是美好的祝愿!”
“不要喝了,来吃点东西。”他给周倾的碗里夹了一只大虾。
周与行独自喝了一杯。
自从某天他和梁淙发生了一场对话,从那以后,两人再未有私交。梁淙对他来说是个优质的客户,但他并不想让这个人和自己的家庭有更深的接触。
他的确也没办法做个像小叔那样的单细胞生物,他必须赞同周倾,向钱看齐。
所幸这一年多来周倾忙于工作,没发生什么事。并且最好一直不要发生。
这顿饭的时间并不长,吃到下午一点多就散了。苏荃有事先走了,周与行留下来陪着客人,他把梁淙送到酒店门口。等司机到了,他却没有立即走,而是等了下在后面结账的周倾。
周与行说:“我妹喝酒了,但我没喝,我送她回家。”
“我找她有事。”梁淙直接截断他的话。
周与行不好问什么事,便退居一旁,过会儿周倾姗姗来迟,跟梁淙在车边说了几句话,不是多重要的事,梁淙扶着车门,“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周倾觉得梁淙今天过分好心了点,她
的家人都在呢,“我坐我哥的车回去就行了。”
梁淙冷脸不做声,心中自嘲,他又不是她的家人,自然比不上周与行值得她信赖。
“是么,喝醉怎么不叫周与行接你回家?”他怼了她一句。
周倾能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是非常突然的,要在平时她才不惯着,但现在又多了层客户的身份……
“那天给你添麻烦了。”周倾说:“以后不会了。你中午也喝了酒,还是回去休息吧,有吩咐给我发微信,梁总。”
梁淙看了周与行一眼,坐进车里。兄妹两人站在酒店门口,不多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周晋仁也出来了,便扭过头。
“站这干什么?等着天上掉钱哪?”周晋仁拎着两个保温袋出来。
周倾看着周晋仁,说:“天上要掉钱哪轮得着我们,小叔,我一定通知你,你先捡。”
周晋仁白了她一眼,周倾结账的时候,他跟服务员多要了两份海参小米粥。这粥他喝着挺好,就想给老婆打包回家,又想想周源那小家伙也没吃到,就这母女俩吃香喝辣,于是他多要了一份。
他把其中一份给了周倾,让她务必给源源,不要自己偷吃。当周倾提出要坐他的劳斯莱斯时,周晋仁立马拒绝了,“没开出来。”
真是奇怪,这样的场合,他怎么能不开出来炫耀?
周晋仁说:“加油不要钱?磕了碰了不浪费保险吗?”况且贷款还没还完,该省省该花花。
周倾无语:“那这辆车的作用是?顶在头上当帽子?”
最后还是坐着周与行的车回的厂。
周与行坐在前面,周晋仁和周倾坐在后面。
除了司机,这一车的人都姓周,晋仁便和周倾说了点真心话,“倾倾,你脑子要拎拎清爽哦,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们女人就是太感性了。”
“你说什么话?”
“姓梁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信我。”周晋仁说:“他老子在外面养了一个又一个小老婆,现在这个比他儿子年龄都小;他爷爷更是心肠歹毒,早年把你爸害的哟。他们家从根儿上就坏了。”
无意间听到八卦的周倾来不及消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晋仁说:“我看这小子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怕不是想勾引你,然后侵吞你的股份?”
“说什么呢?”周倾赶紧否认,“你一个中年男人,脑子里能别只装这点儿事吗?”
“我才四十四,什么中年男人?”周晋仁跟周倾强调,他现在还处于青年阶段,45-65岁的才算中年。见周倾听不进去,周晋仁便一直强调。
周与行也问她,“倾倾,你和梁总除了工作没什么吧?”
“除了工作,我们俩同住地球村,同为中华儿女。”周倾说:“都是哺乳动物、灵长目。”
于是周与行不再问了。
车开到厂门口,周倾下来时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问她有没有到家。妈妈已经在等着她了,周倾便没有回,快速朝着行政楼走去。
苏荃跟她说了这个合同的一些细节,虽然谈的很顺利。但是梁淙也没让倾虹厂占到什么便宜。
“因为之前的收购案,他对咱们厂做过了尽职调查和估值分析,情况十分了解。”苏荃气笑了,“我说怎么会找我们合作,原来是清楚底牌。”
周倾说:“没关系,就算赚不了多少钱,就当开拓市场了嘛。”
“我倒不在乎这一个合作。而是他这个人空手套白狼成习惯了。”
周倾说:“他本来就没什么底线。”
苏荃幽幽道:“你倒是了解。”
周倾脑子里想了很多事,隐隐的有种忧虑,但是现在她不好说出来。只能迂回地问妈妈:“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个能力很强的人,能把倾虹厂带到更大的市场,让更多人受益。你会主动让权吗?”